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霍家人
看著蘇筱陌發蒙的表情,夜千歌突然笑了:“我逗你的,給我準備顏料,我給他們畫條大魚,保證活蹦亂跳的……”
蘇筱陌鬆了口氣的樣子,眾人不好圍觀,便或站或坐,在一旁指指點點,碧雲可是最操心的那個,一直緊張得咬著嘴唇,蘇筱陌卻是坐在那裏幫忙準備著顏料,時而添加,時而減少,努力認真的樣子,仿佛她才是要做畫的那位大師。
吳先生隻站在欄杆邊上,遠遠地像督工,而原本茶樓裏的才子佳人們也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青衣女子卻是淡然高遠,眼神犀利審視,蘇筱陌隻和她對視了一眼,便覺得後背生寒,這個女子難道能看透人心不成?
蘇筱陌更心驚的是,她竟然不認識她!
隻是這個樣貌又有才華,她怎麽可能一點兒印象沒有?
蘇筱陌見她的目光隻是看向夜千歌,目光裏有少許的冷意一閃而過,不禁疑惑,難道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恩怨。
夜千歌卻已墨落紙麵,流暢開畫,蘇筱陌靜坐旁邊安靜地觀察,宇文嫣自不必說,高傲與得色全在臉上,而此刻屋子裏雲石柱下有兩個男子長身而立,遠遠地看向這邊,待看到那個雲紋墨衣的男子時,蘇筱陌的手一抖,差點將顏料灑出來,她放下東西,隻說頭暈要透透氣,正在畫畫的夜千歌也沒有管她,蘇筱陌提裙向那兩個男子走了過去。
從那兩人麵前經過的時候,蘇筱陌難掩心跳,左一歪,她差點跌倒,墨衣男子伸手以扇柄相托,將她扶了起來:“姑娘小心。”
聲音溫和,笑容溫潤,蘇筱陌眼圈一紅,忙低下頭去:“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錦然……”隻說了四個字,雖然溫和卻也疏離。
蘇筱陌抬眼看他,想了想終於開口,隻是唇角有些顫抖:“公子是雅士,可曾聽過兩句詩?攄懷俗世外,高眺白雲中……”
錦然臉色依舊,未有絲毫變化,隻是略一思索道:“在下並未聽過……”
蘇筱陌聞言笑了笑:“那打擾了……”
說完轉身,眼底是濃鬱的失望,但很快,身後的聲音傳來:“蘇姑娘以後不妨多來茶樓多坐坐……”
蘇筱陌點了點頭,背挺得很直,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不管如何,這個叫錦然的男人,對自己起了興趣,而她也會利用這一點。
雖然他和哥哥白安很像,但是到底不是,奇跡沒有發生。他對那句詩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再者,白安比他要黑一些,眼睛大些,而且父兄的屍首確實已經收了,不會有錯的。
事實上,她也知道,隻是想多看兩眼那相似的麵孔。
心裏酸楚難當。
正想著,宇文嫣看向她,眼神中帶著挑釁,更多的是不屑:“怎麽?蘇家當家的二小姐,叱吒蘇府無人敢惹的二小姐就繼續這個樣子,躲在別人的身後,企求庇護?”
蘇筱陌笑了:“說好的比試,是比試畫技,不是嘴上功夫吧?”
“好,就算是比試畫技,那麽你呢?你什麽都不做,便是贏了,又幹你何?難道你也會心安理得?”宇文嫣將手裏的畫筆放下,嘴裏絲毫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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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開始擔心輸了?”蘇筱陌象是朋友間開玩笑,笑得恬淡,說話間已將夜千歌所畫的絹畫提了起來,那是一條活躍歡騰的鯉魚,任誰看來,都覺得那魚要躍出絹紙,活過來一樣。
宇文嫣點了點頭:“還不錯,隻是可惜……”
她的人將她那張畫也扯了開來,卻是一幅鳳凰於飛,那金翅鱗鱗的雙翼仿佛隨時扇動出祥風來,那顏料也不知道怎麽調配出來的,看著倒不象是畫上的,而象是堆上的,那隻鳳凰也不是畫的,而是突出於絹紙,就象是一隻鳳凰落在紙上,或者這幅畫名字應該叫鳳凰來儀。
眾人看著這畫,不禁噤聲摒氣,生怕一喘息驚了這鳳凰,再吐嚕嚕飛走了,夜千歌的魚雖然好,而這樣一比,就稍稍落了勢了,宇文嫣眼底帶著得意,對蘇筱陌指了指樓梯的位置,麵露笑容,吐出的兩個字卻極無情:“滾吧……”
夜千歌臉色變了幾變,銀牙緊咬,她沒對宇文嫣說什麽,卻對蘇筱陌道:“真不好意思,沒幫到你,反而丟人了……”
蘇筱陌搖頭:“不,我們還沒有輸。”
“沒有?”夜千歌看著自己的畫又看著宇文嫣,然後道,“輸了比賽不能輸了人格不是?”
“隻這一句,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蘇筱陌對她菀爾一笑,轉身在絹布上畫了起來,數數幾筆後,那絹布上並未有什麽變化,宇文嫣看完笑了,而先前那青衣女子卻近前幾步,看著蘇筱陌手中的絹布微微點頭:“蘇姑娘,還不讓我們見識一下?”
“霍姐姐,難道她的畫有什麽夭蛾子不成?或者霍姐姐覺得他們的畫技高一籌?
”宇文嫣嘟著嘴上前扯女子的手臂,撒嬌起來。
姓霍?
蘇筱陌心裏一動,難道她是霍家的人?
霍子遷最後的結局蘇筱陌並不知道,因為這是皇家機密,普通的百姓未必知道,而司徒幻允也未必真的會大肆宣揚他的‘罪行’,連自己的死都冠上了合理的病因,如果她是霍家的人,那麽自己倒是可以接觸一下,探探情況。
正想著,姓霍的少女拍了拍宇文嫣的手:“嫣兒的畫作技法布局無人能比,我隻是想看看她們會出什麽招術……”
“青瑤姐姐,那你說她們會出什麽招術?如果是姐姐,怎麽來破我這一局呢?”宇文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如果是我,我便直接求妹妹放過我才是。”
“姐姐說笑了!”
兩人說話間,卻見蘇筱陌走到錦然麵前,請下了他手裏的那杯茶,一揚手全灑在了畫布之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畫上的那尾魚魚尾扇動了兩下,就一下子消失了,畫上空餘一江春水,兩樹好花……
“怎麽回事?”宇文嫣上前細瞧,卻不想什麽都看不明白,將那畫布翻來掉去,卻仍舊沒有看到那條魚的蹤影,她有些氣極,一甩手,“你們這是妖術,江湖騙術而已,我在大街上看耍戲法的就有,還有把東西變沒有的,還有變沒大活人的,說好的,我們比的是畫技,你們隻畫了這條江和兩棵破樹,想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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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千歌也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她笑著抱了蘇筱陌一下:“你真棒,你怎麽做到的?”
蘇筱陌仍舊以前那樣的表情,看著宇文嫣道:“宇文姑娘的畫作讓在下佩服之至,這幅鳳凰於飛可為驚天之作,在下也不過用雕蟲小技駁人眼球,在下輸了,現在就滾出雲外茶樓……”
蘇筱陌的話讓宇文嫣剩下的話全憋了回去,她本來以為蘇筱陌會趁勢奚落她,如果那樣的話,她有無數的話在等著,她會利用這段時間揭穿她的戲法,可是她竟然主動伏軟,而她還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差點就指著她的鼻子叫罵了。
夜千歌也是一愣。
碧雲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若不開口,便沒有人替她的主子做主,上前一步道:“小姐,我雖然不懂看畫法畫派,可是人家都形容畫得好,就說畫象活了一樣,剛才小姐的魚分明是活了,什麽不見了,就是躍入畫裏的江水,奔海去了,夜小姐,你說是不是?”
碧雲很懂找同盟。
夜千歌點頭:“對,這魚是真的活了,已入大江等待躍龍門,蘇姑娘,你也不必照顧親戚麵子而枉自菲薄呀,這個茶樓裏的人應該都是明眼的,你這樣認輸倒是顯得氣度宏大,可是也讓其它的人覺得沒趣呀,也讓宇文姑娘更沒臉,分明就是你贏了……”
蘇筱陌並未反駁,隻是謙虛地笑笑,霍青瑤深深地看了一眼蘇筱陌,而墨衣男子錦然此刻轉身飄然離去了,蘇筱陌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相送,卻被吳先生擋住了,他上前一步道:“按理說,今天的比試不分高下,兩位小姐都有驚天之才,若不嫌棄在下的茶樓,隨時恭候兩位來此品茗切磋,自古有句老話叫英雄惜英雄,佳人也該惜佳人才是……”
宇文嫣這會兒臉燒得如著了火,她如果在發脾氣之前,吳先生這樣宣布那還沒有輸——她剛才輸了修養和氣度。
想到這裏不禁臉紅一陣白一陣,狠狠地瞪了一眼蘇筱陌:“本小姐今天正好有事,先走了,不打擾你們。”
說著,氣哼哼地離開,本來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女子此刻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夜千歌對著她們冷哼了一聲:“你們不會落井下石吧,剛才你們不是一夥的嗎?那樣我更瞧不起你們……”
夜千歌還要說什麽,被蘇筱陌給攔下了:“夜姐姐,聽說雲外茶樓的茶可是人間仙品,我們不如嚐嚐?”
“好,我倒真想看看這仙品如何。”
“如果你們不嫌我叨擾,讓我來請客如何?”霍青瑤上前一步,對她們兩人友好地笑了。
半個時辰後,三個女子的笑聲不時從雅間傳來,夜千歌笑得最是豪爽,而蘇筱陌和霍青瑤隻是看著她笑,夜千歌到底是誰家的千金不得而知,但從她的話語,她絕非南燕之人。
蘇筱陌覺得此行收獲頗豐。
她和碧雲從雲外茶樓後門出來,胡同裏很安靜,卻見從外麵走來一個人,那人一身粗布衣服,看起來是個普通的百姓,隻是普通的百姓怕是沒有辦法進到雲外茶樓專用的通道,而且走的這麽謹慎,他一定有問題,不由地多看了兩眼,這兩眼看下來,心裏一驚,忙低下頭去,但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是蘇筱陌,這樣的麵目她怕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