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心意

  黑色閃耀的勞斯萊斯後座車門被司機打開,下車的人一身褐色唐裝,自是梁老爺子沒錯了,身後跟著施施然下來的婦人卻讓許諾目光一緊。


  沈子媚怎麽也來了?

  車庫氣溫極低,水滴幾分鍾就能結冰,沈子媚絲毫不受低溫影響的身穿黑色貂皮大衣,走路時身姿扭動又不失分寸,貴婦氣質不多不少被她把控的剛剛好。


  許諾在車裏看著夫妻倆上了電梯,咬唇躊躇了幾秒,熄火,拔了車鑰匙,跳下車跟上去。


  自從知道沈子媚頂替了劉阿婆熬湯的功勞,給梁慕宸和她送湯後,許諾就對沈子媚這個人產生了些戒備之心。


  許諾知道,身為一個女人,想要在是非紛雜的豪門生存下來,必須要有點手段,這無可厚非。


  她自己是受梁慕宸的意才去梁家,二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許諾行事小心翼翼並沒有得罪她,可她送湯的事情,分明是要把她也攪進這趟渾水裏,否則一向順著梁老爺子意的沈子媚,怎麽會在梁老爺子並不接受許諾為梁家兒媳婦的出發點上,還給她送湯喝?

  不論沈子媚的目的為何,在梁慕宸父子倆複合的節骨眼上,許諾不想有任何差錯出現。


  現在時間還早,醫院走道裏鮮少有人出沒,幾個值班的年輕小護士圍在一起激動議論著幾分鍾前從這走過的梁正天二人。


  沈子媚雍容華貴的著裝引得這群剛踏入社會實習的普通家庭少女一陣驚羨。


  許諾過來時,她們才禁了聲,滿是好奇的看了幾眼許諾,能進出梁慕宸病房裏的女人,肯定非同一般。


  “轟!”忽的一聲悶響從某間病房裏炸開來,幾個重新拾起工作的護士驚訝的不謀而合往一個方向看去。


  幾秒的安靜後,梁老爺子氣衝衝走了出來,黑著臉,吹胡子瞪眼的沒有一步停留往走廊出口而去。


  “進去把病房裏收拾一下。”沈子媚緊隨其後,甩給候在門外的淩風一句話才離開。


  他們坐的電梯,所以沒有看見在走廊另一側的許諾。


  “我來吧。”


  許諾走在淩風之前,態度不容拒絕,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從剛剛的動靜來看,想必父子倆的這次交談又以失敗告終。


  莫名的,她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布局精致的豪華大間病房,今早許諾下樓時,梁慕宸才搬過來,房間內溫柔清新的白色調,和他是極配的,不過在他身上,襯衫的純白更多是直截了當的霸道,那道帶著些決絕的白。


  “你要出去?”


  梁慕宸背對許諾,站在窗前低頭細致的係手腕處的紐扣,白色襯衫襯托出他背部輪廓的健美,寬闊的肩膀和高大的身體相結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穩重感。


  他沒回答許諾,係好紐扣,姿勢優雅的套上黑色西裝,沉默的讓空氣都有些滯塞的感覺。


  許諾深吸口氣,跨過腳下滾落一地的水果,走到他麵前,小小的身軀仰望著這個麵色陰沉的男人,“怎麽了?”


  每每通電話,這是他最喜歡用的開頭語,許諾忽然能明白這三個字的分量,希望他說出來,告訴自己,為什麽隻短短半刻鍾,事情就變得這麽糟糕了。


  是什麽讓他暴怒到把梁老爺子送來的水果打翻在地,又或者毀了這一籃心意的人是梁老爺子自己?

  “沒怎麽。”他不鹹不淡的吐出三個字,紐西服紐扣的手動作利落。


  “那地上的水果……”


  “垃圾。”


  “這是梁爸爸對你的心意。”許諾伸出手,擋住梁慕宸的去路,口氣堅定,也有了些怒意。


  許諾從小就沒有母親,現在父親也突然的離開了,梁慕宸陪在她的身邊,雖然關係說來有些可笑,但她很希望能在三年結束之前,看到梁慕宸能敞開心扉,和梁老爺子和好,血濃於水,更何況是本就在乎對方的父子,難道非要等來不及了再後悔嗎?

  “我說,他們都是垃圾。”梁慕宸霸道的語氣卻是平靜的可怕,抓著小人兒張開的臂膀,手勁極大,冷冽眸子的警告之意十足。


  許諾被緊握的手傳來痛感,她柳眉擰著,固執道,“他是你的父親。”


  “那又怎麽樣?”他側過頭輕笑一聲,俊逸的麵容上是不屑的目光,透著絲失望,再轉過頭看向許諾時,也牽連上些不耐的神色,“不過是仰仗著些特殊就放肆而為的借口罷了。”


  裁剪合體的西裝在肩膀處猙獰著並不好看的弧度,他冷著臉,越過許諾,抬手打開病房門,黑色鋥亮的皮鞋高傲越過孤零零滾在一邊的鮮紅蘋果。


  “梁慕宸,你站住!”


  窗外呼嘯的風衝撞在玻璃窗上,發出一下又一下詭異的聲響,回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


  許諾叫住他,胸口起伏著,她站在原地,拳頭握得緊緊的,眼睛通紅的凝視著梁慕宸的寬闊的後背,“他是你的父親,他疼愛你,這是永遠不會變的初衷,隻是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他今天來看——”


  “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裏說教?”


  梁慕宸打斷她的話,沉沉的聲音裏是隱忍著的怒意,他沒有轉身,視線停留在滾落門邊的黃色水果上,劍眉皺的緊緊的,冷峻五官厭惡之色濃到極致。


  既然做不好就別做,拿這種東西來濫裝什麽好人。


  還有在背後振振有詞的小傻貓,真是讓他煩躁的心境更加無法平複。


  現在,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梁慕宸將病房門打開,丟下句話。


  “許諾,做好你自己就夠了。”


  “做好我自己?”許諾像是聽了個很大的笑話,“如果我說,我想做的自己就是要管你梁慕宸這件事呢?”


  “你沒有資格。”


  他轉身,慢慢踱步,逼近許諾,通體散發的氣勢比外麵數九寒冬的風更冷冽,“我用十四個億買你三年,過去了兩個月,為什麽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買你回來的意思?”


  “我不明白。”許諾倔強挺著身子,咬著牙等他的答案。


  “梁家從來都不缺多管閑事的人,而我梁慕宸的人,絕不可以是其中一個,我要她幹幹淨淨,本本分分,明白嗎?”


  沒等許諾反應,梁慕宸麵無表情的轉身,頭也不回出了病房。


  房門無聲無息的被守在外麵的傭人再次關上,許諾抓著身後的窗簾一角,聽著有力的腳步聲慢慢走遠,心中百轉千回。


  表情說不出的難堪,原來是她多管閑事了……


  許諾目光毫無焦距的看向窗外,一片純白的天地,隻有他一人。


  單薄筆挺的西裝在漫天飛揚的雪地裏,是一抹清貴神秘的黑,雪花在他修長的睫毛上舞動,在肩上停留,在這廣闊天地間隻為他一人覆滅,他是無盡的白裏唯一獨立獨行的存在,仿佛是王,是一切的主宰。


  許諾站在病房玻璃窗前,遠遠看著梁慕宸腳步一深一淺,漸漸消失在視線內,她的目光久久注視在已經空無一人的樓下空地上。


  從他離去的背影所散發出來的堅毅,是讓許諾心驚的強大。


  僅幾分鍾,一小段路的距離,梁慕宸用自己的方式安靜無聲的將剛才的情緒消幹淨,開車往公司去了。


  今天是省內各家公司遞交協議的日子,梁慕宸坐鎮MK,有條不紊的處理著事事,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隻是,到公司以後,他異常的沉默,比往日更加少言寡語,讓坐在會議室的職員膽戰心驚。


  “梁總,目前未簽署協議的隻有許氏一家公司了,您看……”


  “放著。”


  “啊?”戴著厚厚眼鏡片的中年男子一愣。


  這份協議關乎著MK接下來出征國際市場的大動作,容不得一絲懈怠,否則中年男子也不會挑梁慕宸看起來心情很糟糕的今天來說這件事。


  梁慕宸語氣冷冷的甩出兩個字,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放棄許氏。”他語氣毫無溫度的又重複一遍,從座位上站起來,淡淡掃了一圈在座的職員,“無論許氏做什麽,MK和旗下所有下屬公司都不允評論,不必關注,不準參與,underst?”


  “明白!”


  會議到此便結束了,梁慕宸一離開會議室,室內的低溫就回了暖,職員們立馬炸開了鍋。


  “梁總這是什麽意思?”既把許氏排除在外,又想保住許氏……”


  “你傻啊,許氏的美女總裁和咱們梁總有一腿!”


  “真的假的!”幾個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會議的女職員聽見這話,一下子圍了上去,“前幾天梁總出席發布會戴的婚戒,傳聞說是和鄰市秦家小姐的,他們不是還一起參加晚宴了!”


  “得了吧,秦家小姐都是許老爺子去世那段時間的事了,要真有這事,早就傳開了,況且她一個集團千金,能和人家手握幾十億實權的許氏總裁比?”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議論了,沒看見梁總今天心情不佳嗎。”


  一位職位較高的濃妝豔抹女職員打斷一眾花癡的臆想,“該幹嘛幹嘛去。”


  待一幹抱怨著不滿的女職員都走了,她不屑對身邊助理開口道,“知道梁總這段時間為什麽心情忽好忽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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