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隻要能找到她,在所不惜
梁慕宸沒說話,坐在沾有血跡的斑駁巨石上,深邃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被雲霧繚繞的山崖,他將煙頭碾滅在血跡上,殘留餘溫的尼古丁發出呲呲的聲響,他聲音更是黯啞,“知道了。”
電話那頭沉寂了些許時間,“你調用軍方的力量,你爺爺肯定會聽到風聲,你老子那邊就更別說了,正在梁慕天要畢業回國的節骨眼上,半年所剩無幾了,你最好還是……”
“隻要能找到她,在所不惜。”
掛斷電話,梁慕宸站起身,胸腔積鬱的濃煙在作祟,好像鑽入了他心底,那裏,突然空了一塊。
離許諾失蹤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耽誤的越久,她就越危險。
他招手讓在山崖邊的候命的人過來,“準備一套裝備,我要下去。”
“主子。”淩風的聲音帶些阻止的意味,幾分鍾行動小組傳來的錄像來看,大雪積在山底,山壁上青苔遍布,十分的滑,一不小心就會失足摔下去,梁慕宸現在下去非常危險。
“別廢話。”梁慕宸著手套上了裝備,淩風阻止不得,隻好要求一起下去。
此時天已經徹底亮了,出了太陽,山崖下的風還是刮的臉蛋生疼,淩風好幾次停下來調整呼吸,現在吊著繩索,必須要萬分小心,但梁慕宸卻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一直在向下。
尖銳的石頭割破了他掌心,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快速下降著。
淩風隻得加快速度跟上他,淩風跟了梁慕宸十三年,自幼年就和梁慕宸相處,梁慕宸鎮定表麵下的擔憂,淩風看的明白,他第一次見梁慕宸失控到如此地步。
下去了約有三十多米,梁慕宸突然停住了動作,身子像是僵住了,淩風迅速向他靠攏,以為梁慕宸身體出現了狀況,卻見他視線死死盯著手心。
手心是一枚沾滿青苔的戒指,髒的麵目全非,但鑲嵌鑽石的亮度是遮掩不住的,隻有真正的上好寶石才有的閃耀。
蒂芙尼特別定製款,全球獨此一隻,不久前,梁慕宸親手把她套入了許諾無名指。
她答應過梁慕宸,不會摘下來。
現在,戒指卻孤零零的摔在石縫間。
淩風抓著繩索的手緊了緊,看著梁慕宸臉色越來越可怕。
其實有個很簡單的推理,淩風不敢說。
戒指是梁慕宸特地讓保姆在許諾睡夢時偷偷量的尺寸,也就是說,大小正好符合許諾的指圍,不會輕易脫落。
現在戒指找到了,人卻依舊沒有消息,那麽……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
對講機突然發出聲音,是行動小組!
梁慕宸目光一緊,心跳不可抑製的加快,有消息了。
他屏息,聽著對講機裏的話。
“在山底一處發現女屍,死亡時間在六小時之內。重複,在山底一處發現女屍……”
對講機裏,行動小組的話還在說著,位於半山腰的冷風也在席卷著係著淩風和梁慕宸二人安危的繩索。
他手微不可查的顫了顫,安靜無言的戒指隨之動蕩著,他又狠狠的穩住的手。
戒指的在他手心摩挲時,汙漬已經去了大半,他小心翼翼將戒指放進心口的口袋裏。
始終一言未發,淡定自若的模樣好像剛剛的話對他毫無影響。
淩風提著心也沒敢出聲,梁慕宸此刻的狀態,不是淡定,而是他的情緒已經到達頂峰,瘋狂爆發被他壓在心底。
“主子!”
淩風眼前一晃,隨即驚慌的伸出手。
梁慕宸鬆了一道安全繩索跳下去了!
速度極快,但卻增加了危險係數。
降落到山底時,梁慕宸的手上被繩索摩擦出一道道血痕,他摘了安全扣,掏出對講機,“報告地理位置。”
圍在女屍旁的十人行動小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有一人拿起對講機說了大概位置。
女屍的死相非常慘,應該是直接從山頂墜落,被山壁的岩石碰撞,掉掉山底時已經麵目全非,血肉模糊。
隻有長發和纖瘦的身子可以看出是性別是女,至於是不是主子要找的人,他們沒辦法判斷。
梁慕宸過來的時候,身上的裝備還沒卸,就這麽急匆匆背著七八公斤重的東西跑了過來,他呼吸急促,目光燃著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行動小組默契的退到一邊,讓梁慕宸近身。
他站在女屍的五米開外處,忽然頓住了腳步,慢條斯理的解掉了身上的裝備,呼吸也平複了。
陽光撒了下來,照在梁慕宸器宇不凡的臉上。
他挑眉笑了笑,才邁著步子慢慢靠近。
如果許諾用這招擺脫他,那還真是用心良苦,大仇得報,了無生趣,那就輕生了,確實很說得過去。
但許諾休想!
這輩子都別想!下輩子也不可能!
梁慕宸拳頭死死握著,手心受力的白像極了他逐漸僵硬的臉色。
站在一旁的行動小組,大氣也不敢出,眼看著梁慕宸蹲下身子,揭開了遮擋住女屍滿目蒼夷的臉的毛巾。
接下來是可怕的寂靜,約莫是半分鍾後,梁慕宸把毛巾揉在手裏,聲音暴怒,“你們都是死人嗎!給我繼續去找!”
得了命令,眾人鬆了口氣繼續散開來尋找,看來這女屍不是主子要找的人。
當然不是,梁慕宸厭惡的把毛巾丟掉,揮手讓剛跟上來的淩風善後,自己繼續前進。
許諾的臉很清秀,五官小巧,螓首蛾眉,樣貌屬上乘,而剛剛那個人狹長的眸子,讓梁慕宸就一眼認出來是蔡心雅。
他有些劫後餘生的扯開胸前包裹的嚴實的登山裝備,重重鬆口氣。
不是她,那隻野貓,機靈的很,不會輕易受傷。
山底樹木茂密,很多地方是照不進陽光的,所以潮濕的很,路不好走,梁慕宸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漫無目的山間。
懷裏的戒指慢慢暖上他的體內,鏤空花紋處沾了雪跡也融化了去。
梁慕宸自己無名指的戒指,此刻也心有靈犀般的閃著好看的光亮。
不一會兒,他胸前的對講機又傳來聲音,是山頂上的人。
“呼叫梁先生,您的爺爺過來了,希望您馬上上來見他。”
“告訴他,我會把他孫媳婦完好無損的帶回去。”梁慕宸說完話,就按了對講機。
他目光搜尋在綠色叢生的草叢裏,希望能找到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跡。
突然間,就這麽一刹那,他再抬頭就瞧見個頂著一頭亂發的小花貓朝自己走過來。
她一瘸一拐的,手裏還拄著根棍子,黑色的羽絨服在胸前處破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露出裏麵早已看不清原本顏色的毛衣,風吹得她頭發肆意飛揚,有幾縷卻頑固的沾在她黑一道白一道的臉上。
是淚水,淚水黏住了發絲。
許諾眨了眨眼,看著對麵的男人,眼淚再也擋不住,流了滿麵。
兩人相隔十幾米,中間是茫茫一片的野草,梁慕宸愣了愣,濃眉舒展開來,踏著步子向小人兒走去。
片刻又換成跑,小跑,使勁跑,用盡全力的去接近許諾。
這段路明明那麽短,近在咫尺,卻又像是一道鴻溝,很久很久以後,他們才碰觸到彼此。
這一刻,他們的心從未如此接近過。
“梁慕宸……”許諾緊緊抱住他溫暖的腰,聲音哭的破了腔,“你怎麽才來……”
“對不起。”梁慕宸把她小心翼翼摟進外套裏,聲音輕輕的,也疲憊極了,“對不起,寶貝兒。”
“以後不準再這麽嚇我了,恩?”梁慕宸用厚厚的外套把她過在懷裏,光溫柔看著揚起小腦袋的花貓,他在確認著這張臉。
是許諾,確實是許諾沒有錯。
那個倔強的要死的小壞貓。
剛剛躺在地上的也真的是蔡心雅,他伸手拂去小人兒臉上的淚水,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他在質疑自己,屍體已經麵目全非了,如果自己認錯了呢?
他決不允許自己錯,所以小人兒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麵前。
“我才被嚇壞了。”許諾不爭氣的眼眶裏又續上滿滿的淚水,不好意思的朝他溫暖的胸膛裏鑽了鑽。
昨晚她和蔡心雅一起跌下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死定了,腦海裏一幕幕浮現著過往的場景,畫麵最多的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男子。
有那麽幾秒,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他了,片刻又覺得可笑,哪怕是現在表白也沒用了啊。
說給山裏的孤魂野鬼聽嗎?
誰想她被一棵大樹勾住了衣角,為了活命,為了不把表白說給孤魂野鬼聽,她壯起膽子順著樹枝爬下大樹,終於落了地。
可撞在大樹上那一下結結實實全挨在腿上,所以下了樹,她左邊小腿腫的厲害,山間一片漆黑,時不時還有野獸鬼嚎的聲音,真是把她嚇破了膽,一下也不敢動的躲在大樹的樹洞裏,抖抖索索膽戰心驚了一夜。
一夜的雪,環境惡劣,此刻她頭痛的很,在梁慕宸懷裏,她感覺踏實許多,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再也不用防備突然來襲的野獸。
忽的,她又抬起頭,“蔡心雅呢?”
梁慕宸沒回答她,她卻在梁慕宸的沉寂的眸子裏看到了答案。
她直覺得大腦的混沌感越來越重,好像要把她吞噬,梁慕宸的麵容很快就模糊了,最後整個世界都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