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寄養
一南一北的安都和汪箏都在為自己的人和事忙碌著，完全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麽。就在汪箏弑父的那天晚上，由方玥主導的芯片寄養開始了。
等到濃綠的培育原液圍繞在兩人身邊的時候，修複艙忽然亮起了一抹綠色的光芒。
在安都去取培育原液的時候，方玥把一塊晶石放到了修複艙裏，如果安都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就會發現，這和他芯片蘊養的那種晶石一模一樣。
綠色的光漸漸大盛起來，歸一的身體開始發出瑩白的細小顆粒，雪花一樣的顆粒漸漸匯聚在上方，凝成半塊芯片的樣子。
躺在修複艙裏的歸一醒了。
他一動，旁邊閉著眼睛的安都就轉頭朝他看去。
方玥靜靜看了他們一眼，隨後操縱著助理醫生走出了實驗室。難得擁有短暫的清醒時間，他就不杵在裏麵礙眼了。
“哥哥……”歸一先看了一眼漂浮在上空的自己的芯片，然後才朝安都看過去。
“疼嗎？”安都微微側過身體，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臉。
歸一搖了搖頭，他把安都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向往常那樣，輕輕蹭了蹭。
“哥哥，我這次又把事情搞砸啦。”歸一在滿是營養液的修複艙裏露出個無賴的笑容，不過片刻，就收了回去。
他說：“哥哥，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失望啊……”把我自己變成了這種樣子，再也沒有辦法成為你期待的那樣，可以自由自在的，隻作為一個單純的人類活下去。
“不，做你任何你想做的。”安都的指尖觸碰過他微紅的眼尾，把不存在的眼淚抹去。
歸一定定看著安都，他微微用力，放低身體半跪半趴起來，整個人都覆在安都上方。綠色的營養液順著他齊肩的發梢滴滴答答落下來，有些落到安都的臉上，他伸出手輕輕揩去。
而後，他低下頭，微涼的唇瓣落在安都溫熱的唇上。他一動不動，隻是輕輕含著他的嘴唇，閉起的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著。
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的，無法填補的饑餓感，瞬間淹沒了他。明明如此難受，卻又這樣渴望靠近。
哥哥，你剛剛說，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那麽我所渴.求的，你是否也一樣明白呢。
冰涼的機械的手臂落在了腰間，溫熱的指尖卻壓在了他的脖頸上。
歸一微微睜眼，下一瞬，整個人卻被牢牢困在了安都的懷裏。安都稍稍分開兩人，他的指腹用力摩挲過身上人蒼白的唇，而後毫無預兆的用力吻上去。
唇齒相依，心跳如鼓——這才叫做親吻。明明是自己壓製著他，卻仿佛被他吃掉了一樣。
封閉的修複艙裏沒有傳出任何聲音，隻有彼此一聲一聲的心跳，漸漸響在一起。
而懸浮著的半塊芯片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塊芯片。已然殘缺的芯片仍在不斷融化著，被分離出去的細沙一樣的瑩白物質圍繞在兩塊芯片之間，磨平每一個不順的棱角。
等到兩塊芯片都等同大小之後，那些細沙忽然高速運轉起來，綠色的培育原液不知何時已經交纏在其中，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球。
兩塊芯片被光團包裹著，向安都的身體裏融去。
歸一的身體忽然哆嗦了一下，他想離開安都滾.燙的唇瓣，卻忽然被他遮住了眼睛。
“九九，別看，放輕鬆，到我這裏來。”安都的聲音啞啞的在耳邊響起，他放下手，一下一下啄著歸一的眉眼。
他的手指慢慢在歸一身上移動，從他的眉眼落下去，在肩胛骨上稍稍停留，才一路向下。
歸一的睫毛顫動著，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來，他閉著眼睛，伸出手輕輕摸著安都的臉，好像確定了位置一樣，就這樣靠在了安都的身上。
“哥哥，我們會好好的嗎？”
“恩。”
“等我醒來，以後我們永遠住在一起，好不好？
“恩。”
“哥哥……”
“我在。”
“我……”
漂浮的兩塊芯片已經完全融進了安都的身體，沒來得及把最後一句話說完，歸一就這樣，陷入了長久的沉眠。
安都睜著眼睛，他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從始至終，沒有半點不適。
直到兩塊芯片進入了他的意識海，在修複原液的作用下，漸漸合成了一塊，安都也沒有半點不適。
歸一仿佛就這樣消失了。
但是因為芯片連結而亮起的絲絲光點的脈絡，正安靜的在意識海裏散發出細細碎碎的熒光物質。
不知過了多久，蜷縮著的歸一就蜷成一團，安靜的漂浮在他的意識海中。
他們，成功了！
“真是了不起……”方玥坐在朱雀頂端的天台上，他機械的四肢隨意擺放著，微微閃著電流的電子眼朝著沒有半點光線的天際上看去。
後生可畏，歸一竟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他把自己完全封鎖在了意識海裏，切斷了對外界所有的感知。
這樣子，這個世界的智能體就又一次的，失去了他們的王。
如果他不能醒過來，那麽他就會永遠困在自己的世界，直到芯片融化，他的世界崩塌，他隨即消失在這個時間。
要多勇敢，要多少信任，才可以為彼此做到這個地步呢。
方玥歪了歪頭，機械的外表做出了一個臉部動作，要是他舍得讓這架鋼鐵的外表縫上一層人造皮的話，這時候他大概是在笑著的。
安都睡著了，他躺在修複液裏，在看到意識海裏的歸一的刹那，他就放任自己進入了深度睡眠。
他再一次進入了自己的意識海，虛擬透明的他漂浮著靠近歸一，他把人摟在懷裏。就這樣看了許久，他才心滿意足般，閉上了眼睛。
但是他不能永遠沉睡在意識海裏，甚至他都沒能睡到自然醒，就被方玥強迫著喚醒了。
他一醒，就發現整個實驗室都在搖晃。
“你再不醒，就和地球一起陪葬吧！”方玥沒好氣的說。
因為虛荒的失控和能量暴走，小行星帶終於完全脫離軌道，衝著地球飛過來了！
“現在是什麽情況？”安都迅速清醒，他迅速從修複艙裏起來，一路跑向了朱雀頂端的平台。
他一動，就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全新的改變。
更敏銳的五感，能夠收集到空氣裏微弱的變化，更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的肢體變得更加修長了。
他長高了。
安都眯了眯眼，他的瞳孔發生了些許不明顯的變化，他在微微透著青白光線的淩晨中，朝灰蒙蒙的天際上看去。
方玥說得沒錯，整個小行星帶完全脫軌，比地球的體積大上許多的行星如果撞上地球，除了灰飛煙滅，沒有第二個結果。
“虛荒呢？！”安都轉頭朝跟上來的方玥問。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這個時候不計劃著逃離，你找他做什麽？”方玥擺動著他的機械腦袋，偏過了安都的視線。
“逃離是不可能的，”安都凝神留意著風裏帶來的氣息，“如果地球上還有人能挽救這場災難，除了虛荒，沒有第二個。”
安都的目光落在方玥的電子眼上，他的神情異常嚴肅。
他開口道：“方玥，虛荒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