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多指教書豫姐姐
這天下午，書豫替父親去外麵買了些東西回來，她回到家門口時，正好趕上了黃昏時分，她推開院門，往裏走，就看見那個容貌明麗的少年懶洋洋地倚在堂屋外麵的木頭柱子上。
她腳步忽地一滯。
晏恒手裏拋著一顆藍色的小球，他低頭看著站在麵前興高采烈的小狗，淺淺彎起唇，明豔的眉目浮現一絲笑意，他輕笑一聲：“你這狗不凶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嘛。”
見阿福一直盯著他手裏的球，晏恒微挑起眉梢，他拋了拋手中的球：“想要嗎？”
“汪！”
晏恒促狹一笑。
書豫看著少年做了個拋球的假動作，阿福立馬掉轉身子追了過去，它追到一半的時候發現球不見了，有些茫然地四處尋找，最後找不到隻能垂頭喪氣地跑回少年的身邊。
晏恒沒忍住勾唇笑了，他蹲下身揉了揉小狗的腦袋：“傻。”
他把藏到身後的球拿出來遞給它，阿福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似乎沒明白球怎麽在他這裏。
少年挑起細長精致的眉目，他一笑：“逗你的，傻狗。”
話落，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前麵有人走過來，晏恒抬起頭來，就看見書豫站在跟前。
他站起來，看著書豫揚了揚眉，輕佻地喊了一聲：“喲，狗主人回來啦。”
他臉上的笑容明媚張揚，唇側梨渦淺淺。
書豫看著這少年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幾天在菜市場裏發生的事情，這人看著表麵純良，實際上藏著一肚子壞心思，那天他禍害她未果，書豫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這會兒看見他出現在自己家的庭院裏，她心裏忽地多了那麽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阿福發現書豫回來了，它興奮地叫了一聲，丟下少年轉頭朝她跑來。
書豫將它從地上抱起來，剛想問他怎麽在這裏時，就聽見從堂屋裏麵傳來一道爽朗洪亮的笑聲。
聽到這陣耳熟的笑聲，書豫看向待在一旁的少年，晏恒靠在柱子上，他動作輕緩地拋著手裏的小球，瞧見書豫的眼神，他朝她微微一笑：“以後請多指教啦。”
什麽意思？
書豫沒明白他說的話，她看了他一眼，晏恒朝她笑得一臉神秘莫測。
書豫沒理他，她抱著阿福經過他的身側時，聽見他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對了，順便告訴你，我前兩天帶人將謝飛羽揍了一頓。”
書豫腳步一頓，晏恒側過身子，笑吟吟地望著她。
書豫覺得這笑容有點說不上來的詭譎，她收回視線，跨過門檻走進屋裏，就看見父親坐在堂屋大廳裏，另一側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跟她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
“阿豫回來了？”尤振嚴注意到門邊的人，他喊道。
書豫將阿福放在地上，朝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爸，晏叔叔。”
她喊完人後，坐在尤振嚴身旁的晏明城將視線挪過來，他笑著打趣道：“唷，這才一段時間沒見，你家這小姑娘現在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話落，晏明城轉頭看見晏恒從屋外進來了，他揚聲道：“阿恒，你叫姐姐了沒有。”
晏恒今年十四，書豫就比他大了一歲，今年十五。
晏恒倚在門邊站著，站姿隨意懶散，聞聲，他掃了眼站在自己跟前的書豫，忽然想起什麽，他彎唇笑了，將雙手放進口袋裏，故意拖長了尾音喊道：“書豫姐姐——”
書豫背脊倏地一顫。
晏明城跟身旁的人說：“老尤，這孩子平時被我寵壞了，沒什麽規矩，如果他在以後的日子裏給你搗亂添堵，你就盡管教訓他，不用給我留麵子。”
尤振嚴在外頭也有聽聞過這少年的事跡，他笑著擺擺手：“這年紀的男孩子在外頭打打鬧鬧很正常，要不然怎麽能顯出這個年紀的朝氣，我小時候那會兒比他還皮。”
晏恒在一旁聽到這話，他揚起下巴笑道：“還是尤叔懂我。”
尤振嚴笑了笑，他轉頭跟書豫說：“阿豫，來，我跟你說件事。”
書豫走到父親身邊。
尤振嚴說：“你晏叔叔接下來有段時間要去外地做生意，不太方便帶著阿恒，所以想讓他暫時寄宿在我們這裏。”
書豫微愣。
這麽突然？
晏明城在旁邊道：“本來也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們的，但是我在那邊的生意還沒起步，經常要往各地去跑，帶著這小子確實不太方便，我原本是想把這孩子放到他外公家的，但他不肯去，所以隻好麻煩你們了。”
“哪有什麽麻不麻煩的，老晏，你跟我說這話就太見外了。”尤振嚴說。
書豫聽著兩位長輩之間的對話，她緩了一會兒才消化完這話裏的內容，她靜了幾秒，轉頭看向待在一旁的少年。
晏恒坐在門口的一張長椅上，阿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到他腳邊去了，他手裏拿著一顆小球，正在逗狗，身形嬌小玲瓏的阿福被他耍得團團轉的，少年的唇邊勾起了一絲笑。
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他，晏恒挑起眼睛。
書豫見他看過來，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她突然明白了他剛才在門外說的那句“以後請多指教”是什麽意思了。
晏明城跟她說：“書豫，晏叔知道你很聽話也很懂事，成績又好，以後就讓阿恒跟著你好好學習學習，別整天盡會折騰那些調皮搗蛋的事兒。”
晏恒聽言，他淡淡地嗤笑了一聲。
書豫聽見了他的嘲諷聲，她的神色平靜如常，朝晏明城輕點了下頭，應了下來。
晏明城從包裏拿了一遝錢放在桌子上，尤振嚴看到後，臉色微沉，他板著臉道：“老晏，你這是做什麽？”
晏明城：“我把阿恒放在你這裏，孩子吃喝穿行什麽的都需要錢，這裏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不多，你安心收著。”
“這錢我不要，你收回去。”尤振嚴正色道。
“那怎麽行，我把孩子放在你這，總不能讓他白吃白喝你的。”
尤振嚴態度堅決：“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兒，能要得了多少錢，這錢我不收，你拿走。”
“你收下吧，沒多少錢！”晏明城堅持著要把這遝錢給他，兩人推脫了一番，見尤振嚴堅決不肯把錢收下，他這才作罷。
天色不早了，晏明城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尤振嚴說：“老尤，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就先走了，這小子我就放心留在你們這邊了。”
尤振嚴跟著站起來，他點頭說：“放心吧，孩子我會替你看好的。”
晏明城看向待在一旁的晏恒，他開口道：“阿恒，我走了，你在這裏好好聽你尤叔和姐姐的話，聽到了嗎？”
晏恒撓了撓耳朵，他不耐煩地應了聲：“聽到了——”
“臭小子！”晏明城笑罵了句。
送走了晏明城，尤振嚴就準備做晚飯了，他進廚房之前交代書豫帶晏恒上樓去放東西，書豫應了下來，她走到堂屋對正在逗狗的少年說：“我帶你上樓放東西。”
“哦。”晏恒轉了轉眼珠子，朝她一笑：“好啊。”
書豫和父親現在住的這幢宅院是他們祖父那輩人流傳下來的，房子空間大，分為東西兩側，書豫帶著晏恒去了東麵的房屋，她打開其中一間屋門，剛準備進去收拾一下的時候，就聽見晏恒說：“喂，我不喜歡這間屋子。”
書豫回頭看了他一眼，晏恒站在門外朝她聳了聳肩：“這屋的窗戶太小了，采光不好。”
東麵還有很多空房間，書豫每個月都會定期打掃，她聽他這麽說，沒說什麽，帶他推開了隔壁的房間，晏恒在門外看了一眼就說：“這屋的空間太小了，還有別的嗎？”
書豫帶他看了第三間臥室，晏恒說：“我不喜歡床對著門。”
這會兒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是在故意挑刺，書豫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晏恒朝她挑眉一笑：“看我幹嘛，嫌我多事啊？”
書豫沒說什麽，她收回視線，帶著他又看了兩間臥室，晏恒看完之後跟她說：“看來看去還是第一間好，我還是住那吧。”
“……”書豫無言片刻，帶著他回到了第一個房間。
他們回到了第一間房，晏恒又開始挑刺了，他站在房屋中央，他環顧了圈四周，跟書豫說：“這床單的顏色我不喜歡，能不能換？”
“還有這個窗簾，太老舊了，一看就很久沒人用過。”
“這桌子也是。”晏恒伸手抹了把桌麵，皺了皺眉，嫌棄道：“那麽多灰塵，一看就很長時間沒打掃過了。”
這人跟大少爺似的，一進房間就挑了好幾處毛病，末了，他還轉頭看了書豫一眼，挑了下眉說：“你不會就打算讓客人住在這樣的房間裏吧？”
“……”書豫忍住心裏想把他趕出去的衝動。
“還不趕緊收拾收拾？”晏恒見她沒動靜，他挑了下眉，眉目含笑地望著她，“需要我找尤叔過來？”
書豫默了幾秒，她走到衣櫃前，找了張新床單把原先的換掉，然後找了塊抹布開始擦桌子。
晏恒看著書豫在房間裏忙碌，憋悶了許多天的情緒總算暢快了些，他臉上揚起一絲愉悅的笑意。
“這裏，這裏也有灰塵。”他時不時說道。
“還有那裏，桌子能不能換個方向？”
“這地毯顏色太醜了，換掉。”
……
書豫忙碌了許久，總算把他認為不滿意的地方都整改了。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神情悠閑自得的人：“可以了嗎？”
晏恒望了眼四周，他雙手放進口袋裏，思考了會兒，抬了抬下巴說：“勉勉強強吧。”
書豫：“……”
將他安頓好之後，書豫就下樓幫尤振嚴一起準備晚飯。
晚飯的時候，一貫隻有兩個人的餐桌前多了第三個人，晏恒在尤振嚴麵前沒找書豫的麻煩，一頓飯安靜地吃完，飯後，尤振嚴叫上兩個孩子去到大廳。
“這段時間阿恒就在我們家裏住下了，阿豫，你是姐姐，往後在日常起居還有一些事情上多照顧著他，知道嗎？”尤振嚴說。
晏恒在旁邊朝她露出一絲笑容：“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書豫姐姐。”
他把“姐姐”兩字咬得很重，書豫沉默了下來。
突然開始後悔之前招惹他了。
見她沒答話，尤振嚴重複了遍：“阿豫，爸爸剛說的記住了嗎？”
書豫抬起視線，朝父親點了下頭：“記住了。”
……
那天晚上夜空清澈，星星遍布蒼穹，夜晚的涼風穿過江都鎮的街巷，書豫記得清楚，那是晏恒來到他們家的第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