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七 丁家有女7
這夥土匪走後，幾位熱心的鄰居趕緊進來把鍾發扶回了屋裏，先幫著他簡單的止了血，跟著又幫他找來了大夫。大夫診斷之後，給他開了藥方，讓他一定要在家靜養。可這會兒鍾發哪還有心聽大夫的話，他嘴上隻管答應著，可是心裏卻盤算起了，要如何盡快的把妻女救出來。
大夫走後，這幾位熱心的鄰居又跟鍾發說了些寬心的話，之後也都先後離開了。他們這些人前腳剛一走，這屋裏就突然湧入了上百號的小鬼，鍾發做鬼差十年了，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當時也嚇了一跳，還沒等他開口，當中一個領頭的小鬼就先站出來先說話了：“鍾爺，您別怕，我們並沒有惡意！我們這些小鬼，都是這附近一帶的遊魂，幾十年來，我們大家夥沒少受您父子二人的恩惠。您父子二人在這數十年裏，為我們這些小鬼們所做的一切，我們大家夥兒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剛才院兒裏發生的事兒，我們也都看見了，這幫土匪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先不說您老人家對我們這些小鬼們有著天大的恩情，就是換成別人家碰上了這樣的事兒，我們大家夥兒也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我們大家夥兒剛才也商量好了，您就隻管安心的在家裏等著，我們這就去幫您把夫人和小姐給救出來……”
說完，這百十號小鬼突然全給鍾發跪了下來齊聲說道：“鍾爺放心，小的們一定會把夫人和小姐平安救回來的。”
鍾發勉強想要起身，這個帶頭的小鬼趕緊起身上來扶住了他：“鍾爺，您身上有傷，就別動彈了，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妥當的。小的知道您老的身份和這事兒……”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不過，這件事兒，自始至終都和您無關，您也壓根兒就不知情，我們也從沒來過您家……總之，該報的，一定會報，該死的，也一定會死的。”
剛一說完，這一大幫的小鬼就一起給鍾發磕了個頭，轉眼之間就全都消失了。
鍾發心裏清楚，這群小鬼一出馬，自己的妻女就性命無憂了，可是那夥土匪，恐怕也就性命不保了。按說，他身為鬼差，管的是陰間的“鬼事”，這陽間之事，並不應該允許這些小鬼們妄自行事。可是一想到剛才院兒裏發生的一切，再想想自己那未滿周歲，已經哭到背過氣去的閨女，鍾發心裏的正義感，頓時就被仇恨所掩蓋了。所以直到這群小鬼離開，他都沒有說一句話，為了救出妻女，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他強撐著坐起身來，從枕頭下拿出了父親臨終前給留下的遺言。文中無非是交待他，日後一定要盡心盡力做好鬼差，還要幫助那些無助的小鬼。當然最重要的，就是交待他，萬不可以法力或者驅使小鬼，幹擾陽間之事。
鍾發拿著父親的遺書，兩行熱淚不由得流了下來：“爹，不是我不聽您老人家的話，隻是這夥匪人實在是太猖狂了。爹，請原諒兒子不孝，今日，我定要大開殺戒了！”
說完，他的眼中突然冒出了兩股紅光，頓時點燃了他手中的遺書。待遺書燒盡之後，他又取出了兩張黃表紙，寫下了一道令符，召來了平日幫他打雜的兩個小鬼，沈力和崔田。
其實剛才那麽多的小鬼，就是這兩個小鬼給召來的，這兩個小鬼這十年來，一直追隨在鍾發左右。剛才那夥土匪臨走的時候，正巧他們兩個來到了院兒裏，他們兩個知道妻女對於鍾發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也知道鍾發這會兒一定是一愁莫展。於是他們就自作主張，把方圓十裏之內的遊魂全都召了過來，並把剛才發生的一切，轉告了他們。
鍾發，以及他的父親鍾山虎，都是正直無私的鬼差，從他父親鍾山虎四十年前來到這個村子以來，但凡這附近的小鬼們有任何麻煩，他都會立即伸手援手。除此之外，每年的鬼節，他都會燒大量的金銀元寶給這一帶的遊魂野鬼。但凡是想要投胎轉世的小鬼，他也全部都會妥善安排。所以他的大名，別說是方圓十裏，就是百裏，千裏也是威震陰間。
鍾發接任陰司鬼差之後，繼續秉承著父親的做人做事原則，十年來，也幫助過無數的小鬼。
在當地的陰間，一直流傳著一句順口溜：遊魂野鬼不用愁，鍾家父子先君憂，陰間之事找鍾家，一文錢都不用花。
所以當沈力和崔田召集那些小鬼來了之後，把鍾發遇到的麻煩告訴了大家，所有的小鬼，沒有一個掉隊，全都主動請纓，要上山去救鍾家夫人和小姐。
沈力和崔田跟隨鍾發多年，心知他向來為人和善，從不願與人結仇，怕事先找他商量，他會不許這些小鬼肆意妄為，所以他們隻得背著鍾發。剛才那群小鬼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沒敢露麵，還跟那些小鬼們交待好了，讓他們說，剛才的事，是他們親眼看到的。
這會兒突然受到鍾發的召喚，沈力和崔田的心裏都是七上八下的，生怕鍾發會責怪他們。
到了鍾發屋裏，沈力先給鍾發請了個安：“爺，您有什麽……”話說到一半兒，他故意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爺，您怎麽受傷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前幾天您不隻是傷了……”
沒等他說完，鍾發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行了，沈力，你就不要再裝了。剛才那些小鬼，想必都是你們兩個召來的吧？”
崔田趕緊上前一步：“什麽小鬼？這兒除了我們哥倆兒，還有其他的小鬼嗎？”
“嗯？”鍾發瞪了他們兩個一眼。
沈力趕緊站直了身子：“爺，我們其實也想到了，這件事兒，必定瞞不了您，隻是這……”
沈力沒敢把話說完，就趕緊給崔田使眼色，崔田趕緊上來給鍾發倒了杯水，雙手遞到了鍾發的麵前：“爺，您先喝點兒水！”
鍾發接過水來，喝了一口，還沒等咽下去，就突然咳嗽了起來，跟著，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爺，您沒事兒吧，爺，您別生氣啊！”崔田嚇了一跳，趕緊坐到床邊兒，扶住了鍾發。
這時沈力嚇得趕緊跪到了地上：“爺，您別生氣，我承認，這件事兒，確實是我自作主張，剛才院兒裏發生的事兒，我和崔田在院兒裏全都看到了，這夥匪人真的太不是玩意兒了，要不是您一直壓著，我們哥幾個早就去找他們的晦氣了。現在，咱們不去惹他們，他們反倒欺負到了咱們的頭上，這口氣，我沈力實在是咽不下去，所以我就沒跟崔田商量，直接召來了這附近的小鬼。爺，我知道我不應該不跟您商量就擅自行動，也知道您身為鬼差，不應該縱容小鬼在陽間惹事，可是……唉，多說無益，總之，這件事兒，從頭到尾，全是我一人所為。隻要他們能把大奶奶和小姐救出來，您怎麽責罰我，我沈力都沒有二話。”
崔田扶著鍾發，讓他慢慢地靠在了床頭上，然後跟著也跪到了沈力的身邊：“爺，這件事兒，我也有份兒，這法子，是我和沈力一起商量著幹的。您要打要罵，就等咱們把大奶奶和小姐救回來之後再說吧。隻要這事兒能成，我們兄弟倆就是魂飛魄散了，也值了。”
說完，沈力又跟崔田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站起了身來：“爺，得罪了……”
話音一落，這二人轉身就要離開，這時鍾發突然大叫了一聲：“站住！”
這二人趕緊扭頭又跪在了地上：“爺，您就別管了，我們……”
“我讓你們站住，不是要阻止你們……我是想……”
“爺您有什麽吩咐？”沈力趕緊問道。
“我身為鬼差，確實並不應該過多插手這陽間之事，更不應該指使小鬼害人性命……可是這夥匪人，實在是……算了，什麽鬼差，什麽律法，我全都不管了，有人敢傷我妻女，我就要他們的命！”
說到最後一句，鍾發突然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自己跟鍾叔說，就在那一刻，他不知不覺的，已經步入了魔道。
不過這件事，當時他自己並沒有察覺，於是他一指沈力：“沈力，你過來！”
沈力趕緊起身來到床邊，彎腰答應：“爺！”
“你立刻附到我的身上，跟我一起上山，我要親手殺了那個狗屁水爺，為蓮妹和我的閨女報仇！”
沈力一聽這話，大吃一驚：“爺，您這是……”
“別那麽多廢話，難道我說的話，你還敢不聽嗎？”
“不敢，不敢，隻是我……”
“你不用怕，我會控製我體力的真氣，定不會傷了你的。”
“不是，爺，隻是您為什麽要……”
“我這會兒，一身是傷，單憑我自己，恐怕連這個門兒都出不了，所以我才要讓你附在我身上，由你來控製我的身體。”
“可是爺，要是我真上了您的身，您身上的傷可就更……”
鍾發突然大吼一聲：“別再跟我說那些廢話！我今天就算是丟了這條命，也要讓這一夥匪人給我陪葬！”
沈力和崔發跟隨鍾發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另外他們兩個也已經看到鍾發身上冒出了微弱的紅光，再加上此時鍾發的眼中殺氣畢露，他們嚇得也不敢再多說話，互相對視了一下，便按著鍾所的指示，讓沈力附在了他的身上。
上了鍾發的身之後，沈力操縱著他的身體，而他自己則控製著自己的大腦。沈力還是擔心這樣，會加重他身上的傷，所以幾次詢問鍾發，是否真的要這麽做。
可是鍾發這會兒完全像是著了魔，根本就不理會沈力。沈力現在和鍾發的心神相連，心知他已入了魔道，但又不敢多言，沒有辦法，隻好閉上了嘴。
然後這一人二鬼就一起衝出了門去，直奔村口的“鎖魂嶺”。
鎖魂嶺，就在離村口不遠的地方，這座山並不太高，可是因為山勢陡峭，平日裏鮮有人登山。再加上，這附近的村莊當中，一直都流傳著一個傳說，說在幾百年前，有一位宋代的將軍，戰敗後自縊於此。之後，不知為何，此人居然變成了惡鬼，但凡有人從此經過，必被其誅之。附近的百姓每日都提心吊膽的，隻要天一擦黑，便家家閉戶，連門都不敢出。大家夥還給這座山取了個名字叫作“索魂嶺”。
後來也有幾位得道的法師聞聽此事，便主動前來伏魔，可是最終這些法師全都死在了他的刀下。直到百餘年後，這裏突然來了一位白發仙翁，不知用了何等法術，竟然把此惡鬼給降住了。但一場惡鬥下來，老仙翁也受了重傷，無力將惡鬼正法，隻能施法把他封印在了山上的一個山洞之中。
從此之後，惡鬼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附近一帶也終於恢複了平靜。時間久了，大家就把“索魂嶺”的名字，改成了“鎖魂嶺”。
幾百年來，這一帶一直都流傳著“仙翁鬥惡鬼”的傳說，雖然經過了幾百年，這個故事也被人傳得神乎其神了，也沒人知道這件事的真假。但不管怎樣，這幾百年來，真的很少有人會登上此山，即便是要砍柴或者采藥，也都會避開此地，都怕會招惹到山中封印著的惡鬼。
可就在百十年前，不知打哪兒來了一群土匪居然霸占了“鎖魂嶺”，仗著此山的山勢險惡，官兵幾次前來剿匪，都未能成功。接下來的這些年當中，這山上的土匪走了一撥兒，又來一撥兒，也不知已經換了多少茬兒了。最近這十幾年，據說是一個叫曲懷水的土匪頭子，占領了此山。這個曲懷水帶著一幫當地的小流氓，整日裏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做盡了壞事。再加上此時正值戰亂，老百姓本來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夥土匪來了之後，這附近的居民，多少有點兒錢的，能跑的，全都跑了，剩下的，大多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農民，這些人有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想走也不容易。在曲懷水的淫威之下，這些農民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老百姓們給曲懷水取了個外號，叫作“取壞水”，有的則直接叫他“壞水”。不管誰提到了他，都恨得牙根癢癢。
鍾發帶著沈力和崔田來到這鎖魂嶺下，抬頭看了看，隻見此時這山頂上彌漫著濃重的陰氣，看來這上麵聚集的已經遠不止百十個小鬼了。土匪的寨子已是火光四現，想必是那群小鬼已經動手了。
鍾發拿手一指：“壞水，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