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9章 孤魂野鬼

  此時的秦軒，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悲傷，似乎也並未悲傷，只是那每一個字，都在耳邊環繞著。


  五位妻子，只剩下最後一人。


  秦軒還記得，昔日仙界大婚，他雖然未曾直言，可心中卻何嘗不再許諾，絕不會讓五位妻子有毫髮之損。


  可如今，他卻要親手舉起屠刀，斬向至親之人。


  莫清蓮望著秦軒，她曾經執念最重，曾經因為一念之差誤道入魔，惹下滔天大禍。


  情為至幸，也為至難。


  這一點，在莫清蓮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在這一刻，秦軒的心動搖了，他與莫清蓮對視著，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如此走下去。


  在他動搖這一刻，劫火入心，一瞬間，便蒙蔽了秦軒的眼睛。


  他看到了太多，自己所做一切，最終也抵擋不了。


  當他屠盡長生仙城，李玄蒼親至將他抹去。


  他也看到了，所有的故人，在以最為惡毒的面目面對著他，目光所及，滿是恨意。


  如果說，秦軒之前不喜長生仙城因他而偏執，那麼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是偏執好，還是這憎惡對。


  「長青1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使得秦軒從這劫火之中保持了一絲清明。


  僅僅是一點恍惚，秦軒的本源被灼燒，秦軒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本源內浮現出了一道道焦痕，業火之鎖，更已經布及全身。


  一種衰敗的力量，在他的本源內逐漸蔓延。


  莫清蓮望著秦軒，向她走來，如若撲火的飛蛾，可那一雙眸子內，卻只有綿綿情意。


  曾經，她執念最終，可如今，她卻是含笑入劫火。


  她一句話都未曾說，只是在那劫火中成為灰燼后，留下了一聲如似輕喃般的自語。


  「活著便好，歸來便好」


  八個字，秦軒只感覺自己的眼睛都在酸澀。


  欲哭無淚！


  秦軒的雙拳握起，五位妻子，皆死在他的面前。


  曾經，他曾立誓，守護一切。


  龍有逆鱗，可如今，逆鱗盡被掀開。


  「父親1

  秦輕瀾走出來了，她大哭著，癱坐在了地上。


  她不明白，一切為何這樣。


  她的父親，應該是整個長生仙城，整個長生仙界的信仰，如今，卻成為了毀滅長生仙城的根源。


  秦軒抬眸，他的一雙眼眸隱隱有些空洞，原本淡漠，清明的眸子，此刻竟然有些麻木。


  「瀾兒1

  秦軒開口了，秦輕瀾摸著臉上的眼淚。


  「父親，瀾兒也要死嗎？」


  她抬著頭，望著秦軒，那烈火之中的身影。


  秦軒微微抿唇，他不知道如何回應，甚至，無法回應。


  秦輕瀾卻是明白了，她露出了一絲慘笑，「既然如此，那也應該輪到瀾兒了。」


  她一躍而起，直入劫火之中。


  呼！

  轟！

  整個劫火，在這一刻，徹底蔓延，向四面八方蔓延。


  「秦長青1九幽元辰在開口，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憤怒了。


  「長青1雲霓也在出聲，她深深明白，秦軒最重視著什麼，可如今，他卻親手葬送。


  不曾有什麼，對於他秦長青更加殘忍。


  秦軒已經無法出聲了，他不知道如何出聲，只知道，一切的畫面，比起萬箭穿心，比起蒼業火的無窮業力之焚，還要讓他痛不欲生。


  已經不知道多少歲月，秦軒鮮有的生出了一種情緒。


  崩潰！


  如同昔日在重生前，父母因他而死，那種絕望，那種生不如死。


  秦軒薄唇開啟，他微微張口，似乎要發出什麼聲音，可卻沒有任何聲音，只是那薄唇在微微顫抖著。


  此刻的他，似乎與一介凡人也並無什麼不同。


  什麼青帝，什麼長生大帝，什麼秦祖，一切，都不過是雲煙罷了。


  「我秦長青這一生，不留遺憾1

  「終其一生，你秦長青，卻儘是遺憾1

  「秦長青，這就是你的選擇，你的道，殺盡所有，你可知道，你所做的是什麼。」


  「秦長青，你也不過如此罷了，用至親至愛之死，來成道，你可知，被至親至愛之人斬殺，他們會怎麼想1

  「秦長青，她們也是人，她們為你等待多少歲月，生死劫難苦，背負一切苦，可等待，可祈求，可那種不安，那種絕望，那種悲痛，不苦嗎？」


  「秦長青，你不比她們高尚多少，她們從未要求過你什麼，可你是怎麼對待她們的。」


  「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是你的女兒啊！你怎能下如此毒手，你活著又有何用！？」


  腦海中，無數的聲音，都響起來了。


  秦軒整個人，如同墜入到無盡的深淵和地獄。


  「長青1

  就在這時，再有一道聲音傳來，在這無窮的聲音中，他微微睜眼，彷彿看到了一道身影。


  師父！


  那是雲霓，含笑走來，跨越了所有的聲音，從烈火之中走到他的面前。


  烈火焚身，身如紙燃！

  雲霓卻是輕輕抬起手，一手並指，輕輕的點落在秦軒的眉心處。


  「身納明鏡台，生死亦非心。」


  「天地有道，世有長青，為師，在輪迴中等你。」


  雲霓帶著笑容，那雙指，就像是這烈火之中的一絲清明，觸之冰涼。


  「不苦，不哭」


  她，看出了秦軒在哭泣，那明明無半點淚水，空洞麻木的眸子內，在哭泣。


  烈火焚盡，雲霓化塵，秦軒的雙膝卻不受控制的要屈起，要跪在地面。


  他不知道，這要多少跪，能跪清這一切，他不知道，要行多少事，要走到怎樣的高度，能夠償還這一次次的劫。


  那所有的憎惡面孔，在這一刻，彷彿煙消雲散了。


  「秦長青1

  九幽元辰踏步而來，「你讓我有些失望，可我信你1

  「可惜，嫣兒大婚你未曾親至，那婚宴盛世，卻少你一人1

  他踏入烈火之中，根本無需秦軒動手，已經化為灰燼。


  在他的身旁，九幽嫣也並未怨恨，她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爸1

  「昊兒哥說過，若是有機會再見，您還欠嫣兒一份改口錢1

  「嫣兒去尋昊兒哥了，爸，您珍重，再見1

  「啊1

  一道怒吼，從秦軒的口中響起，他終於發出了聲音。


  他並未跪下，他的眼眸，前所未有的堅定，望向長生仙城的故人們。


  「怨恨也好，憎惡也罷1

  「從今以後，世界再無長生仙城，世間，也再無秦祖。」


  「從今以後，爾等與我，因果盡散，恩怨兩清1

  秦軒開口，他的聲音，讓天地共鳴。


  劫火如若海嘯，在這一刻，席捲向整個長生仙城。


  只是在這劫火之中，無人能夠聽聞到，秦軒那一抹藏納著無盡悲傷絕望的自嘲。


  「從今以後，你便是孤魂野鬼了。」


  「秦長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