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書比論文更難寫
新灶台的效果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比起原本要靠著丹火加熱的老灶台,加熱速度快了不少。
看著迅速升溫的釜,明珠的大眼睛很閃亮,整個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師弟果真天縱之資,以後便是師父和青玄師兄出了門,也不用怕燒火太艱辛了。”
然而李恪現在的興致並不高,主要還是有點兒抑鬱。
畢竟要接受唯物側科技被唯心側玄學吊打的現實,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我們快去把夥房裏麵的灶台拆掉罷,再壘一個新的。”
明珠興致不減地拍拍手,好在黃泥不是稀泥,要不然能讓李恪臉上多出不少的泥印子。
“今日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吧。”
李恪擺擺手,有點兒興致索然,他倒是沒提不拆舊灶台的事兒,因為明珠師兄說了嘛,那地方是師父孫藥王親自看過的。
“唔,師弟說的也是。”
明珠點點頭,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恪的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新灶台壘起來總是好事嘛,師弟你身為皇子,想要推廣開還不簡單?總歸是叫……德政,對吧?”
聽了這個,李恪的心情才好了一點兒,封建年代,新技術的推廣是離不開官府的扶持的,至於世家大族……有新技術不敝帚自珍就不錯了。
“我這邊去給阿耶寫一封信。”
李恪站起身來,努力抖擻精神,在旁邊的溪流裏洗了洗手,大步流星直奔書房而去。
“那予去做些補食罷,免得晚上打坐的時候餓了。”
看著李恪離去的背影,明珠在後邊喊了一句,也洗了洗手,往後廚去了。
為了彰顯父慈子孝,李恪在離開長安的時候,貞觀皇帝從李淳風的手上拿了幾道劍符給他,沒什麽威力,但是用來傳書還是不錯的,尋常的貢紙兩三張夾在劍符上,長安城頃刻可至。
據說貞觀皇帝本來想玩鴻雁傳書的,不過這是春天,沒有鴻雁,再加上這個詞兒過於驚悚,所以在剛剛提出來的時候,就被魏玄成那個噴子給否決了。
攤開一張貢紙,李恪就開始琢磨怎麽寫這封信,或者說,家書。
這玩意感覺和高中寫作文一樣,首先呢,要體現一下自己離開家之後對父母、兄弟的想念,因為他的標簽是“純孝”,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兩大法寶那是絕對不能隨便扔了的;
然後呢,還要體現家國情懷,因為自己進獻這個“新製灶台”的法子,是為了改善民生的。貞觀改元之初,各種天災各種人禍,光關中賣兒鬻女的慘事兒,都發生了好多次了,這種改善民生的法寶,必須得掏出來說事兒。
再然後呢,雨露均沾嘛。在太白山上琢磨出來的灶台,怎麽也不能少了自己師父一份兒,對吧?說說孫藥王的勞苦功高,說說孫藥王的濟世安民,不過分吧?父慈子孝的另一個方麵,還有對師父的孝順呢。
最後呢,就要說明自己的誌向了。潛心向學啊,砥礪前行啊,不怕苦不怕累啊……當然,最後還是要歸結到一個點上,那就是要給自家便宜老子把氣疾治好了。
“師弟腹中可是饑餓了?予剛剛煮了些清粥,要不要吃上一點?”
門外傳來明珠的聲音,明顯是知道李恪在寫家書,自己不好進來。
剛剛列好了寫作大綱的李恪愣了一下,連忙回道:“多謝師兄,灶間給我留上一碗便是了,我寫完了自去取用。”
聽見門外明珠應了一聲,李恪這才提筆接著寫家書,字斟句酌的那種,封建年代,帶著個天才光環的皇子,哪怕隻有十一歲,也不可能像尋常頑童那般,凡事都要玩個天真爛漫。
苦熬了足足一個時辰,李恪這才將這封家書的草稿敲定了,李恪琢磨了一下,又開始塗塗改改,把一些比較艱深的用詞改成原本李恪那個知識水平應有的,然後繼續塗抹,讓整封家書顯得天真爛漫一點。
抬頭看了看天光,折騰完了爐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也就是太白山比較高,這會兒天還算明亮,這要是在長安城裏,已經開始掌燈了。
“這簡直就和改論文差不多……不,比改論文還特麽痛苦。”
李恪揉了揉有些酸了的手腕,不由得發出了辛酸的感慨,“寫論文隻要書麵語語感好就行了,哪兒用得著現在這樣,還得兼顧時代感?我要是創兩個‘新詞兒’出來,那不成了禍事?還有這個筆觸……原來李恪的字兒,能和貧道一個成年人的一樣?”
塗塗改改總共刪了四五遍,在確定從用詞到字跡都沒有問題了之後,李恪這才開始謄抄。
當然了,這也不是明清科舉,也不是二十一世紀高考作文,書麵幹淨整潔什麽的,還是放在一邊兒吧,哪怕是改了幾次提綱,寫了幾次草稿,也得有點兒塗改的痕跡。
否則的話,自己這個“純孝”的人設,就會被加上“演技”的標簽,“赤子之心”也就不那麽純粹了。
那樣的話,他那個本就雄霸天下傲視古今的便宜老子發現了,開始懷疑他想要搞事情,他豈不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要不是我知道李恪沒機會,隻想著苟命,八成就一腦袋往奪嫡這塊兒撞,想著逆天改命了吧?”
李恪歎息了一聲,將有不少塗改的“家書”寫好,吹幹了墨跡,這才開始低頭去寫怎麽做爐灶。
最重要的東西用最短的篇幅最短的時間,鋪墊上用了倆小時,偏公文向的東西,永遠就是這麽讓人蛋疼。
這讓李恪想起了讀博前期,被師兄抓著,幫助身為校董的導師寫發言稿的苦逼日子,字斟句酌,不敢稍有差錯。
“以後的家書……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一發吧,就說自己這邊學業艱辛?”
李恪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取出二代黃冠子李淳風牌的劍符,將家書塞在裏麵,真炁激發,就看見這劍符化作一道紫光,向著北方的長安飛去。
“等長大了再說吧,這種筆觸、這種用詞、這種詞匯量,簡直就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