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一 丁家有女1
安排完許波和金若蘭的事兒,這天也已經快要亮了,我趕緊打發王大,讓他帶著他那兩個小夥計回去,我也準備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覺。
王大轉身和琳琳,吳綿都打了個招呼,又衝四大鬼帥點了點頭,然後過去拍了拍小牛和丁遠,示意讓他們跟著離開,可這時丁遠卻顯得有些猶豫。看得出來,他好像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卻幾次都欲言又止。
黃蜂也察覺了丁遠的異樣,趕緊上前叫住了王大,然後走到丁遠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是叫丁遠,是嗎?”
丁遠趕緊弓下了身子,連連點頭:“回鬼帥的話,小的是叫丁遠!”
“我看你這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求秋哥啊?”
丁遠看了看王大,又看了看黃蜂。王大直接衝他說道:“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秋哥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黃蜂也點了點頭:“沒事兒,有什麽話就大膽的說,有秋哥在這兒,他會為你做主的。”
原本我的眼皮兒都快要抬不起來了,聽到了這話,也隻好強打精神問丁遠:“你是不是碰上了什麽麻煩事兒呀?有什麽就跟我說說看吧!”
丁遠趕緊過來,又給我遞了根煙,接著他的指尖又燃起了綠色的火苗。
我接過他遞來的煙,點燃吸了兩口,剛好給我提提神。
“鬼差大人,小的……確實有點兒事兒,想求您幫忙!”
還真讓黃蜂猜中了。
剛一說完,丁遠趕緊招呼我們:“鬼差大人,二位夫人,還有幾位鬼帥,請各位先坐,聽小的細細回稟!”
我擺了擺手,讓四大鬼帥都又坐了下來,我和琳琳,吳綿也重新坐到了沙發上。
我們全都坐好之後,丁遠便說起了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要從一九二六年的六月底時說起。當時,張作霖和吳佩孚在北京會晤,聯合起來組建北京政府。直奉兩係的軍隊聯合攻下北京南口後,吳佩孚向南進攻廣東,張作霖則向北進攻北方的國民軍。雙方企圖戰後南北齊下共分天下!
七月一日,廣東國民政府發起北伐。北伐軍勢如破竹,連連得勝。並於同年的十月十日攻下武昌城。吳佩孚兵敗後,隻能倉皇逃往了河南信陽。丁遠作為大帥的近身隨從,自然也跟著他一起奔赴信陽。可就在逃亡的路上,他們一行為遇到了一場阻擊,丁遠為了保護吳佩孚,受了重傷。
為了不拖累吳佩孚,丁遠主動提出,要留下養傷。之後便躲在了鄭州西南的一個小村莊裏,自此,也就和吳佩孚失散了。
鑒於當時的時事,丁遠來到這個小村子裏,並沒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隻說自己是打此經過,正好碰上了逃亡的吳佩孚殘部,無緣無故的,就被吳佩孚的手下給打傷了。
當地的百姓連年飽受爭戰之苦,對這些軍閥,早已恨之入骨,所以對丁遠的話,並沒有產生懷疑,便好心把他留在了村裏。
因為當時丁遠受傷比較嚴重,所以在這村裏一住,就是小半年,這期間,他一直住在一家姓牛的農民家裏。
牛家就隻有三口人,老兩口,帶著一個剛滿十七歲的閨女。因為老兩口白天還要下地幹活兒,所以平時照顧丁遠的活兒,大多都是由他家這個叫牛來娣的閨女來幹的。
真實丁遠原本想好了,等自己身上的傷一好,就要繼續去找尋吳佩孚的。可是,等他真正穩定了下來,才突然感覺到,自己之前多年追隨大帥東征西討的生活,真的過的太累了。以前他每天都在槍口上討生活,過了今天,誰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是什麽樣子,說不定今天晚上還在大魚大肉,明天一早就見了閻王了。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這裏的農民日子過的雖然清苦,可是大家每天都過的很充實,白天下地幹活兒,晚上回來後,鄰裏鄰居的都會端著飯碗,坐到村口,邊吃邊聊,別提有多熱鬧了。
村裏誰家有事兒了,其他人二話不說,就會伸出援手,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這人與人之間,完全沒有社會上那些勾心鬥角,更沒有什麽爾虞我詐。小半年下來,丁遠真的慢慢兒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他打小就追隨吳佩孚,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過上這樣的生活。
日子久了,丁遠還是漸漸的開始動搖了,他無數次的跟自己說,不如以後,就留在這裏,再也不去為誰賣命了。他真的再也不想回到過去那種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當中去了。
等他身上的傷好了一些之後,便主動幫著牛來娣家裏幹些農活,因為他打小習武,即便是身體沒有完全複原,幹起一些體力活兒,還是要比普通的年輕人強了不少。對於很多的農活,他覺得既陌生,又新奇,不過好在,村裏的人都很熱心,手把手的,教會了他很多的技術。
當然,也有人偶爾問起他之前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對這些農活這麽陌生。丁遠就把自己事先編好的一套詞兒說了出來,說他打小就在一個富人家當家丁,平時主要是看家護院,所以從沒幹過這些農活。
村裏的人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外來的人,丁遠慢慢的也開始和村裏其他的年輕人一樣,主動擔起了村裏的重活兒,隻要一有時間,就跟著他們幫著村裏的一些老人操持起地裏的活兒。慢慢的,丁遠就成了這群年輕人的頭兒,大家夥有什麽事兒,都願意找他幫忙。他當然對這些人也是有求必應,特別是他還識字,村裏有個大事小情的,也都會找他來辦。
每天幹完活兒回到家裏,牛來娣總是為父母和丁遠做好了飯菜,雖然這些吃的,和丁遠之前的生活根本沒法比,可是看著這些樸實的笑容,丁遠真的越來越不舍得離開了。
丁遠身上的傷完全複原之後,他主動和牛來娣的父親牛連柱提出,想要留在村裏生活。牛連住自然是滿口答應,同時邊上的牛來娣也不禁脹紅了臉。
其實丁遠也感覺的到,牛來娣早已對他芳心暗許,其實他也早就喜歡上了這個樸實的姑娘。
一年之後,丁遠和牛來娣終於喜結連理,第二年,牛來娣就給他生了一個閨女。
從此,丁遠更是死心塌地的留在了這裏,再沒想過重歸當年的生活。
在他的辛勞之下,他們一家人的日子,也是越過越火紅了。五年之後,丁遠更是當上了這個村子的村長,在他的帶領之下,這個小小的村莊也漸漸恢複了戰前的熱鬧景象。
原本就連丁遠自己都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這裏了。可是有時候,這人越是想要安定,老天卻越是不肯給他這樣的機會。
轉眼到了民國二十四年(也就是一九三五年)的年底,日本侵略者為了分裂中國,而搞了個“華北五省自治”,還想要邀請吳佩孚上台當傀儡,冀察政務委員會聘吳佩孚為高等顧問,但被他堅決拒絕了。
這個後來也消息傳到了丁遠的耳朵裏,他的心裏也非常的造成這位老主子的英明決定。他從小就受吳佩孚的教導,他深知,吳佩孚跟他自己都一樣,寧願死,也不願為那些小鬼子賣命!
之後,沒過幾年,到了一九三九年,吳佩孚因為吃餃子時,不小心被骨屑傷了牙齦,之後便住到了日本醫院治療。受日本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指使,醫院裏的日本牙醫將便將吳佩孚給殺害了。這件事瞬間驚動了全國,也很快的傳到了丁遠所在的小村子裏。
聽到了老主子的死訊,丁遠再也坐不住了。因為他從小就是孤兒,十二歲時,他在街邊馬上就要凍餓而死時,就是吳佩孚好心收留了他。之後,吳佩孚還找人教他學文習武,等他工大了一些,他便主動留在了吳佩孚的身邊,做起了他的貼身侍衛。
所以在丁遠的眼裏,吳佩孚既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父親。雖然這些年來,他早已放下了之前的過往,也真的沒有想過回去。可是等他真的知得了吳佩孚的死訊,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當時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牛來娣見此情形,心知當中必定有事。他們兩人一起過了十年,這十年當中,牛來娣從來沒有問過丁遠之前的事情,其實她心裏也清楚,丁遠的身世,一定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麽簡單。今日得知了吳佩孚的死訊,丁遠居然當場出了血。牛來娣雖然隻是名普通的農婦,但卻非常的聰明,於是她便問丁遠,他和吳佩孚到底是什麽關係。
丁遠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訴了自己的妻子。
此時,牛來娣的父母都已過世,他們兩個的閨女也才剛剛九歲,牛來娣聽完整件事,心知自己留不住丁遠,於是隻好主動跟丁遠提出,讓他前去為吳佩孚吊唁。
丁遠原本以為,牛來娣得知此事後,一定會想盡辦法挽留自己,可是沒想到,她卻如此的通情達禮。其實他並沒敢和牛來娣說出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因為當時他心想的,並不是前去吊唁,而是要去找土肥原賢二為大帥報仇。
看著麵前的妻兒,丁遠實在不忍心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隻能嘴上答應妻子,自己一定會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早,丁遠就踏上了複仇之路,結果,可想而知,單憑他一己之力,又怎麽會是日軍的對手呢?最終,丁遠連土肥原賢二的麵都沒見著,就死在了日本鬼子的亂槍之下。
真沒想到,這個叫丁遠的小鬼,生前居然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趕緊叫王大給他搬把椅子,可是他卻學著王大,直接一盤腿,就坐在了地麵上。
這會兒,丁遠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隻聽他接著說道:“雖然我沒能為大帥報仇,但也總算是把這條命,還給了他老人家。隻不過……我這心裏一直覺得對不起我的妻兒。我和來娣相伴十年,卻一直沒敢向她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到了最後,她知曉了一切,非但沒有阻止我,還跟我說,一定要報達大帥對我的養育之恩。她會帶著孩子,在家永遠等著我回去,還說她相信我一定可以……”說到這兒,他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還有我那可憐的女兒小滿,我走的那年,她才剛九歲,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隻要一想起她們母女,我這心裏就……”
“丁遠,我敬你是條漢子,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盡管開口吧!”我跟他說道。
丁遠趕緊起身衝我鞠了一躬,我趕緊示意讓他坐下再說。他坐好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從我死,到現在已經八十一年了,這八十一年來,我一直都在苦苦的尋找我的女兒小滿,十幾年前,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到處托人打聽,最終得知,小滿她當時,居然尚在人世……但這一轉眼,又過了十年,也不知她現在……”
“你現在是想再和她見上一麵,是嗎?”聽到這兒,我都感覺眼眶有些發熱了。
丁遠點了點頭:“其實之前,我都已經想過要放棄了,因為這八十多年來,我能試的方法全都試過了,可是卻連一點兒小滿的消息,也沒打聽到!今天我有緣見到鬼差大人和四位鬼帥,再加上剛才我看到鳥嘴大人能輕而易舉的找到那個叫二哥的家夥。我突然又重拾了希望,我就想著,不知我女兒小滿……”
聽到這話,鳥嘴突然站起了身來:“丁遠,你放心,這件事兒,就交到我身上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父女團圓的!”
丁遠一聽,翻身就跪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朝著鳥嘴連磕了三個響頭。
鳥嘴翅膀一揮,就來到了我的麵前:“秋哥,我想……”
“行了,不用說了,你現在就趕緊出發,務必要盡快找到丁遠的女兒,讓他們父女團聚!”
“得令,秋哥,丁遠,你們就在這兒等著我的好消息吧!”他回過頭來問丁遠:“你女兒大名叫什麽,具體哪年出生?”
“她叫丁小滿,一九三零年二月初三出生!”
話音一落,鳥嘴嗖的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不到一分鍾,他突然又回到了客廳當中:“秋哥,我剛才去地府查過了,丁小滿目前尚在人世,你們稍等,我這就去查她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還沒等我回答,這鳥嘴就又消失不見了。他這急脾氣還真是讓人琢磨不定啊!
得知女兒小滿如今尚在人世,丁遠突然顯得不安了起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在原地不停的踱起步來,看起來緊張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