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七 丁家有女17
說起這個阿卜杜熱西提到底是怎麽死的,我還真的沒有了解清楚,所以鍾發這麽一問,當時就把我給問住了。
我跟鍾叔商量,能不能帶著鍾發去我家,讓他和他徒弟阿卜杜熱西提見個麵,也好把這件事徹底的弄清楚。結果鍾叔卻說,鍾發不能離開地牢。我也不敢為難鍾叔,隻好提出,我回去把阿卜杜熱西提帶到這裏讓他們師徒相見,鍾叔這才勉強答應。
我回到家裏,帶著阿卜杜熱西提來到了地府的地牢。進來後,他看了到這四周的牢籠,好像嚇了一跳,然後就開始不停的衝我嘟嚕著什麽,不過我一句都沒有聽懂。不過我想,他應該是怕我把他關進這牢籠之中吧!
我提著他的領子,直接把他帶到了鍾發的麵前,當他看到鍾發的那一瞬間,這家夥的眼淚頓時就流了出來。鍾發看到了他,也哭了起來,趕緊衝他擺了擺手。
這時,鍾叔用手一指,這牢籠的門鎖就打開了,我跟阿卜杜熱西提指了指牢門,他激動的衝我點了點頭,跟著就衝進了牢籠。師徒倆多年未見,阿卜杜熱西提一進去,直接就把鍾發摟在了懷裏。
這師徒倆一直用新疆話交流,我和鍾叔站在牢籠之外,真的是一句都聽不明白。
我衝鍾叔使了個眼色,從懷裏掏出了一盒煙。鍾叔笑了笑,和我一起往地牢的外麵走去。
我們倆走到了最外麵的一間牢籠,鍾叔伸手把嘴上叼著的煙點著了,然後指了指這間牢籠:“你的寶地!”
“鍾叔,您就別笑話我了!”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那時候,你確實是受了不少的苦,不過現在看來,也算是對你的一種曆練吧!”
“這種曆練,我還真的不想要,我這輩子都沒受過那種罪,什麽時候回想起來,我這身上的汗毛都會立起來。要不是為了鍾發的事兒,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鍾叔吸了口煙,笑了笑:“這人生,哪有一帆風順的呢?隻有這樣,有順,有逆,有起,有伏,這人啊,才能夠成長。你想想,你做了這一年多的鬼差,是不是比以前成熟太多了呀?”
“鍾叔,我也不怕跟您說實話,這一年多來,我確實是成熟了不少,也學會了很多的東西。但其實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那種簡單的生活,無憂無慮的,每天過的都樂樂嗬嗬的,其實真的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過的不快樂嗎?”
“也不完全是這樣,隻是,現在身上的責任重了,事情也多了,好像沒有以前那麽自在了。”
“知秋啊,這男人啊,就應該有擔當。你不覺得你這一年多來做的事,雖然辛苦,但想想那些被人幫助過的小鬼們,是不是還是很有成就感的呢?”
我想了想,這一年多來,我到底幫助了多少小鬼,我自己真的數都數不過來了。再想想他們的冤情,遺憾,最終都能在我的幫助下得到解決,再想想他們最後的笑臉,我這心裏,還真的是熱乎乎的。
“你在陽間,做的是司儀,所做的事,就是成全一對一對的有情人,給他們的人生,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而在這裏,你做的事,遠比你在陽間做的,要更偉大,你的舉手之勞,或許就幫別人完成了他一生當中最大的願望,最大的遺憾。你不覺得,這兩邊,都是在成就好事,都是在幫助別人嗎?”
聽鍾叔這麽一說,我這心裏還真的覺得挺自豪的,我笑著跟鍾叔說道:“其實我這兩份工作,還是有一個很大的不同的。”
“你指的是……”
“我在陽間做婚禮,是要收費的,而在陰間做事,卻是免費的,哈哈哈哈!”
鍾叔聽完也笑了:“你的意思是,你在陽間做婚禮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免費呢?”
聽完鍾叔這話,我差點兒讓嘴裏的這口煙給嗆著,我一邊咳嗽著一邊擺手:“鍾叔,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可是指望著做婚禮掙錢吃飯的,要是敢免費,我還不得讓餓死呀?”
“那你剛才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我本來是想跟您說,我是不是以後也可以在陰間拿一份工資呢,沒想到,您一句話,把我那邊兒的收入也要弄沒了,哈哈哈哈!”
“你想的還真美呢,自打有陰司鬼差以來,我還真沒聽說過誰在地府拿過工資呢!”
“鍾叔,回頭兒您也幫我跟幾位閻王爺申請申請唄,畢竟我們的工作也挺辛苦了,要是一點兒錢不發,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
鍾叔把手裏的煙頭扔在了地上,踩了一腳,接著跟我說道:“這事兒啊,你還是想都不要想了,千百年來都沒有這個規矩,也從沒有人敢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規矩是死的,人不是活的嘛!這些老規矩也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就不能多少變通變通嗎?”
鍾叔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我湊到鍾叔的身邊,輕輕的碰了碰他:“鍾叔,這會兒這兒就咱們爺倆兒,我能不能跟您打聽一下,您在地府工作,每個月能拿多少報酬啊?”
鍾叔瞪了我一眼:“臭小子,你這是又打什麽鬼主意呢?”
“沒事兒,我就隻是打聽一下……”
“你還是先操好你自己這份兒心吧,別的,你就別想那麽多了……”
“鍾叔,您就跟我透露一下唄!”
鍾叔直接背過了身去:“問你師父去,他拿的比我多!”
“那我可不敢,鍾叔,我也就敢跟您這兒打聽一下,您就跟我說說唄!”
我們倆正在這兒亂著呢,突然聽到裏麵鍾發喊了一聲:“判官大人!”
鍾叔趕緊趁著這個機會答應了一聲:“來了!”跟著回去過身來跟我說道:“行了,知秋,咱還是先去辦正事兒吧!”
唉,本來還想著,能在這邊兒申請點兒小補助呢,看來,這又沒戲了。
我們重新回到地牢的最深處,看到鍾發師徒正並肩跪在地上,一起衝著鍾叔叩了個頭。
“感謝大人給我們師徒了一個重逢的機會!”
鍾叔點了點頭:“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客氣。鍾發,你們師徒現在把整件事情搞清楚了嗎?”
“已經都搞清楚了。”
“那就跟我們說說看吧,這件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因為阿卜杜熱西提不會說漢語,所以隻能讓他師父鍾發代勞。鍾發先擦了擦眼淚,這才細細講述起了當年他當初從冥府再次回到陽間之後的故事。
想當初,鍾發再次回到陽間,先是四處打探了一下,孫有利的消息,可這個人,卻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了。鍾發也曾試著回到石河子的孫家附近,可是一樣沒有得到一點兒關於孫有利的信息。
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孫有利自從那次和他決鬥之後,就人間蒸發了。雖然沒有得到孫有利的確切消息,但最少可以確定,短期內,他應該是不會再威脅到自己的生活了。於是鍾發又回到了哈密,就在田青蓮最後住的地方,安頓了下來。
鍾發遇到阿卜杜熱西提的時候,他就隻是小要飯的,因為生活所迫,阿卜杜熱西提還養成了小偷小摸的習慣。
鍾發這天,正走在大街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兒,突然衝他跑了過來,看起來好像是有人在後麵追趕他。
就在這個男孩兒跑到鍾發麵前的時候,突然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撲倒在了鍾發的麵前。鍾發趕緊上前把他扶了起來,這男孩兒還趕緊用維語跟鍾發說了聲謝謝。說完之後,站起身來就跑遠了,跟著,後麵就過來了幾個男的,一邊追他,一邊還喊著抓小偷。
鍾發一聽,原來那個男孩兒是個小偷,於是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還好,錢袋還在,但緊跟著,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那塊兒“陰司鬼差”令牌卻消失不見了。雖然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用過這個令牌了,可是這個令牌,畢竟是他父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所以當時他真的急了,他先是回想了一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落在什麽地方了,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那麽現在,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令牌,真的被剛才的那個男孩兒給偷走了。
這時,鍾發想再去追,可是卻早已看不到那幾個人的人影了。
沒辦法,他隻能在這附近來來回回又找了幾圈,可是依然沒有任何的收獲。
晚上,回到了家裏,鍾發先給父親的牌位上了柱香:“爹,我對不起你,你給我留下唯一的東西,也讓我給弄丟了。你說,我是不是這千百年裏,最失敗的鬼差呀?居然能把自己的令牌都給弄丟了……”
他正說著,突然聽到窗口有人敲了兩下窗框。
鍾發用維語問了一句:“誰啊?”
問完之後,卻沒有任何回應。鍾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接著跟“父親”聊了起來。
可還沒剛說兩句話,這窗口就又傳來了敲擊的聲音。
鍾發走到窗口,輕輕的把窗戶推了開來,結果發現,自己的令牌,居然就擺在這窗台之上。這時,鍾發看到,一個身影,正要翻牆而去,他趕緊把頭從窗口探了出去,大喊了一聲:“小兄弟,你不要走!”
喊完的同時,那個身影已然爬到了牆頭,鍾發趕緊施法把這人從牆頭上拉了下來。跟著,鍾發來到了院兒裏,借著朦朧的月色,他依稀看出這地上躺著的,正是今天下午在街上碰著的那個男孩兒。
這男孩兒被他施了法,所以渾身動彈不得,但這肚子卻不停的咕咕作響。
鍾發一聽,就笑了出來:“小子,你餓了是嗎?”
這男孩兒身上動彈不了,可是眼睛依然可以動,聽到鍾發問他,他趕緊眨了眨眼。
鍾發抬著他,把他抬進了屋裏,把他放在了凳子上,然後解除了他上半身的法術。
這男孩兒長的非常清秀,如果不說話,看起來真的像個姑娘似的。不過看他這一身的破衣爛衫,也看得出,這家夥的生活過的也並不太好。
這男孩兒先是動了動脖子,然後突然張口問鍾發:“你會仙法?”
鍾發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鍾發就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麵條從廚房走了出來。他把麵條放在了這男孩兒麵前的桌上,然後把筷子遞到了他的麵前。
男孩兒詫異的看了看鍾發,又看了看麵前的這碗麵條:“這是……給我吃的嗎?”
鍾發點了點頭。
這男孩兒也不客氣,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就把這碗麵全吃光了。吃完之後,還打了個很響的飽嗝。
鍾發笑著問他:“吃飽了嗎?”
男孩兒高興的點了點頭:“飽了!”
“還能再吃嗎?”
男孩兒稍稍猶豫了一下,跟著用力的點了點頭:“能!”
鍾發沒有說話,再次轉身進到了廚房。不一會兒,又把一碗麵條端到了男孩兒的麵前。
不到兩分鍾,這男孩兒就又把這碗麵條吃完了,一邊吃,還一邊衝著鍾發傻笑。
“這回飽了嗎?”
男孩兒傻笑了幾聲回答:“要是能再來一碗,就真的飽了。”
鍾發二話沒說,又給他做好了第三碗的麵條。
看著這男孩兒大口大口的吃著麵,鍾發心裏暗暗的高興了起來。
從這男孩兒的言行當中,鍾發仿佛找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他打從心裏的喜歡這個孩子,至於原因,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也許隻是因為他的笑容像及了年輕時的自己。從這男孩兒歸還自己令牌的行為上來看,他的本性應該不壞,鍾發隱隱覺得,或者這個男孩兒,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了。
“你怎麽會知道我住在這裏呢?”鍾發問他。
“我……”說著,這男孩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對不起,我今天在集市上偷了你的東西,其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那隻是……偷順手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加上我後來看到你在集市上轉了好多圈兒,我想,那東西,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所以我就暗中跟著你,想把你的東西送回來……”
鍾發手裏拿著令牌反複的把玩著:“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阿卜杜熱西提!”
“你想跟著我學習法術嗎?”
“什麽是法術?”
鍾發用手一指,又恢複了他下半身的自由,然後笑著回答:“就是這個!”
阿卜杜熱西提瞪大了眼睛:“你說說的是仙法?”
鍾發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阿卜杜熱西提突然來到了鍾發的麵前,直接衝他跪了下來:“我願意,我願意!”
“好,那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