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無恥
蘇錦然晚上在宮裏吃飯的時候,胃突然不舒服起來,蘇筱陌便找來了吳吏目,他瞧過之後開了一些茶,用薑做藥引暖胃,碧雲就煮茶水,繪春和描秋鋪床鋪被,蘇錦然雖然胃有點不舒服,但是她比較興奮,一直笑眯眯地看著蘇筱陌,沒話找話說,外麵的打更聲響起,二更天了,各宮仍舊燈火通明。
此情此景,本該怎麽溫馨,可是蘇筱陌的心裏七上八下,她在等。
終於,黑瓦回來了,蘇筱陌讓他進來回話。
黑瓦開口:“主子,蘇小姐留在了乾清宮,與我皇討論佛法……”
蘇錦然還愣愣地看著蘇筱陌,半張著嘴巴:“講佛法要講到這麽晚嗎?”
蘇筱陌若有所思:“佛法博大精深,一時半會兒無法說透吧……明日早上,我送你出宮……”
第二天早上,蘇筱陌吃了早餐,描秋喊皇上駕到,聲音很大,蘇筱陌給繪春使了個眼色,繪春帶著蘇錦然從後麵走了出去,現在宮門開了,她可以離開了。
司徒幻允容光煥發,他大步走進來:“愛妃,你今天想吃什麽,午膳朕要在偏雲殿用,叫上小姨,對了,小姨呢?”
“錦然離開了,她在宮裏住得不習慣。”
“朕昨天賞了她禮物,她還沒有謝恩呢,怎麽就離開了?”
“錦然很喜歡皇上送的布料,妾身代她謝恩了,不知道皇上可是會繼續挑理?”蘇筱陌親手給他倒了杯茶,遞到他麵前,“或者,皇上就是個小氣的人,要不然,再下道旨,讓錦然進宮親自謝恩?”
司徒幻允笑了:“你呀,整個一張嘴不饒人,朕都不敢來見你。”
“皇上,妾身不過是你一個小小的姬妾而已,皇上這樣說話,豈不是折殺妾身了?妾身是不是要跪在地上求您饒命?皇上這樣的指責可是大罪呢。”
司徒幻允笑著道:“瞧瞧,還讓朕說話不了?”他說話間四處地看,“這屋子修的還可以,隻是這裏還缺一個花瓶,這幔子還是去年的吧,我記得國庫裏有幾匹上好的輕紗,那是南域人送來的禮物,貴妃娘娘一直惦記著,隻是那顏色同她屋子裏的擺設不配,我瞧著和你的屋子很配,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蘇筱陌笑了:“不年不節的,皇上無緣故地賞賜,妾身惶恐,是不是有什麽難題讓妾身解決?”
司徒幻允沒有說話,他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喝了一口,好像那茶是天下最最的極品。
蘇筱陌笑了:“難道讓妾身說對了?皇上真的有事求妾身?”
司徒幻允放下了杯子:“蘇儷的佛法講的很好,讓朕如醍醐灌頂,朕覺得有她在身邊,朕會時刻保持清醒。”
“哦,妾身恭喜皇上。”
“朕打算讓她留在盤龍寺,朕單獨為她開辟一個閹,就在後廂房,讓她為國祈運,保南燕國運昌盛,你以為如何?”
“不知靜閑師父自己是何意見,可是願意進宮為天下蒼生的運勢而誦經……”
“靜閑心中有丘壑,氣象萬千,她願意為國運奉獻自己的力量。”
“那妾身再一次恭喜皇上。”蘇筱陌站了起來,施了一禮。
司徒幻允笑了:“還是你知書達禮,很懂事……對了,聽說蘇家的小姨現在是京城第一美人,大家傳的,也不知道是否屬實。”
蘇筱陌坐了下來,對他淺淺地笑了:“皇上若是當真想看,明日再宣她覲見就是,隻是到底她也是小門小戶的,別嚇到她才好。”
“朕長得很嚇人嗎?”司徒幻允挑著他的桃花眼,風情萬種。
他長得不嚇人,倒是當年自己也因為他這副長相而沉醉,司徒幻允有一副好皮囊,蘇筱陌想不承認都不行。
所以她笑了:“皇上?靜閑現在在哪兒?她出家前是我長姐,到底姐妹一場,我想去看看她。”
“……她暫時在落葉宮裏,等那庵修好,朕便讓她搬過去,你去見見她也好,聽她講講佛法輪回,能讓人心裏平靜,朕就很平靜。”司徒幻允好像真的平靜下來,剛才那一點點的羞恥還在臉上,現在全就著那杯茶水喝下肚了。
蘇筱陌坐在那裏咬著牙,仍舊清清淺淺的微笑。
司徒幻允吃完午膳,很快走了,說要去別的宮裏轉轉,看看大家都在忙什麽。
蘇筱陌便微笑地送他離開。
回身坐在那裏,她臉沉了下來。
碧雲近前奉茶,她這會兒也沒有多餘的話,隻是一臉的鄙夷,連碧雲都看出來了,看來,司徒幻允也不想掩飾自己的無恥了。
怪不得他會開恩。
描秋近來,眼神有些異樣,蘇筱陌摒退了人,描秋近前道:“娘娘,幻珠死了。”
蘇筱陌笑了:“看來,事情辦成了,閑王果真是閑王。”
描秋卻緩緩搖了搖頭:“有人快了一步,毒害了幻珠,不是我們設計的那樣……”
蘇筱陌這下子心裏又痛又驚,按理說,幻珠被皇上聞到其它的信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隻是最近司徒幻允的心思好像不在白家人的身上,更何況有疑似白家人淨空在宮內,他還與淨空對了幾次話,並沒有騰開空處理幻珠,描秋和閑王通了消息之後,說有一種辦法雖然冒險,但是有機會救出幻珠,就是讓她得病而亡,當然是假死,然後將屍體偷出去。
沒有想到她突然告訴自己,那幻珠真的死了。
蘇筱陌心裏絞絞地疼了兩下,緩緩地歎了口氣:“終是我沒有本事……”
“娘娘,閑王已經盡力了……”
“是,我沒有怪他,我隻是在怪我自己大意了,隻是害她之人又是誰?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害她的目的又是什麽?難道怕她把知道的東西泄漏出來?”蘇筱陌像是自言自語。
描秋想了想:“也許都有可能,但殺幻珠之人未必是白家的仇人,也許是朋友。隻是可憐了幻珠,熬到了現在,熬了這麽久,仍舊……”
物亡其類,描秋自然感慨。
“查查,她到底是什麽人害死的?”蘇筱陌苦笑了一下。
描秋點頭。
蘇筱陌也知道宮裏上萬人,有無數個渠道能毒死幻珠,到底是誰,這件事情,司徒幻允也是比她更想知道的吧。
清桂院。
秦昭儀的呼痛聲傳得很遠,被褥上全是血,蘇筱陌趕到的時候,禦醫還沒有來,秦昭儀一看到她抓著她的手:“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孩子!”
“怎麽會這樣?”蘇筱陌也是呆了,血腥氣刺鼻而來,觸目全是鮮血,秦昭儀臉如白紙,她眼睛直直地盯著蘇筱陌,像是受了刺激的病人,“筱陌,你一定要幫我,這宮裏我隻信你,孩子是托你的福才來的……我什麽都沒做,一定是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救孩子,不要管我……”
蘇筱陌看著她的肚子,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如果可能的話,還能保住,她點頭:“你別著急,不管如何,我都會保你和孩子。”
華太醫來了,蘇筱陌看著他,摘下了牆上的劍指著他的脖子:“我知道你是誰的人,如果昭儀和孩子保不住,你的腦袋也一樣保不住!”
華太醫愣愣地看著她:“娘娘的話老臣不明白,但是昭儀的胎一向是微臣侍俸的,微臣拚了命也會保他們母子平安。”
“少說廢話,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快點!”蘇筱陌劍收手反握於手。
秦昭儀驚訝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華太醫有問題?”
“華太醫會保你和孩子的,他不會害你。”蘇筱陌堅決的眼神讓秦昭儀鬆了口氣,不過,很快她又叫了起來。
穩婆說是橫胎……
華太醫開始下針,蘇筱陌讓人通知司徒幻允。
等司徒幻允到的時候,秦昭儀眼睛已經發凝了,身體裏的血怕是快流空了,那床腳已被浸在一片血泊中,人眼瞧著不行,孩子卻還沒有出來。
蘇筱陌的手還緊緊地被她握著,仿佛她是她最後一根稻草。
司徒幻允在外麵等著,他沒有進來,蘇筱陌看著越來越惶恐的華太醫,她冷冷地道:“華太醫,你可是能救下她?”
“院正也在這裏,老臣實在是……大人孩子隻能保一個,老臣這就請示皇上去。”
很快,他回來了,動作利落起來,拿起麻沸散讓人給秦昭儀灌下,然後吩咐那些吏目準備好,皇上有命,保皇子,讓蘇筱陌出去。
蘇筱陌看著他們拿出刀具來,突然明白了他們要怎麽做。
不過,她不會出去。
秦昭儀握著她手的力道越來越弱,蘇筱陌感覺到她的生命在漸漸抽離,雖然對她的印象不太好,但入宮這麽久了,她從來沒有害過自己,畢竟和自己也屬於一條戰線,所以蘇筱陌的心為她疼了一下,她單純為這不幸的女人。
她在司徒幻允的身上隻得到了短暫的幾日寵愛,所有的寂寞無數的長夜,都在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以期消彌……
一柱香後,孩子出來了,秦昭儀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