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城投名
無數的海盜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遂溪縣內火光四起。
軍使眼中血絲密布,舉刀喝道:「為朝廷效死!」
此時還跟在他身側的,也就剩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卒了,有的滿臉血污,仍是高喊:「殺!」
這幾乎是遂溪縣最後的抵抗力量了。
縣城裡的百姓不像周邊村寨的百姓,往日里從未受到海盜侵擾,養尊處優,根本沒有和海盜廝殺的膽量。縱是有練家子持著武器抵抗,也多只是在自家家門口,而且很快便被成群的海盜湮滅。
慘叫聲響徹在遂溪縣各處,靠近城門的數條街道已是生靈塗炭。
軍使分離看啥,率著士卒浴血衝殺到主街道上時,身邊僅僅只剩下數十士卒,且幾乎個個帶傷。
他的左臂也已被削去半截,臉色蒼白,額頭汗水密布,微微顫慄著,眼睛直直看向傲然負手而立在街道中間的慕容川。
慕容川看著渾身浴血的南宋士卒,嘴角嗤笑。
「慕容川,竟是你這賊子!」
軍使雙眼瞪著慕容川,幾乎目呲欲裂。
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是慕容川率領海盜來掠城。
慕容川在雷州境內交遊廣闊,素有義名,縱是朝廷說秀林堡密謀行刺,也有諸多人覺得荒唐,不敢全信。這軍使曾見過慕容川,本來也對這事頗有懷疑,枉他以前和人交談時,還常常誇讚秀林堡。現在看到慕容川,他內心彷彿有無盡的失望和慍怒。
慕容川瞟著軍使,似乎也還記得他,微微愕然,但神色依舊淡漠,忽的將手中長劍甩了出去。
長劍穿空而過,直插在軍使的胸膛里。
「賊子,你不得好死」
軍使大刀杵在地上,至死不倒,猩紅雙眼始終直勾勾盯著慕容川。
「殺!」
慕容川似乎極為厭惡這眼神,冷喝一聲,飛身而上,掠到軍使近前,拔出長劍,一腳將軍使的屍首踹倒外地,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老夫將有元軍作為後盾,誰能殺我?」
一眾圍攏在他左右的海盜頭頭們持著各式兵刃殺進士卒群中,大肆砍殺,狂笑不止。
慕容川立在原地,看著街上四處燒殺搶掠的海盜,眼中精光直冒,他心道:「只待元朝大軍趕到,老夫便可成為一軍之主,這些人,也將是本將軍的精銳士卒,而不是再是烏合之眾,屆時在揮軍海康,取那狗皇帝的性命,報我秀林之仇。」
原來,這些天他竟是已經和元朝取得聯繫,且達成了某種交易。
「哼,這遂溪縣,就當是老夫送給朝廷的投名狀!」
他說的朝廷,自然是元朝。
不過短短兩分鐘時間,原本軍使周圍僅剩的數十士卒便全部慘遭屠戮。
遂溪縣內再無任何抵抗海盜的力量。
海盜便如掠過麥田的蝗蟲群般,不過短短半個多時辰,從城門掠到城中,將遂溪縣衙都燒毀於一旦,然後又掠到遂溪縣中的煙花之地,直到整個遂溪縣都淪陷。
這夜,遂溪縣內煙花之地的陳康佳釀幾乎全部被海盜喝光,風塵女子都被玷污,連老鴇都沒能倖免,最後全部赤身**被扔在街外。
縣內各處,都是衣不蔽體,或是被火燒得焦黑,連面目都分不清楚,還有被殘忍砍成數截的殘屍。
男子尚且能死個乾脆,那些女子,特別是妙齡女子死前,卻還遭到海盜輪番糟蹋,生不如死。
街上屍體大多死不瞑目。
更為讓人痛恨的是,這些海盜中,竟然真有喜食人肉的瘋子。
殘忍血腥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這好似不是人間,而是那無間地獄。
而慕容川,瞧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幕,嘴角只是獰笑。
他從未將這些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視如螻蟻。
有從縣城各處逃得性命的人,忙到周圍村鎮去報信,更有快馬殺出重圍直奔海康縣搬兵,但是,現在正值年關,各城各鎮都在歡慶,想要率軍來援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到得將要夜幕沉沉時分,足足近十萬百姓居住的濉溪縣,街道上竟然只剩海盜和屍首,連個逃竄的人影都再也看不到。
無盡的血腥味和焦味直衝雲霄。
大半個遂溪縣都被焚燒。
縣衙、軍營、軍使官邸,都化為焦土。那被慕容川刺死的軍使大義殉國,可家人卻並未得到老天垂憐。他的妻妾衣不蔽體,滿身傷痕的躺在殘垣斷壁下,他的子嗣、親人,無人倖免,竟是全家都被殺絕了。
到得將要破曉時分,柳弘屹終於率著大軍趕到。
他昨夜正在家中酣睡,突然軍卒來報,說遂溪縣正在被海盜洗劫。他慌忙起身,連稟報趙洞庭都顧不得,便匆匆馳馬到軍營中,聚集營中所剩兵馬疾疾往這遂溪縣趕來。
但終究,還是晚了。
此時,海盜早已不見了蹤跡。
柳弘屹率軍在遂溪縣城門口止步,放眼望去,從城門口綿延到城內街道深處,街上只有無數的屍首。縱是他在戰場上廝殺過,也因這慘絕人寰的一幕而覺得觸目驚心。
「可恨啊!」
他的眼眶瞬間就瞪裂了,大刀重重杵在地上。
這些海盜的作為,和元軍屠城沒有任何的區別。
城牆下頭,胡亂扔著數十具囫圇屍首。
「今日遂溪,明日海康!慕容川奉上新年賀禮,祝小兒皇帝早登極樂!」
城牆上,竟有人用人血寫出這樣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