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 命運鐵盒
第二天下午,新聞裏說,殺害於馨的那個男人,已經被警方抓獲了。警方按照那個男人的供述,終於找全了於馨的屍體。
得知了這個消息,於馨主動找到我說:“秋哥,我在這人世間,已經再沒有什麽牽掛了,麻煩你把我帶到地府,交由判官大人發落吧!”
其實我的心裏,還正在矛盾,這個於馨,起初做的那些事,真的讓我厭惡之極,可是後來深入的了解了她的故事,真的不免又對她產生了一絲的同情。可是她的情況和溫倩倩不同,我到底應該如何處置她,真的成了一個擺在眼前的難題。
我帶著她,來到了地府,把她交給了師父。師父按律,判處於馨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還沒等到我說話,於馨就先跪在了我和師父的麵前:“秋哥,判官大人,我之前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在我的眼裏,好像就隻有錢。而那些,用真情對我的人,我卻一個又一個的傷害了他們。所以,也請秋哥不用再為我求情了,既然我有錯在先,現在受到這樣的處罰,我真的毫無怨言!”說著,她對著我和師父磕了三個頭。
既然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也沒必要再說什麽了。師父叫來了一個馬麵,把於馨帶了下去。這一段“混亂”的故事,終於結束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於馨的故事,雖然是一個悲劇,但也讓我明白了許多。這世上有太多的事,往往不能隻用單純的對錯來區分,愛與恨,有時也隻是一線之差……
我回到了家裏,二話不說,就把琳琳和吳綿抱進了懷裏。正如於馨最後跟趙晨說的那樣,我們都要學會珍惜眼前人!
“沒想到,於馨的身上,居然還有段這麽浪漫的故事。”琳琳說。
“可惜到了最後,還是悲劇收場了!”吳綿遺憾的說。
“其實於馨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是這個現實的社會造成了她的悲劇收場。”吳綿說。
我點了點頭:“是啊,這個社會,太多的人,都以金錢為先,金錢在這個社會上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病態的存在。有時候,金錢好像真的是萬能的,可是也正是因為它的萬能,又造成了多少人的悲劇故事。”
吳綿跟著說道:“說的有道理!”
“所以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還是應該放平心態,金錢,物質,多少才算多,多少才算好呢?所謂知足常樂,我這輩子,有吃有喝,有房子住,還有你們,快快樂樂的,就足夠了。”我在琳琳和吳綿的嘴上各親了一下。
其實要是老爸還在的話,聽到我的這些話,又要說我沒有上進心了。不過我覺得這應該算不上是沒有上進心,我覺得,我這隻是換了一種心態活罷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很急的敲門聲,這眼看就十二點了,這麽晚了,會是誰呢?十有八九,又是那個王大!
琳琳過去開門,跟著她進來的,竟然並不是王大,而是張朝先!
我趕緊站起身來:“張哥,你怎麽突然來了呀?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看到張朝先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心想,他一定又惹上什麽麻煩了。
張朝先還沒說話,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兄弟,我媽她……”
“阿姨她怎麽了?”
“她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我呢?”
我之前聽張朝先提起過他的母親,他母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他父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裏的農活從此便落到了她一個人的身上。即便是這樣,她也會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張朝先,為了讓他好好讀書,母親幾乎從不讓張朝先幹農活,家裏家外,全都靠她一肩撐起。
後來張朝先進城讀了大學,之後又靠著自己的努力,成了大老板。可是不管張朝先怎麽哀求,母親也不願跟著他進城裏享福,她說,她生長在農村,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所以怕進了城,會不習慣。而且他的爸爸也埋在這裏,如果她進了城,怕他爸爸一個人留在這裏,會太孤單。
張朝先實在是扭不過母親,隻能在老家的村子裏,給母親蓋了新房子,家裏所有的家具和家電,也都買了最好的。可是房子住了還不到一年,張朝先就發現,母親居然把家裏的家具全都換成了老房子裏的那一套。而那些新家具,卻全都放在老房子裏,成了擺設!母親說,還是這些老家具用著舒服。
原本張朝先還想幫母親請幾個保姆,平時他不在的時候,也好幫著照顧母親。可是母親卻說什麽也不願意,她說她自己有手有腳的,洗衣做飯她自己就能幹,說什麽也不讓張朝先請。
按張朝先的話說,他在外麵,不管再怎麽囂張,再怎麽壞,見到了母親,他真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因為他一直都記著,母親是如何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又是怎麽艱難的撐起了這個家。張朝先雖然做了大老板,在外麵也算得上能呼風喚雨了,可是回到了家裏,見到了母親,卻從來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這麽多年來,他甚至從來沒和母親頂過一句嘴。母親說一,他從來不敢說二,母親說往東,他說什麽也不會往西。
張朝先說,母親前幾天晚上,睡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母親臨終前,沒有受到一點的痛苦,這是最讓張朝先欣慰的地方。張朝先為母親大辦了白事,讓母親風風光光的下了葬。可是事兒雖然辦完了,張朝先卻因為一件事,耿耿於懷,夜不能寐。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再來找我幫忙!
“張哥,你請節哀啊!阿姨走的這麽安詳,這是她老人家有福,也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福分!”
“兄弟,這些我都明白,我媽前半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自認,我還算孝順,這後半輩子,我盡量不讓她再受一丁點兒的苦。這一點兒,我覺得,我還是做到了,隻是,我把她老人家的事兒都辦完了,卻突然想起了當年她跟我說的那些話……”
“什麽話呀?”
“我小的時候,我家的大立櫃上麵,有一個鐵盒子,我媽跟我說,那裏麵的東西,隻能等到她不在了,我才能打開看。我小的時候皮,也曾試著去打開那個盒子。可是每次,都會被我媽發現,為了那個盒子,我沒少挨我媽的打!”說著說著,我從張朝先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苦澀的微笑,老人不在了,這會兒回憶起老人生前的事情,哪怕是打罵,也是讓人覺得心頭暖暖的,這種感覺,我也曾經有過。
“後來,我長大了,這個盒子的事兒,我也就慢慢淡忘了。現在,我媽她人不在了,我突然想起了這個鐵盒子的事情。可我把家裏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我知道,那裏麵放著的東西,一定很重要,所以這幾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我媽離走前,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這個盒子,可能就是她對我最後的囑托,兄弟,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張哥,我完全理解,你今天來找我的意思,一定是想讓我幫你找到那個盒子吧?”
張朝先點了點頭,兩眼含淚:“兄弟,這件事兒,能成嗎?”
“我可以幫你試試看!”
我來到了地府,果然在投胎的隊伍當中,找到了張朝先的母親。這時她剛剛端起了一碗孟婆湯,我趕緊上前,跟孟婆打了個招呼,然後向張朝先的母親講明了一切。
臨別前,她跟我說,讓我轉告張朝先,他是一個好兒子,她這輩子,沒有留下任何的遺憾,讓張朝先以後,一定要好好做人,不要再掛念她了。
等我回到家中,張朝先滿懷期待的拉著我的手:“兄弟,怎麽樣?找到我媽了嗎?”
我點了點頭。
“那她老人家現在在哪兒呢?”張朝先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母親的蹤影。
“她老人家現在已經投胎轉世了,我幫你查過了,因為老太太這輩子行善積德,做了不少的好事,所以下輩子自然會投到一戶好人家。而且,我還打聽到,你父親和母親的緣分未盡,如無意外,下輩子他們兩個人還會成對成雙的。”
張朝先熱淚縱橫,不斷的拍著我的手:“兄弟,麻煩你了,謝謝,謝謝……”
得知了母親留給他的那些話,張朝先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我媽這輩子,為了我,吃了太多的苦,一個女人,在農村要帶大一個孩子,她所承受的壓力和困難,可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把她老人家接到城裏住上幾年,每次我求她來,她總會找各種的理由推托,現在她老人家不在了,這世上,我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我要這麽多的錢,還有什麽用,還有什麽用啊?”張朝先越說越激動,不斷的用手捶著自己的頭,我趕緊上前攔住了他。
“張哥,你先別難過,你說的那個盒子,我已經幫你問過了,阿姨說,她把那東西埋在老家的老房子裏了,不過她說,你最好還是不要找了。”
“為什麽呢?”
“這個我也問了,阿姨並沒有告訴我,不過她看起來好像很為難,好像又想讓你找到那東西,又不想讓你找,她最後跟我說,還是讓你自己決定,不過最後她留下了一句很怪的話。”
“什麽話?”
“她說,這輩子能有你這麽個兒子,她非常的滿足。”
張朝先思前想後,最終決定,還是要回老家把那個盒子找出來。看著他這會兒精神恍惚的樣子,我也不放心他自己開車去,所以就和琳琳,吳綿打了個招呼,然後讓張朝先坐上了我的車。
張朝先的老家在許昌,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我們兩個開車著,兩個小時左右就趕到了他老家。
農村的小路本來就不寬,再加上這會兒天還沒亮,我又不熟悉地形,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來到了他家老房子的門前。
我按著張朝先母親說的地方,指給了張朝先,他找來了一個鐵鍬,很快的就挖出了那個鐵盒子。
這個盒子看起來,像是一個月餅的盒子,不過現在幾乎全都已經生鏽了,張朝先顫顫巍巍的把盒子拿到了手裏,猶豫了半天,也沒有打開。
“兄弟,能不能麻煩你幫我……”
我知道他這會兒的心情複雜,所以我伸手把盒子接到了手裏,然後慢慢的把它打開。隻見,裏麵整齊的疊放著一個紅色的小肚兜,邊上,還有一個紅色的小布條。
我把盒子遞到了張朝先的麵前,他伸手把那個肚兜和布條接在了手裏。他看了看那個布條,上麵好像繡著些字,看完了之後,張朝先突然跪在了地上,放聲痛哭了起來。
我湊上前去,看了看布條上的字,隻見上麵繡著:丁朝先,六九年二月初三生。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張朝先並不是他母親親生的,這個盒子裏的東西,應該是他親生的父母所留下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母親在地府才會顯得那麽猶豫不決。
我不知應該怎麽安慰張朝先,他就這樣跪在地上,怎麽拉都拉不起來。我知道這會兒不管我說什麽,都沒什麽幫助,隻有讓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才能宣泄他內心複雜的情感。
我順勢坐在了張朝先的身邊,點上了一根煙,遞了過去。張朝先沒有說話,接過了煙,手拿著那個肚兜看了又看。
我們兩個就這樣一直坐到了天亮,中間,誰都沒有說話。
“兄弟,你的火讓我用一下!”
我以為張朝先是要點煙,所以隨手就把火機遞了過去。
誰知,他打著了火,直接把那個肚兜和布條,一並點著了,然後隨手丟進了鐵盒之中。
“張哥,你這是……那可是你……”
我話還沒有說完,張朝先擺了擺手:“兄弟,放心,我沒事兒,我燒了這些東西,是為了讓我媽在天之靈知道,我張朝先,這輩子,就隻有她這一個媽,她就是我的親媽,她就是我張朝先最最敬愛的媽媽……”
這幾句話,把我的眼淚也勾了出來,我們倆就這樣坐在這兒看著那個肚兜燒盡。然後張朝先站起了身來,又伸手把我拉了起來:“兄弟,你我都是親兄弟,我就不和你客氣了,這次的事兒,哥哥全記在心裏了。”
“別說那外氣的話!”
“行,兄弟,我不說了。這件事兒,我全都想通了。俗話說,生恩沒有養恩大,我媽能把我當成親生的兒子從小把我拉扯大,付出了多少,我心裏全都記得。所以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我永遠都叫張朝先,永遠都是他們的兒子。”他看了看表:“走兄弟,咱既然回來了,你不能陪哥哥去我父母的墳前走一趟呢?”
“行啊!”
來到張朝先父母的墳前,張朝先直接跪倒,然後對著父母墓碑說:“爸,媽,不孝子朝先給你們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