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獻銀錢
「諸位且慢。」
隨即溫慶書止住要走的幾人,輕輕嘆息,道:「趙公子乃是有學識之人,又怎會偷用杜牧之詩來貽笑大方?」
她仍是深深看著趙洞庭,忽的對著趙洞庭深深揖禮,「公子之胸襟,讓慶書敬佩。」
趙洞庭對這溫慶書印象倒是不錯,輕輕點頭。
其餘學子都是古怪看著溫慶書,不知她為何這樣。
阿詩瑪看著趙洞庭,臉上若有所思。她不是宋人,但這首《泊秦淮》,卻也是聽過的。
趙洞庭的用意,她儼然揣摩出來了些許。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應是書生不知邊疆苦,皇城作詩吟風月才是。
她是渤泥親王,輔佐渤泥國王有段時間。在眾人中,最是能體會到身為皇上的趙洞庭的感受。
溫慶書緩緩站直了身子,眼神再度掃過眾人,又道:「其實今夜慶書請諸位來,作詩不過是個名義,而是有事想與諸位商議。」
眾舉生都看著她。
看在溫慶書的面子上,那幾個要離席的也都坐下。
之前那出聲的公子哥打量趙洞庭兩眼,又看向溫慶書,「慶書姑娘有何事直言無妨。」
溫慶書道:「諸位可知現今我朝將士正在北疆和元朝開戰?又可知我朝將士已入西夏,欲和西夏皇上聯合抗大夏?且在我朝西疆,吐蕃五萬大軍也是兵臨城下?」
眾人都是微愣。
然後有人道:「這些事我倒是有些耳聞。」
他對著皇宮方向拱拱手,「我朝皇上雄途大略,早有意吞併元朝,再讓我們大宋現鼎盛之世。如今發兵西夏、元朝,想來是皇上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邊疆有我們大宋百戰不殆的禁軍在,必將所向披靡。溫姑娘忽出此言,不知何意?」
溫慶書道:「那諸位可覺得這和我們是否有關係?」
眾舉生良久的沉默。
然後議論紛紛。
有人道:「出征打仗乃是禁軍之事,我們……又如何插得上手?」
溫慶書道:「禁軍諸將士在邊疆浴血奮戰,我們縱然插不上手,難道就應該在這裡,坐享朝廷為我們創造的繁盛安定么?」
趙洞庭眼神些微詫異,不禁多打量了溫慶書幾眼。
溫慶書作為女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已是壓過在場的所有讀書人了。
只也有人道:「將士行軍打仗,文臣治國安邦,我等寒窗苦讀,不也是希望為朝廷、為皇上效力?」
溫慶書輕笑,眼神落在這說話的舉生臉上,「祁公子當真是為朝廷效力?而不是為光耀門楣?」
那舉生臉有些紅,愣是沒好意思再說出話來。
他們或許真有為朝廷出力的心思,但更多的,怕還是為光耀門楣。
趙洞庭看到此景,不禁輕輕搖頭。
這些舉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還記得還是鍾健、毛崛他們那場初次科舉,那時候的舉生們,可並不是這樣的。
不管是儒將、武將還是各科舉生,中得進士以後,有不少都請命前往邊疆。
如邕州陣亡的朱茗鍇,再有龐文波,他們那些人都是儒、武雙進士,若留在朝廷,也能平步青雲,但不都選擇鎮守邊城去了?
而現在,朝廷報名武舉的舉生越來越少。高中以後,願意前往艱苦邊城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
他縱是宣揚愛國情懷,如今過去這些年,民間多數人也都是已經麻木了。
或許他們是在想,又沒有敵軍打進國內來,又何須得他們這些人上前線?
溫慶書看著那祁公子面色有些訕訕地坐下,又緩緩道:「諸位莫要忘記,皇上曾有言,這大宋,不僅僅是他的大宋,也不是禁軍的大宋,而是全天下百姓的大宋。我們這些人雖是文人,但皇上要創下前所未有的鼎盛帝國,難道就真的只是前線將士們的事么?若是鼎盛帝國全由前線將士用血肉拼搏而來?我們這些在後方還在為光耀門楣而讀書的讀書人,又有何資格享用這樣的安定?這樣的繁華?又有何資格在邊疆硝煙四起之時,還在這裡吟詩作對?」
眾舉生中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悄然低下頭去。
現在想來,他們作的那些詩中雖有還算出彩的,但真正是不合時宜。
有人看向趙洞庭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這位趙公子以「泊秦淮」的名句暗諷他們,他們又有何資格去辯駁?
為天下興亡而讀書。
有人不禁想到自己還年幼的時候,坐在窗前,山河破碎,也曾立志,要挽救這國家,匡扶這社稷。
只後來皇上橫空出世,大宋欣欣向榮,這樣的理想,怎的又悄然消失無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