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會(一)
花魁大會這日,海康縣內空前熱鬧。
還尚是拂曉時分,縣內美人湖畔就已聚集無數黎民百姓,其中不乏青年俊彥。或是風度翩翩,或是錦衣玉袍,俱是神采飛揚。那些個穿著粗布的尋常漢子,卻是不敢奢望那些美人們的,只是來瞧瞧熱鬧。
這等景象,比之當初趙洞庭剛來雷州時的盛況甚至還要更為熱鬧幾分。
許多小販在人群中穿梭叫賣,人群摩肩擦踵。只是最近湖畔的地方,沒得點家境的人卻是難以靠近。
在這裡,尋常殷實人家的公子哥們帶著家僕,擺張案幾,吟詩作對,擺好架勢,只等夜色到來。
聞名雷州的江湖出眾兒郎則是負劍而立,做翩然出塵之態。
有些雷州官吏家庭的子孫坐在轎子里,卻也顯得和那些富賈之家還有江湖兒郎涇渭分明。
而家境更為出眾的,則是泛著自家的船隻,遊戲湖中。有些個愛出風頭,更是往岸上撒著銅錢散銀,使得眾人哄搶,自己則是在船上和朋友、僕人們笑得樂不可支。
他們都是雷州有名的家族的子弟,家中有人官居八品以上。
八品在整個朝廷自然算不得什麼,可雷州這偏遠之地,已是難得的地方要員了。要知道,便是各縣縣令也只是從八品而已。
數十艘精心裝扮過的花船遊盪在湖中,幾乎已聚集這整個雷州上得檯面的膏粱子弟。
如果說花魁大會的美女們是紅花,那他們就是最為鮮脆的綠葉。沒得他們,花魁大會都要少幾分味道。
美人們的花船要到晚上才來,白天,是這些貴公子們出風頭的時間。
往年,連慕容豪也沒得資格划船入湖。今年,他倒是有了這個資格,得益於那塊御賜大義宗門的牌匾。
只是他也不敢太出風頭,花船在眾船中也只能算是稀疏平常。
饒是如此,也已經是讓他那些狐朋狗友們好生羨慕,好生讚歎。
這個年代,到底還是當官的要更甚一籌。
尋常富賈之家,沒得點祖上的餘蔭,敢擅自將船劃到湖中去,還不得被那些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們用竹篙給打到水裡去?
江湖兒郎就更不用說,他們平日里根本不被那些貴公子們看在眼裡,說不得還要損上兩句,說他們只是會耍些把式的武夫而已。
南宋重文輕武早已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慕容豪以武夫之身闖進這個雷州頂尖貴公子的圈子,站在船頭,自然是好生春風得意,顧盼生輝。
在無數人的殷切期盼中,時間終於到得夜裡。
岸邊突然無數的焰火衝天而起,將整個美人湖畔都耀得通透。
小孩子們跳著腳歡呼。
湖上數十花船幾乎同時涼起燈來,各色的燈籠陸續懸挂在船上。船艙前掛著兩盞,上面各自寫著各家的名號。
而就在這時,卻是有艘船順著南渡河支流河道緩緩而來。
這船頗大,上面蓋有幾間亭宇,四周以綉著各式祥瑞之獸的帆布圍住,彩燈高懸,比湖中任何那艘都要奢華奪目。船頭船尾各立著數名佩刀士卒,再看那嵌著族號的燈籠,上頭竟然是個穆字。
有人低呼,「莫非是新任知州穆知州的家船?」
旁人應道:「估計是了,不然怎會如此大排場,我聽聞穆知州的孫兒也到該婚配的年紀了。」
一時間,這艘花船引得無數人矚目,便是那些湖中的貴公子們,也都是向這花船瞧去。
雖然朝廷搬到雷州來,現在雷州落下幾滴雨都能砸中幾個大官,但那些大官們深居淺出,家中子弟又多瞧不起這些雷州本地的膏粱子弟們,多不會來湊這樣的熱鬧。這掛著穆字燈籠的花船突然到來,登時壓下那些湖中貴公子們許多。
知州官居從五品,只待朝廷搬走,便是這雷州最大的父母官。
有不少公子哥登時心想,聽聞穆知州是隨著朝廷從臨安到雷州來的,此時允許家中後輩來湖中划船,莫不是打算在這雷州常呆下去?
朝廷廣招兵馬,勤練不輟,其志向定然不止在這區區雷州而已。
若是穆知州當真打算以後長居雷州,那說不得要利用這機會好好親親他家中的後輩了。
想要做個成功的膏粱子弟,沒點頭腦也是不行的。那些雙眼比天高的,哪個沒曾挨過收拾?
別看這些個公子哥們個個好似肆無忌憚,但他們在家中受到耳濡目染,其實都是些心思剔透之輩。就算是那些灑銀錢的,也沒敢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雷州府不比從前了,以前有革俊俊哥兒帶頭為禍,這些公子哥們橫行無忌都沒事。現在卻必須要拿捏幾分,好不容易雷州大部分實權大臣都被朝廷下獄,自己家族幸免於難,或是艱難擠進這貴族門檻,要是闖出什麼禍事,回去還不得挨家裡長輩的鞭子伺候?
是以,短時間內,整個美人湖中竟是都沒有船隻敢靠近知州府的船。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艘船內,可不僅僅只是呆著穆知州家的後輩子弟,而是呆著天大的人物。
趙洞庭。
此時,他爭帶著李元秀、穎兒、樂舞還有岳鵬等人,及數十個侍衛,就在這船里。
穆康巽的嫡長孫穆易坐在角落,滿心苦悶,連話都不敢多說。
他本來的確是想來看看有沒有入得眼的美人,畢竟他還會婚配,可哪裡曉得皇上竟會用借用他的船?
皇上在這裡,他出風頭的機會顯然是沒了。
其實,這倒也不怪趙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