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空巢：觀察者效應
部分空巢老人處於生死疊加的狀態，同時是活人也是死人。他們的意識能夠飛到千裏如外，如同電磁信號一樣影響孫子孫女的思維。但是現在有的兒童家裏並沒有空巢老人，卻依然患上了小兒抽動症。
對空巢老人來說，社會可以盡量避免他們受騙減少他們承受的刺激進，從而阻止他們走進疊加狀態。但是對於家中沒有老人的兒童患者，該如何處理？
王錦嫦認為，活人能夠處於生死疊加狀態，那麽死人也能保持生死疊加狀態，他們的意識仍然存在，影響小孩子的的思維和大腦活動。也就是說已經死掉的祖父母外祖母因為過度思戀子孫，而處在疊加態。
這種情況是少數，但是目前無藥可解，起碼看起來是無藥可解。
胡易道每天在科室看到這麽多兒童患者感到很痛心。事態似乎失去了控製，有更多的小兒抽動症患者出現，甚至有的班級裏一半的學生都患了病。
歐陽整天垂頭喪氣。他向其他省市的同行打聽這個疾病的治療，發現似乎隻有江東省比較嚴重。
有一天，胡易道在醫院門口碰到了精神心理科的謝必安醫生，謝必安高大魁梧的身軀十分惹眼。他不敢直視謝必安。謝必安的眼神有時候尖銳得像一把劍，刺痛他的眼睛。胡易道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謝醫生好。”
謝必安居高臨下地打量胡易道，非常突兀地說：“我覺得你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會借助外力。明明治不好小兒抽動症，為什麽不來找我呢？我有那麽可怕麽？還是我很招人嫌？”
謝必安的確可怕。
他思考良久，終於鼓起勇氣問：“謝醫生，聽你這話，你能治？”
謝必安聳聳肩，說：“不會，我手上一個病例都沒有，不會治。但是我聽過一些你們的方法，你們是典型的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小兒抽動症的病人喜歡自言自語，喜歡跟死去的爺爺奶奶聊天。他們為什麽喜歡跟死人聊天呢？你想想？”
“我想不出來啊，歐陽老師都想不出來。”
“唉，朽木不可雕也。因為他們的爸媽不跟他們聊天！小孩子也是需要交流的，大人們要麽忙著自己的工作，要麽忙著送孩子去興趣班培訓班，真正陪孩子的時間到有多少？根本沒有多少。如果他們把給孩子看病的時間用來陪孩子玩耍上，就根本不會生病。孩子們能和父母一起玩，哪裏會去搭理爺爺奶奶的鬼魂？”
他恍然大悟，覺得謝必安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有個事情解釋不通：“鬼魂？這個世界上有鬼魂麽？”
謝必安突然冷冷一笑：“你說呢？”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他迅速跑到神經內科給歐轉述謝必安的話，隻要家長們多抽出時間來用心陪伴小孩子，小孩子自然就百邪不侵。
歐陽皺著眉頭：“問題是很多父母為了努力工作掙錢，根本就沒什麽時間陪孩子。”
“是孩子重要還是工作重要？”胡易道問。
“你這個問題很幼稚。你沒有工作，怎麽養孩子？怎麽吃飯上學？”歐陽自己有個女兒。
“可以少上點班多陪伴孩子啊。”
“你太想當然了你現在沒結婚，不知道家長的壓力。”
“那麽小兒抽動症這個病就沒辦法了，隻能順其自然？”
“目前，是的。”
他和歐陽都陷入深深的絕望。
每天看病的少兒患者一直在增加，這就意味著處於生死疊加的空巢老人越來越多。公園裏下棋的老頭，廣場上跳舞的老奶奶，公交車上戰戰兢兢的老年人，大街上搖搖晃晃的老年人，處處都充滿了老年人。現在這些老年人當中，可能有的人已經死了，但是他們自己不知道。
生活變得無比詭異。
他原以為家長們為了救孩子會犧牲他們行將就木的雙親，但是這個世界遠遠比他想象的要溫暖得多。絕大多數子並非工作辛苦而沒時間去管父母，而是他們太懶。
他們在辛苦掙錢的過程中忽略了父母雙親的親情，回家看望父母的時間絕對抽得出來，就看他們肯不肯擠。在死亡的威脅下，眾多的青年中年夫妻嚐試著常回家看看，從源頭上杜絕空巢老人的產生，小兒抽動症也會漸漸減少。
小兒抽動症的患者就診的人數達到一個最高峰後，開始慢慢下降。
小孩子的健康問題解決後，有個更加迫切的問題擺在社會麵前：患有小兒抽動症的家庭裏，他們家的空巢老人處於生死疊加狀態，他們是活的，也是死的。如果有人故意去問他們是生是死，讓他們提前去死，那麽這個人算不算謀殺？
把活的人殺死了，這個過程叫殺人。但是這個人本來就是死的呢？這問題引起了倫理社會物理和醫學上的廣泛討論。最終江東省規定，所有人一律不得詢問空巢老人是生是死，否則以蓄意謀殺論處。
這個法令出來後，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是在江東省還是很好地落實了下來。不管父母是生是死，父母陪在身邊，那就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小兒抽動症事件猶如一場瘟疫，轟轟烈烈地爆發，竟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結局了。這樣的病人越來越少，估計再過一個兩個月，就能在江東省徹底消失。
但是從九月份起，小兒抽動症的病人再次猛增。以前最高峰的時候一個班級有一半的人得病，現在居然是整個班整個班的人得病。這再次引起巨大的恐慌，難道生死疊加的老人已經多到了如此地步？！
病人當中就包括歐陽的小女兒，今年六歲。
小歐陽基本不符合小兒抽動症患者的條件，因為小歐陽家裏沒有空巢老人，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早就死了。在小歐陽出生之前，他們就撒手人寰了。如果說小兒抽動症是空巢老人對孫子孫女強烈的愛和思念在作祟的話，小歐陽沒有得病的理由。四位老人都沒見過小歐陽，怎麽會來思念她呢？
歐陽給自己的女兒看病，問：“你看到了爺爺奶奶嗎？”
小歐陽做了個鬼臉，說：“是啊，爺爺就在我身邊呢，嘻嘻。”她症狀看起來的確像是小兒抽動症，麵部和四肢突然抽動，嘴裏發出怪叫。
歐陽醫生又問：“爸爸也好久沒看到爺爺了。你能幫爸爸描述下爺爺的長相不？”
小歐陽有些問難，扭捏捏捏。“爺爺不讓我說。”
“這樣子啊，那你不直接描述，爸爸來形容，你說對不對。爺爺的頭發都是白的，對不對？”
“是呢，胡子也是白的。”
“爺爺也帶著眼鏡，老花鏡，是吧。”
“是啊，原來是老花鏡啊，我一直認為是近視眼鏡呢。”
“爺爺的牙齒缺了兩顆，說話漏風！”
“嗯！”
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許久。胡易道覺得歐陽的表現很奇怪。他平常不是一個廢話多的人，給病人問診向來目標明確，今天跟女兒卻廢話連篇。
歐陽的問題終於問完了，陡然嚴厲地問：“你為什麽要撒謊？”
小歐陽嚇了一跳。“我沒，沒有啊。”
“誠實是一個人最好的美德。你根本沒有看到你爺爺！”
“我看到了！就在我身邊。”
“你根本沒有見過你爺爺，說不出來爺爺長什麽樣子。你爺爺是個禿頭，視力好得很，戴著一口假牙，我問你爺爺是不是一頭白發，戴著老花鏡，缺了兩顆牙，你都說是，說明你在撒謊！”
“爸爸你用謊言驗證謊言，得到的肯定也是謊言！”小歐陽倒是振振有詞，而且說了一句非常拗口的話。
歐陽有些尷尬，李護士和護士長都在旁邊看著他教育孩子。“你根本沒有看到爺爺，為什麽說看到爺爺了呢？跟爸爸說實話，爸爸不怪你。”
“不是我這麽說的，班上的同學都這麽說，他們都說看到死去的爺爺奶奶，這樣子家長們老師們就以為我們生病了，我們就不用上課了！”
……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子。學生們為了逃課，假裝生病！
但是江城老人的死亡率迎來第二次暴增，很多老年人油盡燈枯自然老死。
事後分析原因。可能是孩子們假裝生病刺激到了老人們，讓處於生死疊加狀態的老人們自己問自己是生是死。於是他們從生死的疊加狀態坍塌到死亡狀態……
小兒抽動症的前因後果總算得以明白，但是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無數的老人提前死去。這樣的疾病關係到一個家庭三代人的親情關係，如果不是親情的缺失，也不會有這樣的疾病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