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代價
高大的黑色機甲沒有再說話，他隻是挺直脊梁，單膝跪下。
身後的那片廢墟裏，並不僅僅隻有人類幸存者，還有很多他的同類。更何況，他與T917曾經是戰友。
T917是那架紅色機甲的編號。
“很好。”瓢潑大雨中，歸一微微抬頭，他的手中迅速凝起一把粒子光刀。即使跪著也比他高的機甲，麵對自己的怒火，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他甚至配合地開啟了胸腔，讓歸一轉移安都，以免誤傷。
就在胸腔開啟的刹那，變故陡升！
一隻比歸一體形稍小的蜥蜴猛然從旁邊的廢墟裏躥出來，它高高彈起，像一顆炮彈一樣衝著安都而去。
歸一臉色大變，他手中的粒子刀光芒暴漲，朝著還在半空中的蜥蜴狠狠劈去。
“唰！”機械的外殼應聲而裂，劈開的卻不是那隻偷襲的蜥蜴。被病毒感染的人工智能閃著猩紅的雙眼，即使被歸一劈成兩半，落在地上的外殼還在掙紮。
另一側，黑色的機甲轟然倒在地上，那隻巨大的蜥蜴口中叼著安都，眨眼間消失在梅城的街道。
他竟然被控製住了！
歸一手中的粒子刀發出一陣一陣冷寒的光，他站在瓢潑而下的大雨中，盯著安都消失的方向看了許久，才漠然地把視線落在眼前。
不過瞬間，他們就被雙眼閃著紅光的“人類”圍住了。
這麽大的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安都一定被淋濕了……
無論幕後的人是誰，想稱霸世界還是統治宇宙都跟他沒有關係，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把主意打到安都身上。
歸一握著武器的手指狠狠收緊，他朝著安都消失的方向衝去，腳下的雨水濺出一朵一朵水花，義無反顧得完全不在乎他正被幾十個中毒的智能體圍住。
這些東西，並不受他的指令約束，除了斬殺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腳下一轉揮刀向前，把眼前神色扭曲的頭顱劈下。過大的動作讓他的雨衣帽子一下子掉下來，整張臉迅速被雨水打濕，他沒有停頓的抬手往後一架，擋住身後的偷襲。
驚雷驟然在頭頂上炸開，一道極強的閃電劈開天地，驀然閃過的光亮中，瞥見歸一布滿雨水的臉——那被頭發遮住的眼睛，凜冽的殺氣竟然和安都有幾分神似。
想要得到安都的人，算來算去不過是那幾個，歸一把粒子刀從對方胸腔裏抽出，反手又是一刀。
人類的貪婪，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測的。都離開了還不忘把手伸到這裏，人類的貪念永遠沒有上限。
倒在他身後的“人類”已經無法數清，但是眼前仍然源源不斷的湧來，歸一死死咬著牙，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已經一縷一縷貼在臉上，整個人仿佛剛剛從水裏撈出來。
“唔！”歸一的身體猛然晃了晃，他被一個偷襲者一刀砍在了背上。
疼痛的感覺剛剛開始還很麻木，不過片刻，那種疼痛才從呼嘯著，尖銳地從心底湧出來。
他有片刻的茫然，行動遲緩地躲過又一波襲擊之後，才後知後覺——他的身體，也是會疼的。
“王。”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機甲忽然出聲，沉沉的聲音，仿佛在等待他的決定。
不過這短短的時間，他的身上又挨了兩顆子彈，一顆在腹部，另一顆擦著肩膀飛過去，削掉了他一大塊血肉。
歸一手中的粒子刀閃了閃，終於無聲消失，他疼得一個哆嗦，躺倒在積滿水的地麵。
他隻是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把安都救回來而已——作為一個人類該有的力量，而不是其他的什麽。
他在抗拒，抗拒召喚同類，抗拒成王。
冰冷的雨水衝刷著大地，大顆大顆雨水落盡眼睛裏，歸一微微渙散的眼神，眼尾瞥見一點寒光閃過。
他不是安都，即使擁有血肉之軀，也做不到像安都那樣，可以一個人麵對千軍萬馬，將他救回。
他閉上了眼。
各種武器齊齊向他襲來，就在這個時候，巨大的黑色機甲猛然咆哮一聲，擋在了歸一身前。
他的眼睛，一紅一藍，在混沌的天地間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歸一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低垂著頭，任由發梢上的水肆意地滑落。他轉身，把身後的戰場留給那架機甲，自己一個人朝著梅城的街道一步一步走去。
他的身後，從廢墟裏慢慢走出三三兩兩的智能體。鋼鐵的骨架，原本空洞的眼睛位置，現在一紅一藍兩色格外雀躍。
——他們的王，在召喚他們。
等到歸一走到嚴峰他們消失的那片建築群的時候，他的身後已經跟隨了上百的高級智能體。他們把小小的少年擁護在中間，至此他們得到王的庇護，即使死亡也無所畏懼。
這一處建築群建立在半山腰上，是目前整個梅城保存得最完整的一處建築。
主宅前，是一片空曠的院子。
歸一一踏進去，就看到嚴峰被蛛絲牢牢縛住身體掛在主宅的高牆上，他垂著頭，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落下來，生死不知。
地上，同樣被牢牢綁住的明承躺在積了一層水的地麵上，他被堵住了嘴，盯著嚴峰的眼睛早就紅了。
歸一不過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蛛絲是獸類基因強化者的，嚴峰並沒有生命危險。再說，從紅霧森林裏回來的人類，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掛了。
“歡迎來來到我的世界，我曾經的王。”亞裏斯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出來，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掛著嚴峰的那堵牆一條一條黑色的脈絡慢慢凸顯出來。
他的虛擬影像，隨後浮現在上空。三分之二的臉被鋼鐵覆蓋，露出來的手也閃耀著金屬的光澤。除了一隻右眼還是人類的模樣，渾身死氣沉沉的他，看不出半分曾經人類的模樣。
歸一看著亞裏斯的全息影像，他的眼睛動了動，亞裏斯的身體，機械化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加快了改造自己進程，這就意味著他必須損耗大量的實驗體。
“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嗎？”亞裏斯看著歸一，露出個扭曲的笑容。拜不完全機械化所賜，他現在極少開口說話，必須要說也都是電子合成器發出的聲音。
在死亡地帶他被安都的解離刀一刀劈開機甲，當時他的機械右眼完全被毀。事實上，他身體內部的機械零件都被粉碎得一個徹底。
所有的治療都不起作用，他的身體，甚至開始排斥修複液，短短的十二個小時，他的器.官衰竭了三次。
最後，他一狠心，把自己的內髒全部替換。
“既然走進了這裏，你想好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了嗎？——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