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五 再世情仇11
從卓玉的這個記憶房間出來後，馮程程一直低著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道：“我怎麽知道剛才看到的那一切，就完全是真實的呢？”
“人的記憶是造不了假的。”我笑著回答。
“你要想讓我相信這一切，除非……你讓我再去看幾個房間。”
我看了看卓玉的內心，想聽聽他的意見，沒想到，這家夥到現在臉還紅著呢，他不好意思的衝我們點了點頭，然後趕緊用被子把臉也蒙了起來。
馮程程走到卓玉的內心麵前，輕聲問道：“我和你第一次去酒吧的那天，是三月四號還是五號啊？”
卓玉的內心聽到了馮程程的聲音，把頭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了，隔著被子，勉強能聽到他微弱的聲音：“是三號！”
馮程程點了點頭，跟著衝我說道：“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去那個房間看看呢？”
“好啊，卓玉既然都不介意，我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馮程程獨自走進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才出來。
“好吧，我可以相信那天打架的時候，並不像是東明說的那樣。可是你們又怎麽能證明，那些謠言就是東明傳出來的呢？”她這次出來後，說話的語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麽強硬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到了現在，她還明顯的在袒護那個東明。
如果想要證明，那些壞事，都是東明所為，看來就隻能找到他本人才行了。可是我怎麽能知道這個東明到底身在何處呢？找人這事兒，還是交給黃蜂我最放心。
“我出去就讓黃蜂去把那個東明找出來！”
我正準備帶著馮程程出去，她卻突然攔了我一下：“你剛才說，這個卓玉，是他的內心，是嗎？”
“是啊！”
“你剛才好像還說說，他是絕對不會撒謊的，是嗎？”
“對啊！”
“那……能不能麻煩二位，到前麵等我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他聊聊。”
我點了點頭，拉著鳥嘴，往前走了十幾步。
鳥嘴是頭一回來人的內心世界，覺得看哪兒都稀罕，就等待的這會兒時間，他就不停的跟我商量著，想進幾個房間看看，每個房間裏都是什麽情況。我告訴他，那些都是卓玉的隱私，沒經過他允許，我們還是不看為好。鳥嘴聽完，勉強的點了點頭，但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往前走了兩步，把耳朵貼到了其中一個房間的門上，想必是要聽聽裏麵有什麽動靜。
這時馮程程和卓玉的內心一起向我們走了過來，不知為什麽，馮程程的臉看起來也通紅通紅的。
“我的問題解決完了，咱們可以出去了！”
我帶著鳥嘴和馮程程一起回到了房間裏，卓玉和秦妍一看到我們三個回來，都趕緊湊過來問：“事情都弄清楚了嗎？”
我還沒說話，馮程程卻張開了口：“我現在可以相信打架的事兒，不怪卓玉，但……算了，算了，這件事，我承認，是我太衝動了！”不知為什麽，這馮程程的態度雖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了。她走到了卓玉的麵前：“卓玉，秦妍，對不起，是我沒弄清楚事情的真像，就把責任全都推給了卓玉。我不應該害了你們兩個人的性命，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說著，她居然向秦妍和卓玉深深的鞠了一躬。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了呢？我想，這一定和她剛才問卓玉內心的問題有關，她到底問了什麽問題，居然能讓她有這麽大的改變呢？
卓玉趕緊擺手：“你不用跟我們道歉，其實是我有錯在先，我當時一時怒火攻心，想用樹枝把你壓下去，讓你嚐點苦頭，所以才會錯手害死了你。你找我報仇，我真的不怪你，那都是我的報應。隻是……隻是……”
秦妍接著說道：“隻要你能放過我家卓欣，我們夫妻倆什麽都不想再追究了。”
馮程程一聽，趕緊點頭：“好，好，我這就把卓欣的肉身還給她。”
說話間，馮程程突然打了個冷顫，跟著，她身邊就出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鬼。
這個女鬼不必說，就是馮程程本人了，說實話，她長的並不算是很漂亮，個頭兒不算太高，長了張鵝蛋臉，眼睛很大，稍有點深眼窩，皮膚很白，看起來，還挺有氣質的。
這時，卓欣的肉身突然癱軟在了地上，秦妍趕緊上前扶她：“欣欣，欣欣……”
一連叫了幾聲，卓欣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媽……”
“哎，我的好閨女，我的好寶貝兒！”
卓玉也趕緊跪在了地上，伸手拉住了卓欣的手。
卓欣轉過頭來：“爸！”
“嗯，在這兒，在這兒……”
這一家三口摟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馮程程走到我麵前，突然跪了下來：“鬼差大人，之前的事兒，我想你都已經了解清楚了，卓玉當初，是失手把我害死的，可我卻用了最狠毒的方法，把他殺害了，又因此害死了秦妍。最後我還霸占了卓欣的身體十幾年。我知道我罪大惡極，請你責罰我吧！”
這時卓欣突然說道：“我……我有話說！”
卓玉趕緊讓開，讓卓欣可以麵對著我們。
“鬼差叔叔，我有話要說！”
“欣欣，你剛剛恢複，這身體還不能完全自如的控製，你就不要說話了。”馮程程跟她說道。
“不，我要說，叔叔，程程阿姨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麽壞，她其實對我很好的！”
卓欣說，其實卓玉和秦妍死後不久，馮程程就有意要離開卓欣的身體，但當時她實在是太小了，馮程程實在是不放心，就堅持著多留了一陣子。這期間，她就像是母親一樣，無微不至的關愛著小卓欣，教她說話，教她吃飯，等卓欣大一點兒了，又開始教她讀書，寫字。直到卓欣要上小學的那年，馮程程覺得自己的使命也差不多結束了，又一次向卓欣提出了離開。可是在卓欣的心裏，這個和自己共用一個身體，而且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馮程程，已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老師，甚至是母親。所以她說什麽也不願意，馮程程實在不忍心看著卓欣難過，於是便又一次的妥協了。
從這之後，馮程程就把這個身體的主導權完全交給了卓欣，而她自己則充當起了“幕後玩家”，隻是在必要的時刻，才會出手幹預，她說，這個身體遲早都是卓欣的，所以必須讓卓欣學會自己控製自己的身體，學會“獨立”的生活。
後來，卓欣的爺爺奶奶先後去世了，小卓欣就被送進了福利院。這裏的老師們對她還是非常關心的，可是一些大一點兒的孩子，卻總是欺負她這個新來的小姑娘。每當這個時候，馮程程就會重新“強占主權”，控製著卓欣的身體，把那些大她許多的孩子，好好的修理一頓。因為“她們”常常和別的孩子打架，在福利院的那幾年，小卓欣沒少受老師們的批評。
福利院裏，當時有一個“小霸王”，就是院長的侄子。他從小就父母雙亡，院長就好心把他收留了下來，因為工作的原因，這孩子平時基本上總是和福利院裏的孩子一起吃，一起玩兒。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他總是會欺負那裏的孩子。卓欣的性格比較軟弱，再加上生得瘦小，所以自然成為了那個小霸王的重點欺負對象。為此馮程程沒少和他打架，可最後，院長總是會袒護自己的侄子，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卓欣的身上。
馮程程實在忍受不了，讓小卓欣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所以幾次帶著她外逃，可最終要不就是被警察送回來，要不就是在外麵實在混不下去了，隻好主動再回到福利院裏來。
讓馮程程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她的幾次外逃，老師們對她的態度也變了，總認為她是福利院裏的害群之馬。那個小霸王也趁機變本加厲，帶著他那一群的“小弟”，時不時的就會找小卓欣的麻煩。
有一次，睡到半夜，馮程程無意間覺得有人掀自己的被子，瞪眼一看，原來是那個小霸王帶著一群男孩兒，把卓欣捆到了床上。跟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打火機，說要燒掉卓欣身上的衣服。
卓欣當時被捆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無奈之下，馮程程隻有現身出來，把這幾個小子好好的教訓了一頓。特別是那個小霸王，馮程程直接用繩子把他捆了起來，然後倒吊在了二樓的窗口外麵。
馮程程知道這個福利院是呆不下去了，於是她拿著卓欣剛剛拿到的身份證，再次帶著卓欣，跑出了福利院。之後，“她們”試著找過幾份工作，都沒有幹長，上個月，她們才到了我們今天來到的這家足療店，這裏的工作很累，每到上班的時候，馮程程便會搶著“霸占”卓欣的身體。晚上回到了宿舍，她還要教導卓欣學習，真的是非常的辛苦。
“爸，媽，你們看看我的枕頭下麵……”卓欣說道。
卓玉趕緊站起身來，走到床邊，把卓欣的枕頭拿了起來。結果發現這枕頭下麵居然放著好幾本成人高考的學習資料。
“這就是程程阿姨每天晚上回來都要輔導我學習的資料。她說，她不可能陪我一輩子，我也不能一直做這樣的工作。她跟我說，想要過上幸福的生活，就隻有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的大學。白天她在店裏，總是搶著給客人按腳，因為多按一個，她就能多掙一份兒錢。晚上回來，她一會兒都不休息，就開始輔導我學習，每天最少也要熬到一點多才休息。有幾次，我正寫著題，她就已經困得睡著了……我不知道程程阿姨和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我問她，她也總不肯告訴我。但我要說的是，就算你們之間有什麽解不開的結，也請看在我的麵子上，都不要再追究了。因為這十幾年當中，程程阿姨就是我的保護神，是我的老師，朋友，也是……我的媽媽……”
真沒想到，故事到了這裏，居然還能有個反轉！我一直以為，這個叫馮程程的，就是一個霸道還不講理的“大小姐”，可沒想到，這些年，她居然為卓欣付出了這麽多。
卓玉把床上的幾本資料拿到了手裏，眼含著熱淚，回過頭來看著馮程程：“程程……這……你……”
馮程程此時的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看到卓玉這麽激動，她趕緊笑了笑：“你別聽她在這兒瞎說，她可是我仇人的閨女，我怎麽可能會對她這麽好呢？”
小卓欣接著說道：“前幾天，程程阿姨幫我找了一套去年成人高考的卷子，讓我試著做了一遍，程程阿姨說，以我現在的成績，今年想要考上工大，還是沒問題的。”
秦妍扶著小卓欣，讓她挪動了一下，靠在了床邊上，然後她站起身來，走到馮程程的麵前，直接就跪了下來。
“秦妍，你這是幹什麽啊？”馮程程說著就要去扶她。
“我記得卓玉跟我說過，你應該比我大幾歲，我……我……姐，我嘴笨，不知道應該怎麽表達，不過……你對欣欣的付出，我真的是……你放心，這份恩情，我永遠永遠，都會記在心裏的……”說著，秦妍就掙脫了馮程程，給她磕了三個頭。
“秦妍，你再這樣，我就真的生氣了啊，你可別忘了，你當初可是被我活活給嚇死的啊！”
卓玉這會兒也走了過來，突然也給馮程程跪了下來：“程程，我……”
馮程程往後退了一步：“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就別在這兒肉麻了啊！咱們倆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已經夠多了，還指不定誰欠著誰呢！你們倆趕緊站起來啊，要不然，我……我……”
這會兒小卓欣好像也已經緩過來了，她走過來，把秦妍和卓玉都扶了起來：“爸，媽，你們都起來吧，要說感謝，其實最應該感謝程程阿姨的，應該是我才對！”說完，卓欣把秦妍往邊兒上拉了一點兒：“媽，我有件事兒，想和您商量一下，行嗎？”
小卓欣在她的耳邊耳語了幾句，秦妍聽後連連點頭：“好，好，我沒意見，我同意，我同意！”
“那我爸他……”
“你不用管他，這事兒，隻要我同意就行了！”
卓欣點了點頭，突然轉過身來，也跪在了馮程程的麵前。
“欣欣，你們這一家三口這是幹什麽？你們是真想逼我離開是嗎？”
卓欣沒有說話，隻是衝著馮程程磕了三個頭，然後抬起頭來大聲的叫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