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六 慣子殺子1
陳一鳴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自小就體弱多病,出生後才幾天,就接到了人生當中的第一張“病危通知書”,之後的這二十多年當中,他拿到的“病危通知書”真的比他拿到的“三好學生”的獎狀還要多。
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他的父母,對他無形當中就多了一重的關愛,久而久之,這種愛,就變成了一種溺愛。
陳一鳴生長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打小就從不知道心疼父母,更不知道“錢”的來之不易。在他的眼裏,不管是什麽,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因為他的父母寧可不吃不喝,也要省下錢來,滿足他一個,又一個的要求。
就像他父親陳強常說的那句話一樣:“孩子打小就吃了身體的虧,物質上,能滿足他的,說什麽也不能再虧待了他!”
除了對物質上的要求之外,陳一鳴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都活在以他為中心的“世界”當中,在他的眼裏,不管是任何人,全都要圍著他轉,隻要稍不順意,不管是家人還是外人,輕則破口大罵,重則拳腳相加。為此,他六年的小學,就換了三所學校,三年的初中,也一樣換了三所學校,高中還算好一些,不過也一樣換了兩所學校才算完成了學業。
在他的眼裏,他自己處處都比別人強,不管是學業,相貌,或者辦事的能力,他都遠勝於常人,更不用說他那隻有初中學曆的父母了。所以在他看來,他的父母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他什麽時候和父母說話的時候,都是一種命令的語氣:“你們今天必須給我買個什麽什麽。”要不然就是:“你必須去把什麽什麽給我辦好了!”
因為他上的十二年學,換了八所學校,他的父母又沒有什麽這方麵的人際關係,所以幾乎每次他被學校趕出來後,他父母都要跑到其他的學校,堵在學校門口,求爺爺靠奶奶的,給他求個學位。還好這個社會上,還是好人多,這麽多次,都是有學校的老師看到兩位老人為了孩子上學,在學校門口一坐就是幾天,實在是於心不忍,所以都網開一麵給他們亮了綠燈。
可是這些事兒,在陳一鳴的眼裏,根本就不叫事兒,他一直認為,隻要在這個學校稍有不順心,轉身就可以離開,反正用不了幾天,他就又可以換個新的學校了,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更不了解,他每次轉學的過程中,都發生了些什麽。
陳強夫妻的兄弟姐妹們,不止一次的勸說過他們,說孩子不能這樣教,這樣下去,不止害了孩子,還會累垮他們自己的身體。可是,不是有句話叫“當局者迷”嘛。陳強他們夫妻倆總是安慰自己,孩子從小就受了太多的罪,現在長大了,隻要他們能做到的,一定不能讓孩子再多受一點兒的罪了。
從陳一鳴上高中的那年起,他父母工作的單位就倒閉了,兩個人下崗在家,讓這個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變得更加拮據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家裏每回做飯,都會吵兩三個素菜,一個肉菜。而且幾乎每次吃飯的時候,老兩口都會僅著陳一鳴先吃,而他呢,總是會把那個肉菜吃的幹幹淨淨的,至於那兩個素菜,他是連一筷子也不會動的。而且他幾乎每次飯前都會抱怨,說家裏的飯菜太沒有營養。
他哪知道,就這兩三個素菜,還是他父母去菜市場撿人家扔掉的那些菜葉子,回來挑挑洗洗才做來吃的。
陳一鳴自己吃的是膘肥體壯的,可是陳強他們夫妻倆,剛過五十歲,看起來卻已經憔悴的像是六七十歲的樣子了!
原本在家喊了三年,考大學一定考一個離鄭州越遠越好的學校,從此再也不願回這個家的陳一鳴,最終,還是選擇了鄭州的一所三本院校。可能連他自己的心底都知道,像他這麽一個幾乎沒有生活能力的人,離開了鄭州,離開了父母,完全就是一個廢人。
二十多歲的人了,不會做飯,不會做家務,至於洗衣服,就更別提了,因為就連自己的內褲和襪子,他也從來沒有洗過。什麽時候在外麵跑了一天回來,弄的一身的臭汗,隻要父母不催,他絕對不會主動要求換衣服。即便是脫了這些髒衣服,也是隨手往地上一扔,第二天要出門兒的時候,父母還要把他當天要穿的裏裏外外的衣服全都擺在沙發上。
即便是這樣,大學畢業後的陳一鳴依然對父母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恩,而且小的時候,有了不順心,最多也就是和父母頂幾句嘴,現在大了,反而更有“本事”了,稍有不順心,家裏的任何東西,隨手就砸,拿起就摔,如果父母敢上前阻攔,有意無意的,也會被他打上幾下。
這老兩口近些年,幾乎每天吃完了晚飯,就會去外麵溜彎兒,但並不是為了鍛煉身體,而是為了出去躲個清靜。人家溜彎兒,都是個把小時就回來,可是他們倆,不到夜裏十一點多,說什麽也不敢回去,就算是刮風下雨,哪怕是下了大雪,他們也得找個地方躲著,等到了時間再回去。他們就怕回去的早了,一句話說不好,家裏就又要被鬧的天翻地覆了!
就這麽熬啊,盼啊,終於盼到了陳一鳴大學畢業,本來想著他一工作,到社會上見見市麵就會好了!可是現在,他都已經畢業四年了,可是卻一份工作也沒有找過。開始的兩年,他偶爾還會出去應聘,不過回來之後,不是嫌人家待遇低,就是嫌人家公司小。最近這兩年,他幹脆連試都不試了,每天就坐在家裏,玩兒遊戲,看電視。
早上不到十二點,絕不起床,晚上都要玩兒到兩天點才休息,這兩年的時間,如非必要,他連門兒都不出。每天也不洗澡,也不刷牙,胡子更是不會打理,衣服也懶得換了。這一身兒的打扮加上味道,要說他是個乞討要飯的,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他的房間裏,幾乎都進不去人,滿屋的臭味兒就不說了,這地上桌上,哪兒都是酒瓶和垃圾,煙頭更是扔的連床上都是。
因為亂扔煙頭兒,他這屋裏最近這兩年裏,已經著了四回火了。沒辦法,陳強隻好在外麵買了兩個滅火器,放在自己的屋裏,隨時準備救火。
他上學的時候,老兩口白天還能安生一些,晚上出去轉轉,也能熬得過去,可是現在,他一天到晚在家,弄得這老兩口,隻要一吃完飯,就趕緊鑽進自己的房間裏,關上了門兒,老兩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點兒事兒也沒有。
去年的時候,陳強說成天坐在屋裏實在是無聊,就在臥室裏買了一台電視,可是突然的一天晚上,陳一鳴喝多了酒,一腳把他們的屋門踹開,進來就把這電視給砸了。說是他們開的聲音太大,影響到他休息了。
其實陳一鳴的媽媽馮雲霞也問過陳強:“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陳強每次都安慰他:“等孩子結了婚,就能定性了!”
可能是這話說的太多,這老兩口,完全已經把這事兒當成了唯一的出路,所以近兩年,他們不斷的托人介紹,想盡一切辦法,想給陳一鳴找個伴兒。
每次相親的時候,雖然在父母的軟磨硬泡之下,陳一鳴也會把胡子刮掉,可是這頭發,還是跟稻草一樣,他最多也就用點兒發膠把頭發壓一壓,還自以為,這樣的發型,很有藝術範兒!
相親的結果,和他當年出去找工作回來的時候說的都差不多,不是那個女的長的不行,就是家庭條件不行,再不然就是聊不到一塊兒,總之每次都是人家的毛病。
到了今年,這老兩口的心勁兒,也跟不上了,也不怎麽催他談朋友了,因為這兩年能托得上的關係,他們幾乎全都問過了,現在人家隻要一提起陳家的這位少爺,都會不由得撇嘴,所以誰也不願意再給他介紹對象了。
不過有些事兒,往往都不會那麽絕對,就在老兩口已經完全不考慮讓他談戀愛的時候,陳一鳴突然來到了他們麵前,說他在網上認識了一個鄭州郊區的女孩兒,而且他還拿來了照片,這女孩兒長的其實還真挺漂亮的。
沒過多久,陳一鳴就和這個女孩兒約在當地見了麵,而且這兩個人居然一見鍾情。陳一鳴回來的時候就跟父母說,他要結婚!
也許是盼這一天實在是盼的太久了,陳強他們老兩口,一句話都沒多問,當然,也許是不敢多問,馬上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他們認識了四個多月的時候,陳一鳴就非要拉著父母,和他一起去女孩兒家提親。這兩老口可能真的是太期盼著兒子結婚了,居然真的買了禮物,帶著錢,就來到了女方的家裏。
結果剛一進女孩兒家的院兒門兒,他們就被女孩兒的母親趕了出來。
陳強夫婦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陳一鳴已經來這女孩兒家裏鬧過十幾回了。
因為他現在基本上每天都要喝酒,而且一喝,就要喝醉,喝醉了之後就會給這個女孩兒打電話,聊到最後,他總是直接打車來到女孩兒家,不管是白天還是半夜,上來就砸人家的院兒門,頭兩次,女孩兒都會說他,讓他以後叫門的時候,不要那麽大聲,更不要用磚頭砸門。他一聽這話,當時就火了,二話不說就在人家院兒裏又喊又罵,女孩兒的母親出來阻攔,他抬手就打,女孩兒還有一個弟弟,才剛十六歲,也已經被他打了多少回了。
女孩兒也被他打怕了,說什麽也要跟他分手,可是他卻根本不同意,就算白天勉強同意了,晚上一喝完酒,這事兒就又忘了,於是又來到人家家裏,照樣是連打帶罵的。
後來有幾次,女孩兒家的鄰居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帶著十幾個男的過來把他打一頓。等他回家之後,陳強他們見著他一身的傷,問他是怎麽回事兒,換回來的隻是一個啤酒瓶摔到他們麵前。
趁著他清醒的時候,陳強也問過他,和這個女孩兒到底處的怎麽樣了,他總說,兩個人好著呢,這輩子,他非這個女孩兒就不娶了,那個女孩兒也說,非他不嫁。
就因為這樣,陳強他們兩口子,今天才滿心歡喜的帶著幾大箱的禮品,來到了女孩兒的家,沒想到一進門兒,就被人家給哄了出來。
女孩兒的媽媽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大掃把,一邊哭一邊罵道:“你們一家人也太欺負人了吧?你們就是看我們是孤兒寡母的,就欺負我們,你們家陳一鳴已經把我們家禍害的都快過不成了,今天,你們居然一家人都來了,你們是不是非要逼死我們娘仨你們才高興啊?”
其實陳強他們兩口這會兒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隻能滿臉陪笑的跟女孩兒的媽媽說:“你別生氣,我們來這兒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們是來給孩兒提親的……”
一聽說他們是來提親的,女孩兒的媽媽突然坐在地上就大哭了起來:“快來人啊,快來人幫幫我們孤兒寡母吧,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馮雲霞趕緊過去想要扶起女孩兒的媽媽:“妹子,你這到底是怎麽了?有什麽話,咱好好說,你看,我們帶著東西,真的是來提親的,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呀?”
女孩兒的媽媽根本就不讓她扶,反而越哭越厲害了!
這會兒,有幾個鄰居已經來到了這裏,其中有個男的,一看到坐在地上的陳一鳴,指著他就罵道:“你小子怎麽又來了,你給我滾,再敢來惹我們的閨女,我他媽不打死你!”
陳強趕緊過去攔著:“兄弟,你怎麽這樣說話啊,孩子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說,咱不能一見麵就動手吧?”
“你是他什麽人?”
陳強趕緊從懷裏掏了盒煙遞了過去:“我是一鳴他爸!”
陳強幫這個人點上了煙,這人才稍稍緩和了一些:“老兄,我看你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們家這個小子啊,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你說,他想和人家閨女好好談朋友,那是好事兒,可是你見過大半夜來人家家裏鬧事兒的沒有。人家家裏人誰跟他說話,他就罵誰,你看看她媽臉上的傷,就是你兒子打的,她家的孩兒,讓你家這小子嚇的,住到學校都不敢回來了。你見過誰家談朋友能弄到這份兒上的,前幾天他來的時候,我們幾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打了一頓,本來想著這事兒就過去了。我真想不通,今天你們怎麽會想著來提前呢?你覺得這事兒可能嗎?”
陳強聽完這話,真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來之前,陳一鳴跟他們兩口說的,他已經和女孩兒家人商量好了,隻要他們倆上門兒提親,這事兒就成了。可是誰想到,到了這裏,才發現,這事情和他說的根本一點兒都不沾邊兒。
“你讓小美出來跟我說,你們再不願意都是白搭的,我們兩個可是真心相愛的,我就是要娶她!”陳一鳴這會兒突然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