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兵鋒(六)
如此過去兩天。
行宮城外革離君、張弘范的軍隊不動如山,只是每日操練,威懾行宮。
而行宮城內,趙洞庭對此不管不問。將士們也是照常防守,因陸秀夫瞞住,是以也沒人知道糧草短缺之事。
張弘范和李恆兩人焦急,只想讓革離君發起進攻,兩人好設計讓那些元軍降卒倒戈,掙得功勞。但奈何,革離君吃得三軍嘩變的虧,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發兵攻城,只打定主意要熬到行宮內斷糧。
海上,祁書才率戰船壓到飛天軍數百米外,時刻盯著。
柳弘屹率著將士在船上操練,也不理睬。他心裡始終記著趙洞庭讓他不動的命令。
只是,他現在心裡也是微微焦急起來。因為他們出發時也只帶著三日糧草,此時已然快要斷糧了。
革離君能有船隊源源不斷從雷州府送糧食來,可他並沒有,他甚至已經想著是不是要率軍和祁書才血戰,然後去劫掠革離君的運糧船隊。
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日落時分,竟仍遲遲不見革離君的船隊出現在海上。
柳弘屹心裡暗自疑惑,按理說,革離君其餘幾路軍馬也應已接近斷糧才是。
他不知道,其實雷州軍帥帳中,此時革離君比他更為焦急。
革離君立於帳中,身前跪著錢糧官。
他不斷喝問:「糧草呢?為何糧草到現在還未至?」
幾個錢糧官卻是無法作答,他們只是負責在軍中派發糧食而已,也不知道雷州府為何還沒有送糧草來。
軍師在旁邊輕聲勸道:「大人息怒,已經派出幾波斥候前去,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正說著,門外忽地響起喊聲,「報!」
有個斥候滿身狼狽地衝到帳前,因為焦急,噗通摔倒在地。
革離君見狀,臉色微變,問道:「可有打探回來消息?糧草為何遲遲不至?」
斥候喘著粗氣說道:「大人,事情不好了。西流渡口被敵軍攻佔,糧草全部被劫了。」
革離君的額頭上霎時間冒出汗來,臉色蒼白,隨即強自長舒著氣道:「你何以敢假報軍情?敵軍都被我軍圍困在行宮內,西流渡口哪來的敵軍?」
斥候答道:「是、是宋軍旗號。旗上鑲著文字。」
「文」
革離君忽地癱坐在地,臉色更是煞白,微微閉眼道:「我雷州完矣」
軍師在旁邊驚呼,「莫非是右丞相文天祥的兵馬!」
他的臉上霎時也是冷汗直冒。
隨即他心裡只是不斷地想,「文丞相不是在惠州境內?怎會突然率軍到達雷州來?」
但這斥候親眼所見旗上有著「文」字,他也知道,這事斷然不假。
雷州府僅剩些散兵游勇守城,怕是真的危矣。
這個剎那,軍師心中甚至都差點生出降意,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降了也是個死。
他偏頭向著癱坐在地的革離君看去。
革離君倒也算是個奸雄,在這種大變下,雖然癱倒,但竟然很快起身,然後臉色陰沉如水道:「傳令,讓全部兵馬備戰,戌時一到,即刻攻城!」
軍師瞧瞧外面天色,低聲道:「大人,戌時攻城是不是過於倉促了,現在已經接近戌時了。」
革離君恨恨道:「若是再不攻城,等到文天祥來援,你覺得我等還有活路?」
軍師不敢再說,忙下方通知各軍將領。
革離君看著帳內斥候,道:「你且上前來。」
斥候不明所以,走上前去。
革離君竟是忽地拔劍,將這斥候的肚子洞穿。斥候瞪著眼睛,臨死前眼中兀自滿是不解。
「哧!」
革離君將劍拔出來,冷喝道:「禍亂軍心,該死!」
然後他看向守護帥帳的親軍們,道:「此事爾等不得宣揚,否則定斬不饒!」
一眾親軍都是跟著革離君多年的死士,對他極為忠心,立時應諾。
當然,若是他們不是這麼忠心,革離君怕也不能讓他們活著。他也知曉,一旦這事傳出去,本來就軍心不穩的雷州軍勢必嘩變。
剛讓親軍將這斥候的屍首拖出去,張弘范和李恆兩人竟又聯袂而來。
他們兩個這兩天沒什麼事總是往革離君的帥帳跑,催促他攻城。
看到他們兩,革離君想到城中降卒,心中總算生出些希望,笑道:「張帥、李帥可是又來催促本府攻城?」
張弘范、李恆微微愣住,隨即張弘范說道:「革知州言下之意,可是打算攻城了?」
革離君點點頭,輕笑道:「我已傳令下去,戌時攻城,正準備差人通知兩位。」
他不敢露出半點慌張,怕張弘范、李恆察覺出什麼不對。若是他們兩人逃跑,想要破城就真難了。
革離君心裡只想,「他們若跑,還可以回去元朝,我若是跑,又能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