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八 慣子殺子3
幾個月過去了,陳強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天他是怎麽從派出所門口回的家。他隻記得兒子給他的那幾記重重的耳光,和圍觀的人那種刺耳的笑聲。
回來後,他一直都沒敢把這件事告訴馮雲霞,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被自己的兒子打,確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馮雲霞問起當時的事情,他也隻是支支吾吾的,一直沒把當天全部的經過說出來。
之後沒過幾天,馮雲霞也得知了陳一鳴談的新對象,比他大了十幾歲的消息。她以為陳強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寢食不安,一定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生怕會因為這件事,讓對方心裏更加難受!
每天陳一鳴還是早出晚歸,進門兒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錢。可是家裏哪還有那麽多錢讓他隨意的揮霍呀!老兩口省吃儉用幾十年存的那點兒錢,早就被他花的七七八八了!沒辦法,馮雲霞通過一個朋友介紹,找到了一份環衛的工作,工作的地方離家還不算太遠,雖然累了一點兒,但總算可以貼補一下家用。
後來,陳強也到附近的一家私人醫院,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一來可以掙點兒錢,二來也可以少在家裏呆一會兒。從那件事兒之後,陳強真的是一分鍾也不想在家多呆,更沒和陳一鳴說過一句話。
這一段時間,他常常會在馮雲霞出門兒後獨自流淚,他一直都不敢相信,當天在馬路上跟他動手的,就是他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原本外向的陳強,現在一天也難得能說上幾句話,回到了家裏,他更是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終於有一天,陳一鳴又一次興奮的在家宣布,他又找到了一個新的女朋友。老兩口誰都沒敢問,那個大他十幾歲的女人,為什麽會和他分手。對於他的這個新女朋友,他們也沒敢多問一句,這個消息對於他們來說,可能又是一個新惡夢的開始。
果然不也他們所料,陳一鳴和這個新女朋友剛談了幾天,就又到了派出所。最後,又是陳強出麵把他們兩個領了回來,不過這次,陳強一句話也沒問過陳一鳴,反正他心裏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可能是最後一次。
三個月的時間,陳強來同一個派出所裏接陳一鳴了四回,連這裏的辦事民警都說陳強,他這個兒子,真的應該好好教育教育了。陳強不停的點頭,嘴上也一直說回去一定管管教他。可是出了派出所的大門,爺倆兒還和以前一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到了第四個月的時候,陳一鳴突然帶著這個新女朋友回了家,宣布從今天開始,她就住在這裏了。
這個姑娘名叫盧鑫,今年才剛剛二十歲,接觸了沒兩天,陳強夫婦就發現,這孩子也和陳一鳴一樣,也是被父母慣大的。她說話時的語氣和態度,和陳一鳴完全一模一樣,在家裏住了幾天,四個人同在一張桌上吃飯,可是這姑娘,愣是一句叔叔阿姨也沒有叫過,張口閉口就是你,你,你!
陳強心想,家裏本來就有一個“爺爺”了,這怎麽又突然來了個“奶奶”呀!
打從這個姑娘住進來之後,這兩個人幾乎都不怎麽出門兒了,每天馮雲霞做好了飯,人家兩個就一塊兒出來吃,吃完了,筷子往桌上一扔,倆人扭頭就回屋去了。飯菜要是可口了,人家就多吃一點兒,也不管陳強他們老兩口有沒有的吃,人家自己吃的高興就行了。要是哪天飯菜不可口,陳一鳴當時就會把桌子給掀了,沒過幾天,這掀桌子的活兒,就又交到了盧鑫的手上。掀完了桌子,人家小兩口馬上打電話叫個外賣,等飯菜送來了,直接拿進房間裏吃,根本就不管這老兩口到底怎麽辦!
這老兩口成天過的就跟地主家的長工一樣,起早貪黑的買,做,最後還不能一定混上口飯吃。以前伺候陳一鳴一個,現在成了伺候他們兩個。除了給他們做吃的,還得幫他們洗衣服,洗床單,被套……
沒辦法,馮雲霞隻能把剛找到的工作又給辭了,不過她沒有讓陳強跟著辭職,如果他也不幹了,這家裏就真的沒有生活來源了。
每天她買菜的時候,都會撿很多人家扔的爛菜葉子,有人問起了,還得跟人家說,家裏養了幾隻兔子。每天晚上,到菜店快下班的時候,都會拿出一些賣相不太好的菜來,裝在袋子裏,一塊錢一袋的處理。馮雲霞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來到這裏,買點兒這種菜回去。
如果隻是日子苦一點兒,馮雲霞其實也能忍受,可是家裏那小兩口,又怎麽可能讓她這麽省心呢?
這兩個人,兩天一吵,三天一打,不管白天黑夜,說鬧就鬧起來了。左鄰右裏的沒少來他家提意見,陳強他們兩口子更是深受其罪。常常睡到半夜,就被這兩個人給吵醒了,而且這個盧鑫還有個毛病,哪回吵架,都非要把陳強他們兩口子叫出來。他們老兩口坐在一邊,看著這兩個人又打又罵的,可是卻又誰都不敢多說一句。
開始的時候,馮雲霞還怕盧鑫年紀小,會吃了虧,所以總是會上前護著她。可是後來才發現,這個盧鑫可比他們想象當中厲害多了,陳一鳴敢打她一下,她就敢還兩下,陳一鳴罵她一句,她恨不得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罵過來。
這兩口坐在邊兒上,純屬是找著挨罵,可就是這樣,你們也別想回屋去休息,這兩個人不是你拉就是我拽,反正隻要一鬧起來,這老兩口必須在旁邊當“觀眾”!
有一天晚上,這兩老口剛睡著沒多久,突然聽到屋門被人一腳給踹開了,還沒等他倆反應,一大盆的涼水便潑了過來,把這老兩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給潑了個透濕。
一看,原來是盧鑫手裏拿著一個大盆,嘴裏還嘟囔著:“你們兒子潑了我一身的水,你們倆也別想好過!”
這會兒正是冬天,家裏還沒有暖氣,這一大盆的水,把馮雲霞的火一下就給點了起來。
她把陳一鳴叫了過來,命令他們兩個明天就必須搬出這個家,不然從明天開始,就不再給他們做飯也不會給他一分錢!
陳一鳴還沒有說話,盧鑫就不願意了:“哪有你們這樣當爸媽的,把自己的兒子往外趕,這是人幹的出來的事兒嗎?”
馮雲霞氣的手都是抖的:“你大半夜的往我們身上潑水,這又是人幹的事兒嗎?”
陳一鳴一看這娘倆吵起來了,非但沒有勸阻,反而高興的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點了根煙,一邊吸一邊看,當起了熱心觀眾。陳強一個勁兒的拉馮雲霞,勸她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早就已經忍夠了,今天剛好,我說什麽也要把這話跟他們說清楚了!”馮雲霞指著沙發上的陳一鳴:“你都已經快三十歲了,成天也不知道出去找個活兒幹幹,我們倆都六十多歲的人了,每天還得給你做飯,洗衣服。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年紀大了,還一身的病,我伺候你一個人,我就已經快頂不住了,你可好,又帶回來個她,我每天除了要給你洗褲頭襪子,我連她的也都要洗啊!你去外麵打聽打聽,哪有婆婆給媳婦洗內衣的?這麽長時間,我一直忍著,連你爸我都沒跟他說過,我就想著,隻要你們倆能過的好好的,我累點兒也行。可是你看看你們倆,成天不是打就是鬧的,還每次都得拉著你爸我們倆坐跟兒看著,你要是想早點兒把我們倆給氣死,你就直說,明天早上我和你爸就去火葬場……”說到這兒,馮雲霞無力的坐到了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陳強趕緊過來摟著她,看著陳一鳴說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倆,明天你們倆就搬出去吧!”
“憑什麽?要搬也是你們倆搬出去,我可說什麽也不會搬走的。”盧鑫在旁邊接了一句。
陳一鳴站起身來摟著盧鑫,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結果盧鑫噗哧一樂,倆人高高興興的就回屋去了。
陳強夫婦倆全身透濕的坐在地上,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陳強摟著馮雲霞說道:“咱倆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啊!”
逼的沒有辦法了,陳強想盡辦法找到了盧鑫父母的電話,可是電話那邊的老兩口,和他們倆的情況也差不多,也是拿他們這個閨女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掛了電話,陳強照著自己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我怎麽會攤上這麽一對兒寶貝兒呀!”
跟著沒幾天,馮雲霞就病倒了,大夫說,是因為著涼,他們兩個心裏都知道,這病因就是因為那晚的那一盆涼水。再加上她這心裏實在是堵的慌,馮雲霞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大夫建議她能夠住院治療,可是她死活都不同意,隻有陳強知道,她那是舍不得花錢。最後陳強硬逼著她,她才同意辦了住院手續。
馮雲霞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陳強每天都陪在醫院裏,連一趟家也沒有回。晚上就在醫院的走廊上找個地方休息休息。餓了,就去外麵多少給馮雲霞買點兒吃的,自己就買個饅頭,在外麵吃完了才回來。
這一個星期當中,陳一鳴和盧鑫一次都沒有來過,甚至就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
一個星期之後,馮雲霞說什麽也要出院,陳強實在是扭不過她,隻好替她辦理了出院的手續。
兩個人帶著東西回到家裏,一進門兒,陳一鳴剛好從房間出來去洗手間,看到他們回來了,一句關心的話也沒說,直接就是一句:“今天中午弄點兒紅燒肉啊,鑫鑫說她想吃呢!”
馮雲霞在醫院的時候,無數次的幻想過,回到家裏,兒子會不會跟自己說上幾句貼心的話,哪怕隻有一句也好,可是沒想到,進門後,東西還沒放下,就聽到了這麽一句。
“誰想吃,誰自己做,我剛出院,做不了飯!”馮雲霞低頭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了地上。
這話,剛好讓盧鑫聽到了,她直接蹦著就從房間裏跑了出來:“陳一鳴,你聽見你媽說什麽了嗎?你媽說她不給我做,你說,怎麽辦吧?”
陳一鳴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他不做,咱就出去吃唄!”
盧鑫一抱膀子:“不行,我就想在家裏吃,我就不出去!”
馮雲霞這次是真的惱了,她直接衝盧鑫說道:“想吃什麽,自己去做,以後我都不會再伺候你們了!”
“陳一鳴,你聽見你媽說什麽沒有?你到底管不管了?”盧鑫拉著陳一鳴非要讓他主持公道。
陳一鳴趕緊安慰盧鑫,然後指著馮雲霞:“你就別給這兒裝了,趕緊去買肉吧,我都餓了!”
“我剛說過了,從今天往後,我不會再伺候你們倆了。以後你們倆想吃什麽自己想辦法,能吃就吃,吃不了倒黴!”馮雲霞挺直了腰板說道。
陳一鳴笑著走到了她的麵前:“行了,行了,別說氣話了,我知道你才出院心情不好,我不怪你,現在你氣話也說完了,也解了氣了!行了,趕緊去買肉吧!我都餓的不行了!”
馮雲霞還想再說話,盧鑫這時突然就衝了過來:“你到底想幹什麽?”說著就推了馮雲霞一下。
馮雲霞沒想到,這姑娘突然會跟自己動手,上去也推了她一下:“你瘋了吧?”
盧鑫順勢往地上一坐,突然大哭了起來:“陳一鳴,你媽打我!”
陳一鳴一看盧鑫被馮雲霞推倒在地了,抬手就要打她,陳強趕緊上前攔著他:“你想幹什麽?她可是你媽!”
“我上次打了你,你是老實了,可是你看看她,她居然敢打鑫鑫……”
這會兒馮雲霞也正在氣頭上,她一抬頭衝陳一鳴喊了一句:“我就是打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這一喊不打緊,盧鑫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上來就和馮雲霞撕打了起來,陳強要過去護馮雲霞,結果陳一鳴又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臉上。
這一下,就真的亂了套了,這一家四口,爹跟兒子打成了一團,媳婦和婆婆也抓住了對方的頭發,又是咬又是撓的。
馮雲霞本來身子就弱,這會兒又剛剛出院,自然不是盧鑫的對手,沒幾下就讓她把臉上身上全都抓爛了。陳強自然也不是陳一鳴的對手,也一樣被他打的一身是傷。
這兩個人打完了之後,直接回房間換了衣服,轉身就出門兒出了。這老兩口身上都是傷,各自躺在地上,緩了半個多小時,才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