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還活著
霍青瑤找到了。
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過,她受了傷,很嚴重的傷,神智不清,蘇筱陌坐在太醫院的軟塌上,她看著霍青瑤,拿著軟布,輕輕地給她擦試手掌,臉頰,她身上的傷看起來像是刮傷,鞭傷。
霍青瑤是在大街上找到的,她被找到的地方正是紅袖招的後巷子裏,她被人發現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她直接被人送進了宮裏,到現在一眼未睜,一個字都沒有說。
但是雪舞沒有消息。
錦然也來了,他站在外間,隔著珠簾,安靜地站在那裏,從早到晚,已經站了六個時辰了,蘇筱陌走出來的時候,他仍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得讓人害怕,蘇筱陌走到他麵前:“她會醒過來的,等她醒過來,我們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什麽關係。”
“什麽?”
“發生什麽有什麽關係,她受的苦,為什麽?”
“所以才要等她醒過來,才會知道。”
“知道與不知道有什麽關係,我說她受的苦……”錦然眼眸一轉,“還有妹妹你,你受的苦,如何平複?”
“那哥哥呢,做的一切,哥哥隱姓瞞名,做了很多事情,為皇上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哥哥為了什麽?”
蘇筱陌知道,錦然心灰意冷。
他困惑了,自己何嚐不是。
如果什麽都不為,可以什麽都不想,那樣的人生,雖然安穩,卻是行屍走肉一般,人總得為點什麽活著。
隻是最後呢?
兩兄妹四目相對,兩個人好像說著無聊的廢話。
他人聽不懂。
隻當是蘇筱陌在替錦然抱怨打下江山沒撈到好處呢。
“我要娶她。也許,這就是我打下江山的願望。”錦然終於開口,“當初在雲外茶樓,我便該留下她。”
“嗯,當初在雲外茶樓,為何不認我?”
錦然有些尷尬:“悔在當初。”
“廢話!”一句怪異的聲音響在兩人的頭頂,是歡兒。
它好像還有點宿醉未醒,飛得東倒西歪之後落在了蘇筱陌的肩頭,對著錦然道:“廢話,不好看,餓了,本鳥害怕……”
錦然盯著歡兒:“進去看看裏麵的姐姐,她醒了,我請你吃飯。”
歡兒盯著他,然後頭埋在翅膀下:“本鳥困了……”
“還真是活寶,夜槿風送給你的?這麽有趣的東西,他都送給你了,怎麽還會娶別人?”
“你真會安慰人。”蘇筱陌轉身又回到了裏屋,霍青瑤醒了過來,她看見蘇筱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看見司徒幻允了……”
“怎麽可能?”
這是司徒釋天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句話。
他想問得詳細,不過,隨後霍青瑤又陷入了昏迷。
她那句話,比西齊的火器還要猛烈。
知情的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當然,也可能是霍青瑤的胡話。
霍青瑤昏迷兩天兩夜,錦然在太醫院的外麵守了兩天兩夜,蘇筱陌也隻是每天後半夜才睡覺,在霍青瑤身邊支了一張小床,描秋不合眼的守著。
蘇筱陌是確保霍青瑤不會再出事。
而且她更想得到第一手資料。
知道雪舞到底在哪裏!
終於,霍青瑤醒了過來徹底醒了過來,她看見蘇筱陌,又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沒有鬆口氣,反而苦笑:“何苦救我。”
“你說見過司徒幻允?”
“是,我見到他了……”霍青瑤坐了起來,“絕對是他。”
“你是說司徒幻允把你抓走的,然後又把你放了出來?”
“不是他抓的我,抓我的人是張大富,那天晚上,我聽到聲響,跟在描秋身後出去了,結果正好撞到張大富,他當時是蒙著臉的,他撂倒了好幾個宮女,他捂住了我的嘴,大概也想弄昏我,或者殺了我,我不知道,反正他看清我的臉之後改變了主意,他還是擊昏了我,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沒有人管我,餓了三天之後,司徒幻允出現了……”
說到這裏,她激動起來,開始咳嗽,然後呼吸急促起來,顯然,司徒幻允的出現,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刺激。
等她緩合之後繼續道:“絕對是他,他用鞭子抽我,問我司徒釋天……是不是比他強,問我蘇筱陌還活著,懷的是誰的孩子,還說張大富是個笨蛋,殺不掉該殺的人,弄了個廢物回去,我是廢物,想來氣到他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殺我,問了我皇宮裏所有的事情,我都說了……我說的一切,顯然更是讓他瘋狂,打得更狠,我以為我會死在那裏……”
“後來,他怕我死,沒有人供他折磨,所以,他又給我飯吃,給我水喝,說要把我丟到青樓去,又說把我掛在城牆上,讓我哥我父親這些叛臣看看下場……後來有一天,我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我覺得自己要死了,結果突然有人進屋子把我解開,抗起來,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他戴了鬼臉麵具,但是他卻做了好事,把我救了出來,那人不是司徒幻允,也不是張大富,是我不認識的人……”
霍青瑤終於說完了。
蘇筱陌未開口。
其它的人也未開口。
霍青瑤講的實在詭異。
蘇筱陌明明的確定夜槿風把鏢打進了司徒幻允的胸膛,司徒釋天也替他收了屍,張大富因為自己害死了司徒幻允而追殺自己到了朱雀。
到底哪裏不對勁呢?
突然角落裏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人開口:“長得一樣,還是長得像?”
霍青瑤穩定了心緒,她在細細地想,終於,搖了搖頭:“當時很黑,但仍能看得清楚,他的聲音是一樣的,問了很多事情,是他,不會錯。”
霍青瑤清美的臉上有絕望:“怎麽可能是他呢?他的屍體我親眼看著入殮的。”
“尹忻雲會易容……”蘇筱陌幽幽開口,“如果是她最後留了一手……”
一切皆有可能。
霍青瑤一直在回憶,但是每一次都堅定她的信心,那個折磨她的男人就是司徒幻允,那個救她的人,卻絲毫沒有概念。
蘇筱陌看著眾人緊鎖的眉頭,突然覺得,這就是與權力離不開的陰謀。
隻要在這個圈子裏,每時每刻都有可能出現任何問題,除非,閉上眼睛。
她來到了坤玉宮。
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那些白色靈幡搖曳,仿佛風中飄舞的靈魂。
她想起吳院正的藥方,那些字合想起就是:蘇娘娘為君王。
她拿了那毒藥,不知不覺下在了司徒釋天的手指上,她知道他會和自己下棋,她也知道,如果她做得小心,再用幾次毒,那司徒釋天手指上的毒便不會發作,而自己到時中毒已深,自己的身體沒事,孩子也會有事。
其實,按她下的毒量,自己也該像司徒釋天那樣開始爛手指的,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隻是氣血翻騰而已。
她還是疏忽了一件事情,自己的血液裏有雪蟾的成份,連司徒釋天那樣的毒都能解,何況這小毒。
她怎麽會忽略這一點兒呢?
那天葵又是她從太醫院那裏領回來的。
她不掩飾自己的行跡嗎?如果中毒,一下子就能查得出來。
難道是司徒釋天下的毒?
可是他怎麽會那麽蠢,想害自己的法子有千萬種,隨意支開侍衛派個刺客,自己就沒命了,何必以身試毒?
或者,這不是天葵。
是更厲害的毒,司徒釋天之所以隻是爛了手指,也是因為他身內雪蟾的作用。
蘇筱陌想了這些,竟然想的頭疼。
她怎麽也想不透蘇儷怎麽會如此蠢!
她發現自己成功地把自己給繞暈了。
在來的路上她還相信是蘇儷下的毒想替皇上除掉自己肚子裏的寶寶呢。
現在,她不這樣想了。
也許皇宮裏處處都是陷阱,自己的智慧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她幽怨地看著地上搖頭晃尾的小語,幽幽地道:“還是你好,你從來沒有狐狸的優越感,那樣也不會有它的煩惱,你的蠢笨已經成功地讓你避開了所有的傷害,隻用臉就能混得很好,是不是?”
小語看著她,竟然沒回應。
歡兒從她的肩膀,落在了它的身上,喊了一聲:“駕!”
蘇筱陌實在忍不住,在這樣悲傷的氣氛中,笑了一聲。
也許,她實在想的太多了。
以後便簡單地活著吧,活到哪天算哪天好了。
這是她從坤玉宮回來後的感悟。
也許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數。
張大富又被逮了回來。
乾清宮內。
司徒釋天盯著他看了很久,張大富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仿佛他是人世間最大的英雄。
玄清站在旁邊仍舊一臉風輕雲淡。
他也沒有看張大富,也沒有看司徒釋天,隻是盯著眼前的地麵,仿佛在看他自己的倒影。
終於司徒釋天開了口:“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你是司徒幻允最後的牌了,他失去你,還有什麽後招,我都會擎著,隻是司徒幻允竟然還活著,這當真是讓人驚訝。”
張大富想了想:“所以,你害怕了?賊終究是賊,就算坐了龍椅也是賊。”
“我會放了你,這一次,我不會讓人跟蹤,我隻是讓你給司徒幻允捎一句話,江山不是易主,而是歸璧,自古得道多助,無道無德,徒勞幻想,如此而已,我不怕他。”
張大富張了張嘴,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司徒釋天:“這又是你什麽詭計,我也不怕你們,有本事盡管衝著我來。”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