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九 癡兒傻娘1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月底了,明天,就是老媽的生日了,如果她還在世,現在已經六十歲了。
早上起床,我本想跟吳綿說,明天讓她陪我一起去趟墓地,我想跟老媽說說話呢。等我起床時,發現吳綿根本沒在家,我來到客廳,看到桌上擺著一盤煎好的餃子。
我坐下剛吃了兩口,就聽到吳綿開門兒回來了。
“綿綿,這一大早兒的你去哪兒了?”
吳綿手裏提了兩大袋的東西,進門兒先放在了地上:“明天是婆婆的陽壽,我特意坐車到南三環那邊兒買了點兒祭拜用的東西。”
喲,這鬼丫頭是怎麽知道我老媽明天生日的呢?
“你怎麽會知道明天是我老媽的生日呢?”
“你以前跟我說起婆婆的時候,曾經提到過,我心裏都記著呢!”
吳綿還真是貼心!
我放下筷子,伸手就把她摟在懷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哎呀,你一嘴的油,弄得我一臉都是,我剛從外麵回來,跑了一圈兒,臉還沒洗呢!”
我隻管緊緊的把她攬在懷裏:“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親你,哈哈。”
剛一說完,我突然感覺頭有些暈暈的,這種感覺,就像去年我剛做鬼差那會兒,地府召我前去領命時的感覺一樣。自從我做了神級鬼差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今天這又怎麽了?
我不覺得往後一歪,吳綿趕緊扶住了我:“老公,你怎麽了?”
“我沒事兒,我想應該是地府召我有事兒,你不用怕,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話,我已經置身在冥府南端了。
唉,我還以為是閻王爺他們有事召我呢,一到這兒,我就知道了,看來是姥爺找我!
“我都來了,你怎麽還不出來呀?”我對著天空喊了一聲。
“我就站在你身後,你不回頭,我有什麽辦法?”
沒錯,是姥爺的聲音。
我轉過身來,過去就摟著了姥爺:“姥爺,你找我來,是不是又想我了呀?”
姥爺繃著笑,瞪了我一眼:“你以為你的臉很白啊?我沒事兒會想你?我主要是聽說,你們那兒又出了一種稀罕的甜點,想讓你買來給我嚐嚐!”
我還以為他這麽急著找我來,是有多大的事兒要讓我去辦呢?弄了半天,隻是饞蟲作怪呀!
“害得我白高興一場,弄了半天,吃的還是比我親啊!”我鬆開了姥爺,裝作生氣哼了一聲,扭過了身去。
“天天就知道瞎跑,沒事兒也不知道來看看我,你不找我,我還不能找你嗎?”
“我哪兒瞎跑了?最近我一天也沒閑著,不是見客戶,就是抓鬼捉妖的,我現在啊,都快成了陽間的鍾叔了!”
“明天你又有什麽安排呀?”
我扭頭衝姥爺做了個鬼臉:“瞎跑!”
“臭小子,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了呀?”
“我哪有你說的那麽不孝啊?我記得呢,明天是你寶貝閨女,我媽的生日,你放心吧,每年這一天,我都會去祭拜她的!”
姥爺衝我笑了笑:“這還差不多,沒白疼你這臭小子!”他走到我身邊,碰了碰我:“明天能帶著我一起去嗎?”
“啊?你要跟我去拜我媽?”
“傻小子,我那不叫拜,叫看!”
“行,行,看,行了吧!你確定要跟我一塊兒去嗎?”
“怎麽了?不行啊?我這當爹的,想去看看我自己的閨女,難不成,還得讓你這個外孫同意不成?”
我趕緊擺了擺手:“我可不敢!我隻是好奇,我媽走了幾年,你才不在的,想當年你也沒跟著我去看過她一回。你走後也已經十一年了,也沒說去看她,怎麽今天突然,想起這茬兒來了!”
姥爺歎了口氣:“你媽啊,是個好閨女,我年輕那會兒,工作也忙,玩兒心也大,白天常常不著家,你姥姥那會兒還得上班,還得管著你舅和你姨,根本就顧不過來。你媽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就這樣,剛上初中那會兒,就已經開始做一家人的飯了,一直到最後,這家裏的大事小情,全都指望她了。我雖然嘴上沒有說過,其實我最心疼的就是你媽,日子不好的時候,什麽苦,她都受了,好不容易日子好了,她卻早早的走了,這一直是我心裏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兒,唉……”
“姥爺,這事兒其實我早就想要問你了,我媽走的那會兒,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真實的身份了,既然你這麽疼我媽,當時為什麽不救救她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數,即便是我,也不能隨意的更改一個人的命運,你以為這事兒就是使個法術就能解決的問題呀?這其中的牽連大了去了,你根本就理解不了!”
我在地府當差都一年多了,我還有什麽不理解的,哼!
“反正你不幫我媽,就說明,你還是不夠疼她!”我故意拿話氣姥爺。
“你懂什麽,她死,又不是壞事兒,她那是……總之,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這話聽起來有問題啊,姥爺這明顯是說漏了嘴了,我老媽的死,怎麽就不是件壞事兒了?難不成,她死後,有了更好的結局了嗎?不過地府裏從上到下的當差的,當官兒的,我也差不多見過來了呀,哪個都不像是我老媽啊?難道說,她根本不在地府?
“我老媽的死為什麽不是件壞事兒?”
“傻小子,有些事兒,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天機不可泄漏,你知道這麽多,已經足夠了,總之,明天我會去你家,和你一起去看你媽。其他沒什麽事兒了,你趕快回去吧!”
說完,姥爺一轉身就消失不見了,不管我再怎麽叫,他都沒再理我,唉,真拿這個老小孩兒沒一點兒脾氣。
第二天一早,我和吳綿還沒起床,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吳綿趕緊跑去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小老頭兒,吳綿怕這是姥爺變的,趕緊衝他點了點頭兒:“您是……”
“哦,我是來換紗窗的,你們不是說家裏的紗窗不行了嗎?”
這時我也來到了門口,開始我也以為是姥爺來了,結果沒想到,隻是虛驚一場:“你可能找錯家兒了吧,我們家沒說換紗窗!”
門外那個老頭兒退後了一步,抬頭看了看我家的門牌兒:“這不是十二號樓二十號嗎?”
吳綿笑了笑回答:“這兒是十三號樓二十號,十二號樓,是旁邊的那棟!”
老頭兒一聽,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擾了,打擾了!”說著轉身就下樓去了。
吳綿關好了門,剛一轉身,門外就又有人敲門。
“我都說了,十二號樓在……”吳綿打開門,見門外來的並不是剛才那個換紗窗的那人,但這位也一樣是個黑瘦的老頭兒:“您好,您是……”
“我找小秋!”
我一聽,是姥爺的聲音,趕緊跑到了門口,隻見外門的老頭兒,穿著一身兒深藍色的舊工作服,說是深藍色,其實都已經泛白了。頭上還頂著一頂藍色的帽子,一直低著頭。這打扮,和姥爺在世的時候完全一模一樣。
“姥爺!”我趕緊過去拉住了他。
他一抬頭兒,我直接就笑出聲兒來了,雖然他的身形和打扮和我姥爺當年完全一樣,但這臉,可完全不一樣了,眼睛比我姥爺的大,鼻子也大,眉毛也粗了許多,看起來完全沒有我姥爺的那種和藹可親,反而看起來有點兒凶。
我拉著他就往屋裏走:“姥爺,你怎麽變成這樣兒了呀?看起來難看死了!”
姥爺瞪了我一眼:“廢話,我要還用原來的樣子,萬一碰上個熟人,還不把人家嚇死呀?”
哈哈哈哈,說的也對。不過這張陌生的臉,看起來真的是太搞笑了。
“別傻笑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咱就出發吧!”
“我們倆才剛剛起床,誰知道你會來得這麽早啊?你最少也得等我們洗完臉,刷完牙吧?”
“還得等你去趟大號兒,是嗎?從小就這毛病,早上一起來就先往廁所裏跑。”
吳綿趕緊從廚房裏端了杯茶給姥爺,恭恭敬敬的遞到了他的麵前:“姥爺喝茶,您和小秋先在這兒聊著,我幾分鍾就收拾好了!”
姥爺衝吳綿笑了笑:“謝謝你啊!不急,你慢慢收拾,我剛好渴了!”
吳綿又跟姥爺行了個禮,轉身進了洗手間。
我一直盯著姥爺的這張臉,我完全不能把這張臉和我姥爺聯係在一起,真的是太別扭了。
“看看看,看什麽看?”姥爺手往臉上一抹,突然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哎,還是這樣子看起來順眼,哈哈!”
“就你個臭小子事兒多!”姥爺笑著跟我說。
“對了,姥爺,你孫女,也在這個院兒裏住,要不要我打電話讓她過來跟你見見麵兒呀?”
我舅家的閨女去年買了套二手房,說是為了孩子過兩年上學,剛好買到了我住的這小區。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吧!”
“姥爺,你跟我說說唄,你今天到底是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看我媽了呢?”
姥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想我閨女了,不行啊?”
“行,行,我哪敢說不行啊!”
吳綿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喊了我一聲:“小秋,你趕緊去收拾吧,別讓姥爺等急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跟姥爺說:“你在這兒別急啊,我最多半個小時就出來!嘻嘻!”
收拾好了一切,我開著車,帶著姥爺和吳綿,一起來到了南郊的陵園,姥爺一上車,就又變回了剛才的那張陌生的臉。
停好車之後,我跟姥爺指了指:“我媽和我爸就葬在左邊兒的那個山坡上,你的墓地,就在右邊兒的山頂上,咱們是先去看我爸媽呢?還是先去你那兒瞅瞅呢?”
“你見誰自己去拜過自己?當然去看你媽了!”
也對,要是姥爺到了自己的墓碑前麵,還真的是挺怪異的。
吳綿以前跟著我來過這裏,她趕緊過來扶著姥爺,和他一起,朝我爸媽的墓地走去。
來到我爸媽的墓碑前麵,姥爺直接坐在了旁邊的台階上:“閨女,爹來看你了!”說著,他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我拉著吳綿,故意跟姥爺說:“姥爺,我剛想起來,我的手機好像忘到車上了,你在這兒陪我媽聊著,我們倆一會兒就回來。”
吳綿趕緊點了點頭:“是啊,姥爺,我們一會兒就回來,您和婆婆慢慢聊啊!”
這還是我頭一回見著姥爺這麽傷感呢,看來,他老人家是真的想我媽了。
我和吳綿回到車上,故意多坐了一會兒,才重新回到了爸媽的墓地前。
姥爺看起來眼眶有點濕,但已經從墓碑前站了起來:“行了,我還有事兒,就先回去了,以後你們沒事兒了,多來看看你媽,你看那碑上的絹花兒都沒顏色了。”
吳綿趕緊替我說道:“姥爺放心,我會帶陪小秋來看望公公婆婆的。”
“嗯,你是個好孩子,不像小秋,成天就知道玩兒,行了,你們趕緊燒紙吧,我就先走了,沒事兒了,讓小秋帶你去找我玩兒啊!”
吳綿趕緊點頭:“姥爺慢走!”
姥爺剛走了一步,突然又轉了回來:“你以後還是不要叫他們公公婆婆了,還是叫爸媽親切一點兒!”
這位老同誌還和當年一樣,真是愛管閑事兒啊!哈哈!
“是,姥爺!”
我故意笑著跟姥爺說:“姥爺,你不留下來吃完了那種稀罕的甜點再走嗎?”
“還是給你留一個表現的機會吧!”
說完,姥爺笑了笑,轉身就消失不見了,我衝著他消失的地方說了一句:“說我就知道玩兒,我這還不都是遺傳了你的毛病嗎?”
吳綿笑著沒有說話,趕緊把帶來的東西全都擺在了墓碑的前麵。
拜祭完了爸媽,我和吳綿就準備離開,突然間我發現,爸媽的墓碑後麵,好像多了一塊兒新的墓碑,另外,這墓碑旁邊新栽的鬆樹,這會兒還在不停的顫抖著。
我跟吳綿指了指這顆正在顫抖的鬆樹,吳綿也皺起了眉頭:“老公,這會兒也沒風,這顆小樹,為什麽會抖的這麽厲害呢?”
“害怕唄!”
“害怕?鬆樹怎麽會害怕呢?”
“鬆樹當然不會害怕了,可是附在上麵的小鬼,就會了。”我繞到後麵的墓碑旁邊:“你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你的,你好端端的,不去地府投胎,附在這顆樹上幹什麽呢?”
我說完話,這顆小樹抖動的比剛才輕了不少。
“行了,有什麽話,你還是跟著我回去再說吧!”
我伸手把樹上附著的小鬼收了起來,然後和吳綿一起,回到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