第115章

  忽然門開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門裏的人。隻見張旋拉著曹操的衣袖走了出來。那動作在他們看來無禮至極,可曹操卻並不氣惱,隻是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甲士們見狀不禁暗暗握緊了武器。


  “先生意欲何為?不妨先說清楚啊!”曹操對張旋說著。


  張旋並不答話,來到庭院之後,把曹操鬆開,一個助跑,腳揣在了一棵樹上,借力上了房頂。“大人且先在此等候,一會兒在下若是有收獲,自會向大人說明情況!”


  曹操很是無奈,眼前這個叫張旋的人實在讓他摸不透,若說他是傻,可他卻有如此敏銳而清晰的思維;若說他是天真,可他卻又透著幾分世故。曹操想著想著,居然對張旋有了不小的興趣。


  張旋在房上站了一會兒,確定了死者所在位置所對應的地方後,開始對那附近的瓦片進行摸索,忽然他說了句“對了”,旋即躍了下來,嚇了眾人一跳。


  就在眾人以為張旋是瘋了的時候,張旋忽然對曹操說,“大人,我找到凶手殺人的法子了。”


  曹操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手緊緊地握住了張旋的手,“此話當真?毅卿須知人命關天啊!”


  從曹操對張旋稱呼的轉變,就可以看出曹操現在的情緒是怎樣的。張旋肯定的點了點頭。“大人放心,若是沒有意外,凶手的手法,我已經了然於胸了!”


  張旋帶著眾人進了屋裏,卻發現室內並沒什麽變化,臉上多少有些尷尬之色,“大人,看來此法還需天黑方可驗證,請大人稍安勿躁。”


  無計可施的曹操見張旋如此認真,隻好答應了張旋。在等著天黑的這幾個時辰裏,曹操一直在和張旋聊天,二人從諸子百家,一直聊到了當世時政。通過這次常談,曹操和張旋彼此也越發的親近,彼此的稱呼也從先生大人之類的敬語,變成了彼此的表字。


  夜幕俏降,張旋叫店家準備了些道具,自己帶著人去了案發現場。張旋叫曹操等人先行進去,而後自己再度上房,將瓦片移開。再回房間時,曹操看張旋的眼神中充滿了敬佩,而其他人卻還在迷茫的狀態中。


  “各位請看,在死者所在的位置,月光可以直接照射到,因為瓦片已經被取下來,所以,隻要趴在房頂靜候,就有機會對死者下毒。所以我斷定,死者是被人從屋頂投毒而死!”


  一名屬官看了看死者,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對張旋說:“依照你的說法,死者臨死前是想喝酒,可這兒卻沒有下酒菜,你又作何解釋,況且,若是有人在房頂下毒,那拿開瓦片的時候,必然要驚動死者,由此看來,你所言大謬啊!”


  張旋隻是笑笑,卻沒做辯解,徑直對掌櫃的說:“掌櫃的,我要的房間準備好了嗎?”


  掌櫃的賠笑道:“回客官,您吩咐的,小人已經準備妥當了!”此刻隻要能把案子查清,讓客棧恢複正常,就算是乞丐的要求,他也是會從的,因此他此刻對張旋是十分的恭敬。


  “那就帶我們過去吧。”張旋對掌櫃的說。


  到達房間後,張旋對剛才的那名屬官說,“既然你不信我的推論,那你不妨來扮演死者,那裏有碗酒,你先別喝,就做出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成,一炷香燃盡了,你便喝了那酒,且看我如何下毒!”


  張旋離開房間後,那名屬官在眾人的注視下,像死者那樣端坐在窗前,這裏已經按照案發現場進行了布置,窗戶開著,風幽幽地刮著。所有人都捏兩把汗,想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下毒,實在是男逼得他,不知道張旋想要怎麽做。


  那屬官的臉上掛起了一副嘲諷的笑容,似乎在說張旋是自吹自擂。忽然門開了,張旋走了進來,對屬官道:“好了,你可以喝酒了。”


  屬官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似乎是在說,別想嚇唬人,喝酒喝。一碗酒下肚,屬官對張旋說:“怎麽樣,我有事嗎?”話音剛落,他的眼神就從嘲諷變成迷離,身子向後仰去,那形象同之前的死者一般無二。


  曹操身邊的屬官道:“你莫不是真的殺了他吧!”


  張旋略帶嘲諷地看了眼昏死過去的屬官,對另一個屬官說:“放心,他喝得是迷魂散,睡上一覺,就無礙了!”


  曹操滿臉驚詫的問:“毅卿,我們都盯著看你如何下毒,可卻始終沒什麽發現,你究竟怎麽做到的?”


  “沒想到孟德你居然也沒發現,也罷我就和你說說這其中的玄機!之前我查驗屍體時,發現死者身上有一小塊地方是濕的,心中就種下疑竇,後來我就猜想房頂投毒是否可能。所以才上屋頂查看,卻沒想到,這一查,還真就查出了端倪。那屋頂的雪比其他地方少,這就說明,有人在屋頂盤桓過,於是我便排查了瓦片,結果發現死者對應位置的瓦片果真被人動過。聯想到死者屋內的窗戶開著,所以便認定了房上投毒這手法。剛才我故伎重演,先把房頂對應的瓦換成了布,趁著風大,乘機下手,你們一時不查,這才給了我可乘之機。”


  張旋說完,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意想不到,覺得這種事幾乎是不存在的,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又如何能反駁呢。其實如果不是張旋曾經看了不少武俠小說和懸疑小說,還真想不到這種方法。張旋的這種經曆,曹操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隻以為張旋是才思敏捷,心裏不禁大為歎服。


  曹操歎道:“毅卿高才,操佩服!隻是雖然知道了凶手的殺人方法,可卻依舊沒法判斷誰是真凶!現在這案子可真是棘手了!”


  張旋笑了笑,從袍袖中拿出卷竹簡,遞給了曹操,“孟德兄不妨拿去看看,死的這位仁兄叫範琦,冀州邯鄲人。此人在此住了七天,到現在也沒結算過店錢。而且從此人飲酒卻不食菜來看,可以斷定此人是囊中羞澀。所以說,有人見財起意是不可能了。”


  “不是見見利忘義,卻保不齊是情殺或仇殺,看來需得在此處下些功夫了。”曹操掃了幾眼竹簡,把它歸還給掌櫃的。


  張旋搖了搖頭,“依範琦的年紀看,情殺的可能不大,況且若真是情殺,怕是也不會在此下手,隻需等到他出城之時,尋個地方暗中下手,官府是決計查不到的!”


  曹操看了眼張旋,似乎在懷疑張旋對官府的能力不信任,“情殺怎麽就不能在此下手?”


  “若是情殺,凶手無非就是情婦或情婦的家人;莫說是與人結下私情,即便是朋友相交也是需要時日的,況且範琦生得也不算俊俏。所以說,若真有這麽個情婦,也是與範琦相熟之人,那麽其家人也自然識得範琦。即便不認識,既然已經決定要殺範琦,又怎麽可能不打探好底細。因此我斷定,此案並非情殺。”


  在一旁的曹操仍是一頭霧水,於是問張旋說:“就算了解範琦的底細,又能如何,或許是一時衝動也未嚐不可啊!”這話一出口,曹操就覺出了其中的漏洞,可說出的話又如何收得回來,隻能等著張旋解釋了。


  張旋笑了笑,看了眼曹操,“孟德兄見過一時衝動時,但心思卻這麽縝密的嫌犯?孟德兄隻需讓手下人把店裏的夥計牛二找來,就能知曉範琦的底細。我問過了,此人是個遊俠,浪跡四方,從未來過洛陽,即便是情殺,凶手隻需等到範琦離開洛陽,遠離官道再下手,殺了範琦以後,掩埋了屍體,自然不會惹上什麽麻煩。又何必在城裏動手呢,擔著風險呢?”


  曹操顯然有些不信張旋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打探了這麽多情況,於是借小解的空檔叫了牛二詢問,結果卻與張旋所言無二,這才悻悻回了房間。


  出於對曆史上曹操的了解,張旋早已想到曹操會在出去解手時詢問牛二,於是決定打趣他一下。“孟德兄去解手,可弄清了範琦的情況?”


  曹操聽聞,自知自己方才所作所為,都沒能逃出張旋的法眼。臉上流露出尷尬之色,“毅卿說得哪裏話,愚兄也隻是為了弄清案情而已,還望毅卿勿怪!須知人命大於天!”


  張旋擺弄著自己的劍柄,昂首問:“孟德兄覺得旋是個不知輕重之人?”


  曹操聞言,以為是自己的話惹來張旋誤會,“毅卿想多了,愚兄這麽做是多年的習慣。如有得罪,愚兄給你道歉了!”說完便拱手賠禮。


  張旋見曹操認了真,一時沒憋住,竟笑了出來,一聲出來後,旋即轉為大笑,並用手點指曹操,“孟德兄就沒看出來,旋在和你開玩笑?我豈是那種器量狹小之人。”


  曹操站在一旁看著狂笑的張旋,有些不知所措,他年少時曾是個登徒浪子,也沒少戲耍別人,可卻從來沒遇到這般的人物。


  “來來來,孟德兄,剛才你出去那會兒,我理了理思緒,基本上已經知道該怎麽排查凶手了,你且來聽聽。”張旋拉過曹操說。


  曹操臉上充滿了期盼和狐疑,“此話當真?”


  張旋瞥了眼曹操,“騙你作甚,我想著既然圖財為情都不可能,那就隻剩下仇殺了。既然是仇殺,能在洛陽下手,恐怕也是個新仇,畢竟若是舊仇,絕不會此時下手。隻怕這凶手還是個有權勢的,不然也不會此刻下手。孟德兄隻需派人排查幾天來範琦去過的地方,再查清他和什麽人有過爭執,之後就能查出可疑之人,最後再加以篩選,把那有權有勢的查出來,也就是了。畢竟那毒藥價值不菲,可不是平常人用的了的。”


  03

  洛陽北部尉府衙內。


  曹操正不斷地踱著步子,顯然是有些焦急,而一旁的張旋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正在一旁喝著茶水。


  曹操忽然轉身,盯著張旋。“已經是第三天了,現在真凶沒查出來,可命案的消息卻是已經不脛而走了,若再查不出真凶,怕是要出大亂子了!”


  張旋的嘴角掛起了笑,那笑容即像是嘲諷,又像是無奈,“孟德兄稍安勿躁,那範琦在城裏也不過是逗留了七日,我們已經查了三日,我想即便凶手藏得再深,隻怕也躲不過七日,我們不妨來個甕中捉鱉。”


  曹操快步走到張旋身邊,“何謂甕中捉鱉?愚兄愚鈍,還望賢弟明示!”


  張旋可沒心思解釋甕中捉鱉這成語,“甕中捉鱉不過是個比喻,我們隻需這般這般,便可抓到真凶。”


  次日清晨,北部尉府衙門前多了張榜單,北部尉下轄的士卒也開始向百姓傳播和榜上一樣的內容:翰明軒一案告破,府衙內牢房滿員,故此將北部尉府衙旁的一個倉房拿來做了牢房,暫時羈押凶犯。


  夜幕初降,洛陽城北部的街巷上已經沒了人。自曹操上任以來,北部就恢複了宵禁,因此到了夜間,洛陽北部的街上除了更夫和衛兵外,便再沒人了。


  洛陽雖然是國都,但城內民居卻也沒多少奢華的建築,街道在夜晚顯得格外空曠。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麽,今夜巡街的差人和更夫竟都沒出現在這條街上,一陣夜風吹過,顯得陰慘慘的。忽然街道的角落閃出了兩條人影,從他們的動作和速度上來看,很明顯是有什麽急事趕著去辦。


  一路上二人不斷地私語著,從對話上來看,他們似乎是對主仆。


  “你找的人當真沒事?”


  “放心吧老爺,您隻管放心,這人可是”


  他們的對話並沒能如願的進行,就在他們邊走邊談的時候,一張“網”已經悄然落下。一隊甲士不知從何處忽然冒了出來,把二人圍住。


  仆從模樣的人看見領頭的甲士,臉上趕忙賠笑,“大人,是小的啊,小的白天可跟您打過招呼,說了今天主人去赴宴,或許要晚歸,您看您這是?”


  領頭的甲士冷笑著,看了眼那主人模樣的人,那人背著身子,似乎是不想讓人看見正臉。“你跟我打過招呼,可我家大人也打過招呼了,你有什麽話,還是去和我家大人說吧!讓我看看你家主子到底是哪方神聖,為了吃酒居然連禁令都不顧了!”說著他便去扳那人的身子,那人一轉手,領頭甲士的神情就是一變。


  那人轉過身子的一霎,所有人都認出了他,那是皇帝寵臣蹇碩的叔叔蹇圖。若是換了旁人,這些人自然是打也打得、抓也抓得的,可這蹇圖他們卻是不敢動的。得罪他就等於是得罪天子近臣,搞不好這趟差事出完了,自己這命也就完了。


  看著眾人的神情,蹇圖顯然很得意,“怎麽著,你們還想抓我不成?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子是誰,回去告訴曹孟德,他算個什麽東西,一個閹宦的孫子,當個小官就敢耍威風了,他若不想坐這位置,還有不少人等著呢!”說完,蹇圖便想掙脫人群而去。


  就在一眾甲士犯難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不必他們轉達了,曹某人在呢。來人,與我拿下!”


  眾人望去,隻見是兩條人影正向這邊走來,剛才聲音的主人正是曹操,而跟在他身邊的則是張旋。


  “你算個什麽東西竟敢抓我!我犯了什麽罪,你居然抓我!”從蹇圖的話裏,可以判斷出他此刻的慌亂,恐怕他做夢也沒想到,曹操居然敢為了一個宵禁的吏律抓他。


  甲士們得了曹操的明令,自然也就沒了顧忌,反正出了事自然有曹操承擔,加上他們平日裏沒少受蹇圖的氣,所以手裏的力氣比平日大了不少,弄得蹇圖哭爹喊娘。


  洛陽北部尉府衙,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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