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現在的蘇府,兩隻母老虎蟄伏著,沈如意這隻螞蚱倒是蹦跳得厲害。她們就是想看看沈如意能蹦躂出什麽禍事來。眾人早已獻上壽禮,君臣吃喝一陣,心兒提醒永陽公主,是時候了。“諸位,本宮覺得生辰宴有點無趣,便與六哥合計,與其欣賞歌舞,不如請諸位小姐為本宮、為所有人獻舞。”永陽公主語聲柔和,並沒有強迫之意。“獻舞?我不會跳舞。”“我少時練過,可是已經荒廢幾年了。”“怎麽辦?我不想出醜。”各家小姐竊竊私語,有的躍躍欲試、想一展所長,有的忐忑緊張、擔心出醜,有的則是不知所錯。對於那些有野心的人來說,這自然是個極好的、大出風頭的機會。心兒大聲道:“諸位無需擔心。並非一定要哪家小姐獻舞,而是看你們的運氣。”接著,她詳細解說了獻舞的遊戲規則:先是擊鼓傳花,鼓聲停,花在誰手裏,那人便要獻舞。而所獻的舞,並非隨心所欲,而是抓鬮。眾閨秀都明白這遊戲規則了,不過更擔憂、忐忑了,這獻的舞還是自己無法決定的,倘若抓到的舞,恰好是自己不會的,這不是顏麵盡失、聲譽掃地嗎?這永陽公主也太刁難人了。不過,心兒又說,倘若所獻的舞,受公主與六皇子喜歡、讚賞,將有極為豐厚的獎賞。


  眾閨秀聞言,又開始竊竊私語,都想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獎賞。


  陸令萱悄聲道:“如若不會跳,或是跳的不好,不僅出醜,還丟盡顏麵,而且會不會有懲罰?”


  蘇輕亦淡淡道:“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懲罰吧。丟盡顏麵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這時,永陽公主笑道:“還請諸位小姐盡力。倘若跳得好,本宮不僅獎賞豐厚,若被六哥相中,成為六哥的嫡妃或是側妃,那麽便是你們的福氣了。”


  北影瀟聞言,瞪她一眼,不悅道:“永陽,你胡說什麽?”


  她莞爾笑道:“京城最美、最有才華、最有氣質的閨秀都在這兒了,六哥,你也到大婚的年紀了,還不趁機挑幾個妃子?這可是良機呢。”


  他又生氣又無奈,恨不得捏捏她的鼻子,叫她亂說話,讓那些小姐誤會。


  那些思慕六皇子的閨秀,無不芳心大動。


  倘若今日表現上佳,被六皇子看中,那便能嫁入皇家。


  心兒從宮裏手裏接過一麵小鼓,接著坐下來,把小鼓放在身前,由她擊鼓。


  一朵絹花放在唐若琳的手裏,因為她是左列第一個人。


  頓時,眾閨秀緊張起來,全神戒備,不過那些想一展舞藝的人倒是輕鬆得很,巴不得絹花在自己手裏的時候鼓聲停下來呢。


  永陽公主示意,心兒用絲帕蒙住雙目,開始擊鼓,鼓聲響起,唐若琳立即將絹花傳下去。


  頃刻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朵絹花上,氣氛變得緊張、熱烈、驚險,輕呼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忽然,鼓聲停了,絹花正好在秦玉婉的手裏,她正想把絹花拋出去,可惜來不及了。


  一個宮人手捧金漆木案上前,讓她抓鬮。


  案中大約有十張紅紙,上麵寫著何種舞,現在反麵扣著,看不見字。


  她挑好後,宮人大聲宣布,她將要獻的舞是長袖折腰舞。


  眾人見秦玉婉並不緊張,反而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猜到她應該會舞。


  陸令萱低聲道:“就我所知,秦玉婉習舞幾年,功底頗好。”


  坐在角落裏的樂伎奏響悠揚的樂曲,秦玉婉翩然起舞,揮舞流水般的長袖,舞姿翩躚,曼妙無雙。長袖飛天,時而如蝶,時而如虹,時而如水,變化萬千。


  而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楚楚嫋嫋,幾乎要折斷似的,令人不禁為她捏一把汗。


  精妙無雙的舞姿,贏得陣陣喝彩與掌聲。


  一舞舞畢,秦玉婉盈盈下腰,勾魂奪魄的目光投向北影瀟,“玉婉獻醜了。”


  永陽公主不吝讚美地說道:“秦大小姐的舞姿令人回味無窮呐。六哥以為如何?”


  這語氣,這眼神,都在對北影瀟的暗示:秦家乃高門大族,秦大人乃鳳史大夫,是朝中重臣,而秦大小姐又是秦家的掌上明珠,才貌雙全,聲譽良好,是嫡妃的不二人選。


  “尚可。”北影瀟俊顏淡漠,語聲亦冷漠。


  “賞東海明珠一顆。”永陽公主示意宮人。


  秦玉婉略有失望,接過明耀璀璨的東海明珠,六皇子對自己的評價隻有兩個字,看來他對自己的舞姿與才貌並不覺得什麽。


  第二輪擊鼓傳花開始,氣氛再次熱烈、緊張起來。


  這次是從右列首席開始傳花,眾閨秀神經緊繃,一接到絹花就迅速拋給下一人。


  咚咚咚,鼓聲越發緊密,蘇輕亦接住花,連忙扔給陸令萱,陸令萱再扔給下位的蘇冰舞。


  就在這時,鼓聲戛然而止,而絹花正在蘇冰舞的手裏,她根本沒來得及扔出去。


  她又驚愕又忐忑,怎麽辦?她不會跳舞呀,雖然十歲那年學過幾個蘇的舞,可是因為覺得每日練舞太枯燥乏味,就沒繼續練下去,現在可怎麽辦?其實,真相是,心兒在永陽公主的低聲提醒下,突然停止擊鼓,拿捏得恰到好處。


  永陽公主美豔的眼眸漾著冰寒的微笑:賤人,本宮就是要你出醜!要你聲譽盡毀!


  蘇冰煙看著蘇冰舞慢吞吞地走到中間,唇角噙著冷酷的笑紋:蘇冰舞,這回看你怎麽死!蘇冰舞深深地吸氣,也罷,碰碰運氣,說不定會挑到比較好跳的舞呢。


  宮人把金漆木案端上來,她顫著手去挑,可是,這個,還是那個,或者是那邊那個,她怎麽也做不出決定,猶疑不決。宮人不耐煩道:“蘇大小姐請選一張。”


  蘇冰舞小臉發白,手臂顫得厲害,索性閉上眼,盲目抓了一張。


  當她看見紅紙上那三個字,她的目光僵直了,手足一寸寸地冰涼下來,好似血液被冰凍了。


  宮人揚聲宣布:“蘇大小姐選中的是,盤鼓舞。”


  永陽公主盯著蘇冰舞,眸光凜冽如冰:賤人,你的運氣真好呐!陸令萱用小手掩著小嘴,道:“就我所知,她好像不曾習舞吧。”蘇輕亦點頭,“嗯,應該是不會跳。這盤鼓舞是最難的古舞之一。”


  陸令萱莞爾笑道:“想不到第一個出醜的人是她。”


  “蘇大小姐,本宮相信你的舞姿定能豔驚四座。”永陽公主笑道。


  “公主,臣女未曾習舞,隻恐汙了公主與六皇子的眼。懇請公主恩準臣女獻別的才藝。”蘇冰舞豁出去了,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該爭取。


  “那可不行,倘若人人都像你這般,以別的才藝代替,那這個擊鼓傳花還怎麽玩下去呢是不是?”永陽公主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樣吧,既然你不會跳,那就隨便跳幾下吧,諸位小姐、公子都會體諒你的。”


  “大都督到——”


  外麵傳來公公的通報聲。


  所有人紛紛轉過頭去,以目光迎接風雲騎大都督的到來。


  雖然北影寒不近女色、殘暴凶戾的名聲人盡皆知,但無法阻止某些閨秀對他芳心暗許、暗地癡迷。因此,這些閨秀目眩神迷地盯著外麵。


  永陽公主最是激動、驚喜,滿目期盼地望著鳳凰台的入口,都差點兒站起來了。


  太好了,北影寒真的來了!可見今日他們在寢殿單獨相處的那一小會兒還是管用的。


  但見身穿一襲絳紅官袍的北影寒,係著風雲騎標誌性的黑色披風,俊美無儔的雪顏與張揚的黑色披風形成強烈的反差。披風隨著步履的行進而飛揚起來,好似大鵬展翅,氣場強大得令人的心砰砰地跳動。


  蘇輕亦心神略緊,他怎麽來了?


  他目不斜視,隻不過眼角餘光從她的臉上淡漠地掃過。


  “臣參見公主、六皇子。”他微微屈身。


  “你來了,太好了!賜座!”永陽公主興奮地笑,笑得眉目彎彎。


  他的專屬宴案在左列靠前的地方,與她的宴案隻有半丈的距離。


  永陽公主與六皇子之下,便是以他為尊。


  所有人算是看明白了,永陽公主對北影寒的禮遇,是因為喜歡他。


  隻不過,北影寒曾是陛下的男寵,這母女倆喜歡同一個男子,真真有趣。


  當他站在身旁,靠得很近,蘇冰舞的心差點兒跳出來。那種既激動興奮又心慌意亂的心情,令人無法承受,卻又有一絲絲的甜蜜。原本,她對他的心思漸漸地擱下,可是當他就在她身旁,她還是無法克製自己的心情,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目光隻為他而燃燒。


  北影寒落座,冷淡道:“公主,請繼續。”


  永陽公主癡迷的目光已經黏在他身上,怎麽也移不開了。聽他說話,她猛地回神,又見蘇冰舞那副不知廉恥的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蘇冰舞,獻舞吧。”


  蘇冰舞的三魂六魄徹底回歸,完了,倘若讓北影寒看見她出醜,那她豈不是更沒希望了?


  哦,不,這也不好說。世間有權有勢有本事的男子大多有保護弱小的心,如若他看見自己不會跳舞卻堅持獻舞,是不是會同情她,因而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當即,她應了永陽公主,會獻舞。


  蘇輕亦暗暗琢磨,北影寒可不會輕易如永陽公主的願,那麽他來參加生辰宴,應該另有目的。


  那麽,他打著什麽目的呢?


  盤鼓舞乃最難跳的古舞之一,將盤、鼓放在地上作為舞具,舞者立於盤、鼓之上,或圍繞盤、鼓進行表演。一般而言是七盤一鼓,不過若沒有盤,便用鼓代替。宮人把七隻圓鼓擺放在地上,然後退下。


  蘇冰舞看著七隻圓鼓,再次深深地吸氣,堅定了信念。


  跳盤鼓舞的舞者,必須用雙足蹈擊鼓麵,踏出有節奏的鼓聲,縱躍騰踏,高縱輕躡,浮騰累跪,既可舞手舞袖,也可腳踢旋轉,既富於輕柔之美,又有驚險性和陽剛之美,其難度可想而知。


  眾人都饒有興致地等著看她出醜,反正她的聲譽也不怎樣,今日出醜,又有什麽關係?蘇冰舞隨意地舞了幾下,接著步上圓鼓,跳得更笨拙了,簡直沒有任何舞姿可言。


  “四肢這麽堅硬,跳什麽啊?”


  “你瞧她那腰,就跟扞麵杆似的,直挺挺的。”


  “她究竟跳的什麽呀?難看死了。”


  “這樣的舞,真真令人大開眼界。”


  “她本來就不會跳,不過太丟臉了。”


  眾閨秀竊竊私語,但蘇冰舞還是聽見了。她把所有嘲諷、屈辱咽下去,美眸微凝,幽光閃爍。


  永陽公主冰冷地笑,賤人,膽敢跟本宮搶,本宮會讓你生不如死!


  忽然,在跳上另一麵圓鼓的時候,蘇冰舞沒踩穩,重重地摔下來,狼狽至極。


  全場嘩然,嘲笑的聲音漸漸匯成狂潮,向她湧來。


  她想爬起來,可是根本起不來,因為摔倒的時候腳踝崴了,而且她還聽見“哢嚓”一聲,必定是腿骨傷著了。劇烈的痛令她眉目酸痛,那些看好戲的人的嘲笑、羞辱讓她淚水滑落。


  “哎呀,蘇大小姐,你沒事吧。”永陽公主裝模作樣地問道,沒有半分關心之意。


  “臣女沒事。”蘇冰舞勉強道,實際上疼得鑽心。


  “那就好。”永陽公主冷冷地笑,賤人,看你還敢不敢鉤引本宮的北影寒。


  蘇冰煙連忙奔上去,把她攙扶起來,“公主,大姐的腳踝許是傷了。”


  永陽公主冷漠道:“那你就照顧一下你大姐,扶她下去吧。”


  她看向北影寒,見他對蘇冰舞跳舞摔倒、受傷一事毫不關心,不由得心情大好。


  蘇冰舞回到宴案坐下,推開蘇冰煙的手,淒楚地望向北影寒。令她傷心的是,從她摔倒到現在,他一直都優雅地飲酒,未曾看過她一眼。


  難道在他眼裏、心裏,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嗎?無論她發生了什麽事,他都不會有丁點兒的在意嗎?此時此刻,她心裏的痛,比腳踝的痛更甚。


  蘇輕亦看見她的目光,不由得冷笑,可憐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不過,怎麽看著永陽公主像是有意惡整她呢?可是,永陽公主並不知道她對北影寒的心思呀。


  這事有點詭異。


  其實,蘇冰舞感覺得到永陽公主對自己的敵意,永陽公主不僅堅持要自己獻舞,而且對自己摔倒幸災樂禍,沒有半分同情。還有,公主看的目光寒氣森森,恨意繚繞,這是怎麽回事?


  她與永陽公主是第一次見麵,永陽公主怎麽會敵對她呢?難道是蘇輕亦那小賤人在永陽公主麵前說了她的壞話?一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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