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循環：妻子和初戀

  時隔四十年，他終於再見到廖甜，而且是四十歲的廖甜。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很快又覺得迷茫。他的第一次穿越導致了廖甜的提前死亡，怎麽又會看到廖甜呢？難道某個時空的六十歲龐德成功阻止了四十歲龐德穿越？或者說回到了沒有穿越行為的基準時空的2040年？

  他的穿越把時空搞得千穿百孔，有時候三個龐德同時出現在同一個時空。


  不管怎樣，他再次看到廖甜了。同時他還看到四十歲的龐德。四十歲的龐德和廖甜相距很遠，朝不同的方向行走，明顯是沒有碰頭的機會。他想讓四十歲的龐德和廖甜重逢，但是他不敢和四十歲的自己說話，免得再次陷入到時空亂流當中。他快步走到廖甜身邊，拍了拍肩膀。


  廖甜回過頭來看著他，問：“老爺爺，有什麽事情嗎？”


  龐德靈機一動，想起來四十歲的廖甜兒子被人販子拐走了，至今沒有消息，於是對她說：“廖甜，有個人知道你兒子的下落。”


  廖甜頓時激動起來，問：“在哪？快告訴我！”


  龐德指向四十歲的龐德那邊，說：“那個穿著西服戴著金絲眼鏡頭發亂糟糟的教授就是。快去，他要走了。”


  廖甜道謝，撇開他，奔向四十歲的龐德。


  他觀察著這兩個人。廖甜走到四十歲的龐德麵前認出了他。很明顯，她不願意和四十歲的龐德相認，於是她調頭就走。四十歲的龐德神情恍惚，似乎也認出來了廖甜，但是很遲疑。


  八十歲的龐德很生氣，大罵四十歲的龐德沒用。他走到四十歲的龐德身後，輕聲說：“她就是廖甜，快去追她。”說完後就轉過頭，背向四十歲的龐德。


  四十歲的龐德轉身看，沒有發現誰在說話。他轉身去追廖甜，可是廖甜跑得飛快，已經消失在人海中。


  八十歲的龐德靜靜望著這一切。他看到廖甜其實就在四十歲龐德身後不遠處，但是四十歲龐德看不見。又有誰能看見自己的背後呢？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準備去提醒四十歲的龐德。他走到四十歲龐德身邊，說：“廖甜就在你身後。”


  四十歲龐德下意識問：“你怎麽知道？你是誰？”


  他微笑著說：“我就是你啊！”


  話音落地，他瞬間墜入了時空的亂流當中，再次暈暈乎乎經曆漫無邊際的時光之旅。


  他來到了2020年。


  他看到了20歲的自己麵露憂愁，應該是在考慮和廖甜的關係。他想去鼓勵20歲的龐德，讓20歲的他不顧一切地追求廖甜，不要讓自己以後生活在悔恨當中。他準備去敲門，一個郵遞員路過，掉下了一封信。


  郵遞員並沒有發現。


  他撿起來一看，收信人是20歲的龐德，隻有收信人沒有寄信人，看字跡，正是40歲的自己寫的。他已經四十年沒有看到這封信了，下意識地打開看，上麵寫著：大膽去追求廖甜吧，不然以後會後悔二十年。來自未來的忠告。


  這應該是四十歲的龐德穿越回二十歲的時候寫的。


  他覺得二十年不對，因為他起碼後悔了六十年，於是把二劃掉，改成六，接著塞到他家的郵箱裏。他想起來了，自己當初收到的信上有修改的痕跡，原來是這時候的他改的。


  他在這個時空待了很久，默默地看著二十歲的龐德和二十歲的廖甜在一起，心裏充滿歡喜。


  廖甜收到了四十歲的龐德給她的錢，生活滋潤了很多，兩家人順利訂婚。但是好景不長，廖甜那不成才的弟弟偷了她的錢跑路。廖甜的哥哥雖然脾氣暴躁，其實還是心疼妹妹的。他去找弟弟幫妹妹要錢，弟弟不給，哥哥就把弟弟暴揍一頓，打成重傷。於是哥哥坐牢，弟弟住院。


  接著廖甜生了重病，二十歲的龐德也被感染，許多人都生了怪病。


  龐德意識到，這是四十歲的自己帶來的病毒。他連忙去找這時候中心醫院急診科的彭鬆，此時的彭鬆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龐德向彭鬆表明身份，彭鬆半信半疑。龐德顧不了許多，告訴彭鬆治療新型病毒的方法。彭鬆隻能一試。


  彭鬆帶龐德去見領導，龐德利用自己超凡脫俗的智慧說服了急診科主任，又征服了疾控中心的專家們，讓他們用他的方法治病。


  醫護人員趕緊采取救治措施，二十歲的龐德以及眾多病人都搶救回來。不幸的是，廖甜無力回天。


  龐德年過八十，對生死看得沒有那麽重了。在他的記憶裏，廖甜已經死了一次。現在死第二次，他大概能做到淡然處之。隻是他很感慨，他四十歲的時候開始努力，一心挽救廖甜，這一努力就是努力了四十年，最終還是一場空。


  他好幾次穿越，每次穿越都碰到上次穿越的自己，每次都穿越可能都造成了分裂的平行時空。不論處在哪個時空，他依舊沒能改編結局，卻陷入到無限的循環當中。


  而他，已經八十了。


  耄耋老矣。


  恍惚間，他的人似乎變成了一集團意識，隨風飄蕩，飄飄忽忽跟在二十歲的龐德身邊。他看著女同事慢慢走進龐德的生活，看著龐德和女同事結婚之後心裏還想著廖甜。


  女同事很敏感，知道丈夫總是惦記著別的女人，可是她一直默默忍受，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龐德。可惜龐德並不自知。


  80歲的龐德越來越懊悔，他的大半生用來彌補過去犯下的過錯，卻忘記了枕邊人對他的真情。他想再回到剛結婚的那段時間，慢慢地和妻子重新開始。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似乎已經死了，隻是一團薄霧似的意識。


  他在空氣中，看完自己的一生：他每隔二十年就會穿越一次，每次穿越又會引發更多的穿越，所有的穿越似乎隻改變了廖甜，對妻子並無多少影響。他看著另外一個龐德忙著穿越，忙著改變廖甜的人生，卻沒多時間放在妻子身上。當妻子提出離婚時，他才多關注了妻子一點點。


  人呐，總是不知道珍惜眼前。


  很快，這個時空的龐德到了六十歲，妻子也六十歲了。


  他的意識向這個龐德靠近，試著和他交流，竟然成功了。他讓六十歲的龐德燃起了對妻子的愛。於是，這個龐德不再想著穿越，平平淡淡地過了二十年，活到八十歲。


  八十歲生日這天，這個龐德心血來潮，去江城大學的防空洞看看時光機，突然時光機裏鑽出來另外一個80歲的龐德。


  “你是誰？你從哪裏來？”


  “你是誰？你從哪裏來？”


  兩人對望，齊聲問。


  時光機裏的龐德突然消失。


  基準時空的龐德的意識又脫離出來，他感受到了妻子生命的離去。


  妻子快要壽終正寢了。


  他飄到妻子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妻子似乎看到了他，朝他露出微笑。兩人同時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