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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一次日食引爆的朝堂

  「你說我一個五行屬金的,怎麼就琢磨著和爐子過不去呢,特么的火克金啊。」

  第二天一大早,李恪就帶著一臉的抑鬱,把三封信依次發了出去,他感覺自己從穿越到現在,玩的都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活兒。

  從裡到外都充斥著一股子彆扭之感。

  好在他是個穿越客,好在他穿越的李恪還是個孩子,好在他現在抱著的兩條大腿,無論是便宜爹李二陛下,還是親師父妙應真人,在這個玄幻版的貞觀朝,那都是一等一的粗壯。

  否則肯定要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分分鐘被教做人。

  「逸仙師弟,快來上早課啦。」

  明珠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時候已經不早了。」

  雖然李恪現在還沒受戒,還不能稱之為正牌的道士,但山上終歸是要比山下嚴肅一些的,每日的早晚課除了戊日之外,都要按時按點兒地上,偶爾還要念念三官經,加上一次午課。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這邊早課剛剛開始還沒多會兒,李恪正在跟著明珠念八大神咒呢,已經明亮的天光突然間變暗了不少,而且有越來越暗的趨勢。

  李恪尋思著,剛剛自己看了一下,今天是個大晴天啊,秋高氣爽的,天上連個雲彩都沒有,這關中的地界也不是江南水鄉,天氣說變就變,不應該鬧這麼一齣兒啊?

  然後他因為穿越而敏銳的神魂,轉瞬間感覺到身邊的太陽之炁弱了不少,太陰之氣卻也沒有增加,這就讓李恪感覺到了一點兒恐慌。

  特么的別是什麼大魔頭吧,趁著孫藥王去野外科考的功夫,來把孫藥王的隱居之所一鍋端了?

  當下李恪也顧不得什麼早課不早課了,站起身來就往院子里跑,順手把敲罄的那個棒子抄在手裡,雖然是個木頭的,但畢竟也算是個法器,質地還不錯,對真炁的傳導性比普通的鐵劍還能好一點兒。

  然後出了神堂的門,李恪就愣住了。

  哪兒有什麼大魔頭,這特么明明就是日偏食,還是偏的很厲害的那種日偏食。

  「師弟你怎麼不聲不響就跑出來了……」

  聽著身邊沒了聲響,明珠也停下了早課,跟了出來,然後整個人呆在那兒,「日蝕……」

  「不過天象而已,繼續上早課吧。」

  李恪搖了搖頭,心情多少有那麼一點兒複雜,有索然無味,也有慶幸。

  「這可是日蝕,不祥之兆呢。」

  明珠皺了皺可愛的眉毛,盯著李恪看,「師弟出身皇室,總歸是要更重視些的吧?」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李恪就是一個機靈,雖然這個年月日食月食什麼的,靠著簡單的算數已經可以一定程度上做到預測了,但畢竟這年月的數學還不發達,他李恪就能吊打整個太史局的樣子,怎麼可能做到無比精確?

  更何況天象就是天象,和天理一樣,邦邦硬,特么的古代日食月食這一類異常的天象,好像是文臣武將們背後的世家大族削弱皇權的好契機來著?

  那麼,自己抱著的同時也要反抗的那條捲毛大粗腿,他便宜老子李二陛下,是不是就要給關隴軍閥和山東士族們反撲的機會了?

  現在在北邊裝逼的突厥佬,雖然被李世勣乾的不要不要的,可到底根基未損,李二陛下的權威還沒有得到「外御強敵」的加持。

  不過李恪轉念又一想,就算沒有他這隻穿越而來的撲棱蛾子,自己那個便宜爹也是穩如泰山,自己為什麼要杞人憂天呢?

  所以李恪很是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正所謂天變不足畏,我等修行,本就是逆天而求長生,區區日蝕……」

  「天變不足畏?端的好句。」

  明珠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轉移走了,眨巴著眼睛,對著李恪誇道,「逸仙師弟不僅修道一途天資聰穎,便是文學一道,也這麼厲害……」

  李恪其實很想說一句,這話不是自己說的,不過他又想了想,真說這話的人還沒出生,而且因為他的穿越,說著話的人未必還能生出來,也就釋然了。

  等著日食過去了,李恪就和明珠回了屋,跪在道德天尊的牌位前面,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告了個罪,解釋了一下為什麼早課做了一半兒就跑了的原因,這才開始從頭進行早課。

  而就在這個時候,長安城的朝堂上精彩紛呈,剛剛接了李恪家書的李二陛下,還準備著用自己的兒子個自己加光環呢,結果天變了?

  低頭掃了一眼下面的朝臣,貞觀新貴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但也沒什麼驚慌;

  武德老臣們低著頭,一個兩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按照常理來說,這肯定沒琢磨什麼好事兒就是了;

  南朝舊臣倒是沒什麼表現,南北對立的當下,他們是被山東人、關隴人聯手排擠的;

  前隋遺老們的表情很複雜,有的帶著點兒興奮,有的帶著點兒擔憂。

  不過歸根結底,這次毫無徵兆的日蝕,肯定要在朝堂上引起一系列的震動。

  「到底是天心難測啊……」

  本著誰先開口誰牛逼的國際慣例,李二陛下就嘆了口氣,先把這個事兒定了個調子,「朕自祈雨成功至今,也是每日三省吾身,難不成有甚麼錯漏之處,朕自己未曾覺察?」

  頓了頓,李二陛下的目光掃視著群臣,帶著人間帝王的壓迫感:「還是有司荒淫,又出了甚麼冤假錯案?還是戶部疏漏,錯算了賦稅,以致百姓顛沛流離?」

  朕派人求雨都成功了,老天爺他肯定也認可朕的功勞啊,所以日蝕這個事兒吧,肯定和朕沒什麼關係的。

  雖然李恪「發明」了鐵鍋到現在,也就三個月的功夫,但貞觀皇帝陛下還是表示,你們六部五寺的人精趕緊站出來一個,把黑鍋背一背。

  「天變,事關社稷也,豈是人臣之過可成?」

  還在中書省養望的溫彥博這會兒不幹了,他現在是御史大夫,同時代理著中書侍郎的活計,噴皇帝是天然的政治正確。

  再加上他最近正好要衝擊宰輔的職位,現在侍中是老好人王珪,大概是動不了的,但掛個參議政事的名頭,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嘛。

  所以他要在同行之中樹立威信,而樹立威信的最好方法,就是噴皇帝,把皇帝噴服了。

  身位在他之前,隔了好幾個人的魏徵,就是個很正面的例子嘛。

  「若陛下有失,前月豈能有甘霖降下?溫大臨莫要信口開河!」

  一看太原人要造反,玄武門前貞觀皇帝的忠實走狗,大唐軍神李藥師的逆徒,豳州大流氓侯君集跳了出來,瞪著眼睛瞅著不挑老師的溫彥博。

  溫彥博是太原祁縣人,眾所周知,太原市太皇起家的地界,所以姓溫的和其他北都豪族差不多,現在雖然跟著貞觀皇帝走,但總也想著咬貞觀皇帝兩口。

  皇權的芬芳,就是世家大族戒不掉的毒藥。

  「若非天家事體,如何會有這般天變?」

  溫彥博瞪了豳州來的流氓一眼,表情就很嚴肅,寸步不讓的樣子很是讓文臣們佩服。

  然而這話一出口,前五排的朝臣一個兩個表情都有點兒震撼,很顯然誰都沒想到,溫彥博居然在這個時候直接扔出來一個遮天蔽日的大鍋。

  站在宰輔一排的長孫無忌臉皮一陣的瘋狂抽搐,雙眼裡面已經差不多能噴出火來了,如果不是他演技到位,表演經驗豐富,這會兒已經回頭盯著溫彥博罵娘了。

  他爹長孫晟雖然牛逼不解釋,但是出身畢竟不大好的樣子,和什麼豪族沾不上邊兒的,要知道,他爹死了之後,他是帶著賣妹的毒點,在唐國公府上混吃混喝的。

  不提什麼鮮卑人血統問題了,就是根腳上來說,長孫無垢這個皇后大概是魏晉以來出身最低的了,所以李世民登上皇位之後,動不動就有人鼓噪兩句廢后什麼的。

  要不是他長孫無忌身為貞觀最強外戚的強力,能鎮住一票心懷不軌的渣滓;要不是長孫無垢在後宮裡拚命給老公找漂亮的小老婆,彰顯自己不是妒婦的同時,還能以平均一年一個的速度給皇帝添丁進口,大概廢后早就提到議事日程上了。

  而現在溫彥博那句話,意思也很明確,天變這麼大的事兒,必定是和皇室有關的,不和皇帝有關,那就是和皇後有關。

  一票前隋的遺老遺少,加上南朝的吉祥物,比如楊師道、蕭瑀、虞世南、陸德明,這會兒眼睛都有點兒亮,琢磨著要不要跟著溫彥博,直接給皇後來一炮。

  現在後宮裡面,聲望最高的是皇后,這絕對不假,但緊隨其後的是誰?

  楊妃,那個隋煬帝的女兒,生出來的兒子那是三個朝代的皇室血脈加身,比起長孫無垢那鮮卑血統,簡直太迎合南方人的心了。

  想想看吧,蜀王李恪多麼金光閃爍,多麼的奪目耀眼,多麼的功德加身,多麼的……

  雖然他在太白山上修仙,九成九以上的概率是不會接下太子之位的,但楊妃又不止李恪一個兒子。

  就算李愔那個小紈絝爛泥扶不上牆,楊妃肚子里不是還有一個么?

  就算肚子里那個是個小公主,楊妃現在的歲數也不大嘛,完全可以向現在的皇後學習,一年生一個,總歸能再生出來一個皇子的。

  最重要的是,李二陛下的身體倍兒棒,騎馬射箭碾壓一票悍將,現在看起來春秋鼎盛的樣子,就很有精神,再掌控二三十年朝堂完全沒有問題嘛。

  到時候又一個二十來歲登基的皇帝,結果堪稱完美!

  再退一步,就算是有什麼突發的問題,蜀王李恪可是個十一歲的先天,到時候從太白山上下來,誰敢對一個陸地神仙的嫡親弟弟指手畫腳?

  「究竟是甚麼緣故,便是朕也說了不算的,總歸要讓人卜算一番才是。」

  看著朝臣各異的表情,李二陛下還不知道這幫貨色在想什麼?所以當即轉移了話題,就準備先把這事兒壓下去,等風頭過了再說。

  廢后這種事兒,李二陛下就沒想過,不提他和長孫皇后之間共患難的那些事兒吧,他自己也是費勁心力的。

  他玩《大唐皇后養成記》這款遊戲,把一個十二歲的小蘿莉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簡直耗盡了心血,怎麼可能說廢后就廢后?

  「茲事體大,陛下莫要心懷僥倖。」

  一看皇帝要慫,溫彥博就不幹了,上前一步,直視皇帝,「黃冠子李淳風精通術數,前日里又祈雨有功,陛下可派人宣他上殿,即刻卜算。」

  王炸都扔出來了,溫彥博怎麼可能就這麼收手?前功盡棄的事情,他溫大臨縱橫官場這麼久,怎麼可能去做!

  這要是過了今天,指不定李二陛下那邊反應了過來,能有什麼對策呢。

  就算今天不能把廢后兩個字提到明面上來,那也得齜牙咧嘴一番,讓皇帝收斂收斂,別以為尚書左右僕射都時貞觀新貴,皇權就能為所欲為。

  北都豪族、山東門閥、關隴軍閥、南方士族可還沒死絕呢!

  「事關天心,請陛下即刻召黃冠子上殿!」

  下一刻,溫彥博的那些天然盟友們站出來一票,盯著皇帝,聲音很響亮,眼神很堅毅,腰桿兒很挺直。

  他們還有姓唐的,有姓白的,有姓鄭的,有姓崔的,有姓盧的,有姓李的,有姓王的……

  而站在他們身邊的,姓楊的、姓蕭的、姓竇的……同樣躍躍欲試。

  貞觀朝這三年來,李二陛下為了維持強力統治,不斷打壓相權,試圖進行中央集權,世家大族不說苦不堪言,總也不如武德朝便利了。

  再加上前隋兩任皇帝的騷操作,讓世家大族對任何集權的舉動都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不過因為實力對比,因為大義名分,他們選擇了蟄伏。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要認輸,他們會抓住一切機會,打出自己的反擊。

  貞觀朝的第三年,皇權和世家大族之間的矛盾,就在這麼個當口上,稀里糊塗、卻又順理成章地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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