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見光死：轉瞬之間
跑到一樓時，林江仙忍不住罵道：“死變態！”
他準備回家。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此人佝僂著背，頭發花白，眉眼間都是憂愁，手裏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臉上偏偏擠出笑容。
林江仙認出來這個中老年男人是癮君子林毅的父親。林父蒼老了許多。
老林居然也認出林江仙。林毅死的時候，林江仙給老林說明了林毅就診時的具體情況。老林打招呼說：“小醫生，你好。”
林江仙禮貌地回應：“林先生你好。”
小姑娘搖著老林的手問：“爺爺，爺爺，這是誰啊？”
老林介紹說：“這是給你爸爸治病的醫生。”他又問林江仙：“你來這有什麽事嗎？”
“哦，有個病人住在這一塊，過來看看。”林江仙說。他望著老林，漸漸生出一股衝動：他想了解林毅死之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的生活會不會和他的病有關？而且，林毅和鄭普住在同一個小區，兩個人又都得了病，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老林情緒複雜，似乎在思考什麽，他說：“小醫生，要不來我家坐坐，喝喝茶？”
“好啊。”林江仙年輕，也不去講究那麽多客套。
他跟著老林來到他家。老林和鄭普雖然在一個小區，但不是一棟樓。
老林家布置很簡單，大廳正中間掛著林毅的黑白遺照。遺照裏的林江仙笑容陽光，英氣逼人，和看病時候的瘋癲模樣判若兩人。老林打發小姑娘去寫作業，然後和林江仙聊了起來。林江仙主要詢問林毅看病時的細節。
老林說：“你想了解什麽？”
林江仙猶豫了片刻，說：“我想知道您兒子為什麽要吸毒。”
老林又長歎一聲，說：“唉，可能怪我疏於管教。我年輕的時候一心做生意掙錢，開公司，掙了一些錢，但是沒什麽時間管他，不過他也聽話。一直到兩年前，他跟朋友的朋友出去玩，被騙著吸上了，一發不可收拾，中間了戒了幾次，但都不成功。無論多大的家業，也經不起吸毒啊。他每次信誓旦旦說不吸了，但是毒癮發作的時候，唉，那副模樣看得我真是心碎……沒一年的時間，我的家業就被他敗得差不多了。我的公司轉手賣給別人。我沒錢給他了，他就偷他老婆的錢，騙他老丈人的錢，坑他朋友的錢，真是造孽啊！”
林江仙仔細回憶兩次看到林毅時的畫麵，問：“我聽林毅說詛咒什麽的，這是怎麽回事？”
老林眯起眼睛想了想，說：“他在外麵鬼混的時候，好像找了個小三，我罵了他很多次，他都不聽，有一天他慌裏慌張地跑回來，說那個姑娘跳樓自殺了，自殺之前一直詛咒他。我懷疑他吸毒把腦子吸壞了產生了幻覺，世界上哪來什麽詛咒？他的幻覺越來越嚴重，總覺姑娘的鬼纏著他，說鬼要報複他一輩子，後來他把他媳婦兒剛生的孩子當做惡鬼附身，差點把孩子摔死。”
“這個我知道，我聽我老師說過。”林江仙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我氣得要親手剁了他。然後突然有一天，他身上就開始長水皰，曬到太陽就破裂，最後渾身上下都長滿了水皰，我以為他是得了皮膚病，要送他去醫院，他是死活不肯。他天天待在屋子裏，窗戶窗簾都關上，把自己都罩起來，躲著玩手機。誰都不見。他媳婦兒受不了了，帶著剛生的兒子回娘家。”老林望著牆上的黑白遺照，不住歎氣。
“後來他怎麽想著要來醫院看病了呢？”林江仙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出去買菜，回來的時候發現他不見了，然後就接到了你們醫院的簡化，誰知去醫院看到的是……”老林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小姑娘趕緊過來安慰。
林江仙給老人遞過去衛生紙。
老林擦幹眼淚，問：“你們知道我兒子得的什麽病嗎？”
林江仙麵露尷尬：“這個目前還不清楚。”
老林直勾勾盯著林江仙，問：“難道真的是詛咒？”
林江仙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然後本著學醫七年的思維習慣說：“不可能！”他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點僵硬，又說：“打擾了，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一下。”老林站起來。
“不用不用。”林江仙連忙推辭。
他下樓，回頭看到爺孫倆在昏暗的樓道燈光裏揮手說再見。他發現他們的動作有點遲鈍，或者說有僵硬。他不寒而栗。回到家後，他滿腦子裝的都是林毅和鄭普的臉。
為什麽他們不能見光？
林毅真的是被太陽燒死的嗎？
鄭普為什麽要學小女生說話？
他腦子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林江仙眼睛半睜半閉去衛生間洗漱，看到自己臉上長了個小水皰。
他一下子嚇醒了！
難道他也得了那種怪病？
他頓時無比懊悔！走完從鄭普和林毅那回來太疲憊，沒有七步洗手，也沒有用洗手液！他無比緊張，害怕自己跟他們一樣不能見光！他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冷靜下來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上火了而已。
他依舊害怕，壯著膽子跑到陽台，打開窗戶，讓陽光照到自己的臉。
他閉上眼睛。
沒有變化！
他舒了口氣。
他告誡自己，沒錯回家一定要記得七步洗手消毒！他想起那個扯掉林毅口罩的小姑娘，不知她怎樣了，會不會被傳染？
今天依舊跟著老師坐門診。
急診和兒科現在是最忙的科室，醫生最少，病人最多。
到了中午十點多的時候，就診室來了一個小熟人。正是他擔心的那個小姑娘。
她爸媽帶她來看病，跟醫生說她從昨天開始，不知怎麽了變得特別傷心難過，一個勁兒地哭，問她為什麽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江仙觀察這個小姑娘，眼神呆滯，情緒低落，的確很傷心的樣子。他還想繼續觀察，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原來銀行的客服短信。他把手機放進白大褂的衣兜，卻看到小女孩的眼神變得極其驚恐，仿佛看到了可怕的東西。林江仙下意識地打量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
小女孩又哭了起來。
林江仙下意識地問：“小姑娘有沒有怕太陽？”
彭醫生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小女孩的父母說：“沒有啊，怎麽了？”
彭醫生接過話頭：“沒什麽，來，我給你開個檢查單子，你們去查查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估計是學校裏和人鬧矛盾了，或者被別人凶了，受了驚嚇。”
父母帶著小女孩去檢查。
趁著下個病人進來的間隙，彭醫生說：“不要亂說話。還沒確認林毅鄭普的病會傳染，你說這樣的話會誤導病人的，甚至嚇著他們。”
“對不起。”林江仙低頭認錯，但是他又問：“老師，您沒懷疑過這種病會傳染嗎？”
彭醫生說：“在沒有充分的依據之前，我什麽都不會說。我們現在講究循證醫學，就是要講究證據和依據！你精力充沛的話，再去找鄭普吧，罰你亂說話！”
林江仙樂得如此，他現在心中的好奇越來越重了。當初林毅正是聽到小女孩的叫聲才突然恐懼起來，而現在鄭普天天模仿小女孩說話，再加上這個小女孩的不正常……難道怕光的怪病和小女孩有關？
他迫切想知道真相。
下午，他再次來到鄭普家門口。
鄭普依然不開門，躲在黑暗裏模仿小女生。
林江仙隔著門聽到鄭普捏著嗓子說：“大哥哥好壞，要人家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