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七 充氣娃娃4
石頭，平時大家都喜歡叫他“老實”，因為他生性就特別的老實，剛好他又姓石，所以他的名字就從“老石”，慢慢變成了“老實”。
老實生於一九二七年，死於一九五八年，生前就是個老實巴交的教書先生，也正是因為他人太過老實，也不善於和人溝通，所以他私塾的生意一向也不怎麽好。最後一場大病，老實就再也沒能下得了床……
因為他生前沒有一個親人，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積蓄，所以死後，便由幾個要好的鄰居，把他的屍體草草的掩埋在了郊外的一個亂葬崗上。下葬的當天晚上，就有幾隻野狗把他的屍體咬碎了，所以這麽多年來，他都一直沒能到地府投胎。
也正是因為他生性老實，也不善言談，所以自打做了鬼這六十多年來，他也就交上了兩個朋友，趙玉財和孫有財。
這兩個家夥，都是清末街邊的小混混，活著的時候整日的小偷小摸，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和人打架，結果被人亂刀砍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所以死後，也變成了遊魂野鬼，他們死後也還和生前一樣，整日的遊手好閑，無所事事。
這兩個家夥，之所以願意和老實打交道，其實也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傻子，有事沒事就拿他做個消遣。有時候賭輸了，也可以在老實身上蹭著點兒好處。平時這兩個家夥就喜歡拿老實開玩笑，不過老實也從不會因此而翻臉，每次都是笑笑了事。所以這兩個家夥一沒錢了，就會來找老實，今天天剛一擦黑，這兩個家夥就又來了。
“老實，我估摸著，你做鬼少說也已經有六七十年了吧？”孫有財笑著問老實。
老實點了點頭：“馬上就六十二年了！”
“你跟我說說，這六十多年裏，你嚇過人嗎？”孫有財一肚子的壞水兒，說話的時候，挑著眉毛，眼珠亂轉，一看就沒安什麽好心。
趙玉財和他向來是狼狽為奸，臭味相投，所以孫有財剛一張口，他就趕緊湊過來跟著起哄：“是啊，是啊，老實，你嚇過人嗎？”
老實傻笑了幾聲：“沒嚇過，我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嚇人呢？”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你沒聽人過嗎？鬼嚇人，鬼嚇人的，鬼就是應該去嚇人的，你做鬼這麽久了，連個人都有沒嚇過，這還算是哪門子鬼呢？”孫有財衝趙玉財擠了擠眼說道。
“就是啊，就是啊，這人啊，他就怕鬼，而咱這些鬼呢，就是嚇人用的，你說說，你都做了六七十年的鬼了，連一回人都沒有嚇過，你都不會覺得難為情嗎？”趙玉財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我也沒聽說過，鬼就一定得去嚇人這回事兒啊！”老實不好意思的說。
“我說老趙啊，你說，咱老實，是不是有點兒害怕人啊？”
“反正我感覺是有這麽點兒！”
“你說，這人家都說，人害怕鬼，怎麽到了咱老實這兒，卻變成了鬼怕人了呢？”孫有財拍了拍老實的肩膀。
“唉，沒辦法，誰讓咱老實人老實呢。”
孫有財壞笑著說：“是啊，咱老實啊，真的是太老實了，不管別的小鬼們怎麽取笑他，咱老實也一點兒不生氣。”
“老孫，你說的是哪兒的事兒啊？誰敢取笑咱老實了？我去找他論論理去！”
老實一臉迷茫的問道：“為什麽要取笑我呢？取笑我什麽？”
“你們還不知道啊？咱這一片兒的小鬼們早都傳遍了，他們說咱老實沒本事，不像個男人，連人都害怕，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這回事兒了呢！”
趙玉財裝著好事的樣子，又往孫有財身邊湊了湊：“我一點兒也沒聽說啊，這些小鬼怎麽都這樣啊？淨喜歡在人背後說閑話。”
“就是啊！我當時一聽說，立馬就不願意了，我跟他們說，我們老實怎麽就不是男人了？我們老實那隻是人太老實了！”
“那他們怎麽說？”
老實也跟著問道：“是啊，他們怎麽說了？”
“他們說，一個鬼啊，要是連一回人都沒有嚇過，那就算不上個男人，你看看那些女鬼，人家就不喜歡去嚇人，他們還說啊……”說到這兒，孫有財有意停頓了一下。
“他們還說什麽？”
老實這會兒也有意的側過來了一些，想聽聽別人都是怎麽評論自己的。
“他們還說啊，這老實，說不定，根本就是一個女鬼改扮的，哈哈哈哈。”
老實的臉憋得通紅，站起身來大喊了一聲：“我明明就是個男的，我才不是女的呢！”
孫有財趕緊忍住笑，轉身對老實說：“我當時也是這麽跟他們說的，我跟他們說，我可以替老實證明，我們老實絕對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可是他們那些小鬼，根本就不相信，還背地裏給你起了個外號，叫……叫……”
老實突然抓住了孫有財的袖子：“叫什麽？”
孫有財裝做很無奈的樣子，低著頭，說道：“叫石姑娘！”
趙玉財在一旁生氣的照著自己的腿上捶了一拳：“放屁，他們這也太欺負老實人了吧？”
老實轉身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呸，我石頭，明明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你跟我說，是誰在背後這麽說我，我……我跟他們拚了！”
趙玉財趕緊過來攔住老實：“老實，老實，你別急啊，這事兒可不能衝動啊！”
孫有財也趕緊跟著說：“就是啊，老實，你千萬不要衝動，你放心，不管別人信不信你，我和老趙我們哥倆對你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啊，誰讓咱們都是兄弟呢！”
“不行，我一定要證明給這些人看，我石頭就是一個老爺們兒！”
“老孫，老實說的對，咱兄弟倆一定得幫老實證明一下。”
孫有財搖了搖頭：“這事兒，可不太好辦啊！畢竟，又不是一兩個人在背後這麽說，咱這附近的小鬼們，哪個不知道……再說了，咱也不能讓老實見個鬼就脫了褲子讓人家看看，咱是個爺們兒吧！”
“那……那怎麽可以，我可是斯文人啊！”石頭傻嗬嗬的說道。
“是啊，要真那樣，不就成了地痞無賴了嗎？”
老實過來拉著孫有財的手：“老孫，你可得幫幫我啊。你平時主意最多，你一定得幫我想個辦法，證明給那些小鬼看看，我石頭就是個爺們兒！”
孫有財裝作很為難的樣子，撓了撓頭：“這個嘛，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老孫，老實的事兒，就是咱們大家的事兒，咱兄弟倆說什麽也得幫幫他啊！”
“這個不用你說，咱們三兄弟，這事兒，我說什麽也不能不管啊！我這不是也正在想辦法嗎？”
過了一會兒，孫有財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想到了！這件事兒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咱老實沒有嚇過人嘛？咱可以用事實來說話，咱就讓老實去嚇一回人，不就得了？”
“是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不是有句話叫什麽，事實勝於雄辯嗎？這個方法絕對是最簡單直接的了！”趙玉財拍著手說。
“到時候，我再叫上幾個最好事兒的小鬼，和咱哥倆一塊兒看著咱老實嚇人，到時候，我看看誰還敢在背後說咱老實是姑娘，我姓孫的，第一個就扇他的臉我！”
老實聽到這兒，為難的說：“除了嚇人，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趙玉財趕緊過來接話：“這個方法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絕對可以一下就封住那些好事兒的人的嘴，除此之外，還真沒有什麽方法能勝過這招兒的了。”
老實皺著眉頭，撓了撓頭：“這話，說的好像也對！”
孫有財拍了拍老實的肩膀：“咱們說幹咱就幹，咱今天晚上就去證明給他們看看！”
趙玉財跟著說道：“說的對，咱今天就讓事實來說話，我看誰還能再在咱後麵嚼舌頭根子！”
“老實，你和老趙先去找個地方，我這就去叫幾個最好傳閑話的小鬼，咱一塊兒去嚇回人，這事兒不就解決了嗎？”
“是啊，老實，嚇個人，又不會把那人嚇死，而且咱就幹這麽一回，封住那些好事兒人的嘴，看他們以後誰還敢亂說！”趙玉財說。
“那……那……那也隻能這樣了！”老實低著頭，顯得有些為難。
“那行，老趙，那咱三個就兵分兩路，準備出發吧！要我說，你們兩個就去西邊兒的那塊兒要拆的老城區吧，那兒平時晚上人特別少，最適合，免得人太多了咱老實又得作難。我這就去叫人，一會兒了咱們就在那兒匯合，行吧？”
“行，老孫，你先走吧，我和老實現在就往那兒去。”
老實心想：到事兒上了，還得是自己的兄弟，老趙和老孫，事事都為我著想，到這會兒了，還特意給我挑了個人少的地方。一會兒我就用事實來證明給你們那些好事兒的小鬼們看看，我石頭就是個堂堂正正的爺們兒！
趙玉財帶著老實，來到了一個非常破舊的地方，這裏大多都是些平房，偶爾也有幾棟兩三層的房子，不過看起來都相當的破舊了，老實以前也來過這一片兒，他知道，這地方其實早就說要拆除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都一直沒有動工。他心想，選到這個地方，其實也挺好的，這裏很早就沒有人住了，晚上也幾乎沒有人什麽人經過，這樣剛好免得人多了，自己會不好意思。
他倆剛到這兒一小會兒，孫有財就帶著三四個小鬼也趕到了這裏。
孫有財指著身邊兒的這幾個小鬼：“你們幾個都睜大眼睛看好了，今天晚上，我們老實就要去嚇人了，回去了都跟你們那些小鬼們說說，以後誰要是再敢說我們老實是姑娘的，我姓孫的，就撕了他們的嘴我！”
那幾個小鬼聽完，都壞笑著，點了點頭。
“行了，老實，我們哥幾個就在這邊兒上躲著，你就在這條小路上看著，一會兒要是有人過來了，你就過去嚇嚇他，我們哥幾個都給你做證。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那樣說你了！”孫有財過來跟老實說。
“那……那行吧！”
孫有財跟趙玉財還有那幾個小鬼，都躲進了路邊兒的一間小平房裏，隻留下老實自己，在這條小路上來回來去的轉著。
老實心想：要是這一晚上，這兒一個人也沒路過才好呢，到時候老孫和老趙幫我一說話，老實是想嚇人來著，可是沒有人來，這也怪不得老實了吧？最少他已經真的去嚇人了，就可以證明，老實就是個大老爺們兒！
老實心裏盤算著，嘴裏還不停的小嘟囔著：“千萬別來人，千萬別來人！”
這條小路總共也就五六十米長，盡頭的轉角處，有一個很大的垃圾堆，老實來回看了看，決定就躲到那個垃圾堆的後麵，要是真有人來了，他就從那兒衝出來嚇他一下。要是沒人來，他也可以靠在那垃圾堆的旁邊兒休息一會兒。
這會兒正是深夜，這小路上連個路燈也沒有，老實就這麽往垃圾堆後麵一蹲，別說是人了，就連鬼從這裏過，絕對也看不著他。
就這麽過了一個多小時，這條小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老實心想，這就對了，這一晚上都別來人才好呢！
又過了一個小時，這條小路上依然沒有一個人經過。
這時，趙玉財悄悄的跑了過來：“老實，老實！”
老實站起身來：“怎麽了？老趙！”
“這鬼地方怎麽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啊，要不然，咱再換個地方得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這兒怎麽連一個過路的人也沒人呢，這可怪不了我，不是我不想嚇人，是這……”
就在這時，他們身邊的垃圾堆裏突然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二位大哥，救命啊！”
趙玉財聽到這個聲音，先看了看四周，這裏就隻有他和老實，除了他們之外，根本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個趙玉財嚇得掉頭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見鬼啦，見鬼啦……”
老實也被這個女人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跑，就聽到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大哥，我們不是鬼，我們是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老實這會兒腿都讓嚇軟了，他仔細的看了看，麵前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垃圾堆，哪兒有什麽活人呀？
這時，這垃圾堆上又傳來了第三個女人的聲音：“大哥，我們真的都不是鬼，你就幫幫我們吧！”
老實結結巴巴的接了一句：“你們不是鬼，可……我是啊！”
話一說完，老實也跟著趙玉財剛才逃跑的方向衝了過去：“老孫，老趙，這兒真的太邪乎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