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你怎麽來了?”蘇輕亦往外走去,淡淡地問。
“來看看你。”他拉她坐在石案前,“陛下問我想要什麽封賞,我婉拒了。”
“哦。”她冷冷道,是啊,他救陛下一命,把狐族公主打跑,立下大功,的確該賞。
“你想知道最後鳳淩天跟我說了什麽嗎?”北影寒見她沉浸在悲傷裏,隻能歎氣。
“他說了什麽?”
“他真心祝福我們。”
“他屍骨未寒,你怎能說這樣的話?”
蘇輕亦怒斥,一雙水眸淚光閃閃。
他第一次覺得這麽慌張,第一次覺得解釋一件事這麽難,“我不是那意思……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再怎麽悲傷,他也回不來了……而且,他也不願見你一直悲傷下去……”
她嗬斥道:“夠了!”
北影寒重重地歎氣,理解她的心情。
“你走吧。”
蘇輕亦語氣不善,徑自回房。
他看著房門,呆呆地站了半晌,才飛出鄭國公府。
……
雖然宇文淩雪仍然悲傷,不過在流光別苑與蘇輕亦為伴,李清姿也過來,總算熱鬧一些,不會總是想著悲傷之事,情緒漸漸好了。
這日,蘇輕亦正在練“幻影”,伺候李清姿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奔進來,“五小姐,大事不好了,二少夫人出事了。”
良辰攔下她,讓她慢慢說。
小丫鬟說,少夫人和大小姐指證二少夫人在府裏行竊,現在,所有人都在靜心苑,請老夫人查辦,將二少夫人懲治。
蘇輕亦帶著良辰匆匆趕到靜心苑,所有人都在大廳,蘇老夫人坐在主位,麵色不悅。
李清姿和侍婢楚楚跪在地上,蘇冰舞和沈如意站在一旁。
沈如意瞥一眼蘇輕亦,這小賤人來得可真快,必定有人去通風報信。
李清姿委屈地看向蘇輕亦,小臉布滿了焦慮與慌色。這時,楚楚道:“老夫人,二少夫人真的沒有行竊,奴婢可以作證。”
“你是她從娘家帶來的侍婢,自然為她說話。”沈如意冷笑道,“祖母,昨日黃昏時分,麥冬親眼目睹妹妹從書房鬼鬼祟祟地出來,今日一早冰舞發現書房少了一幅祖父的書畫。”
“祖母,確實如此。”蘇冰舞秉公持正地說道,“今早我去書房找幾本書看,發現祖父的書畫少了一幅,便吩咐王管家暗中查訪。”
“王管家來問,麥冬才想起,昨日她黃昏時分經過書房時,看見妹妹從書房出來。”
沈如意字正腔圓地說道,心中暗喜,今日一定要把李清姿這賤人踩到腳下,讓她顏麵掃地,在府裏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她說道:“祖母,世間哪有這麽湊巧的事?一定是妹妹偷了祖父的書畫,想著拿出府去變賣。當年祖父才名冠絕天下,祖父在世時,書畫之作備受追捧,如今更是價值不菲,能變賣不少銀兩。”
“昨日黃昏時分,二少夫人出去過,但沒有去過書房那邊。”楚楚辯解道。
“大嫂別這樣說,都是自家人。”蘇冰舞溫婉道,“清姿嫂嫂出身書香門第太醫府,又不是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麵的,怎麽會貪圖這一點銀子?再者,清姿嫂嫂幼承庭訓,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有辱家風之事,讓李家蒙羞。”
蘇輕亦心裏冷笑,蘇冰舞麵麵俱到的功夫越發長進了,誰都不得罪。尤其是在祖母麵前,當一個溫婉、公正的大家閨秀,一個八麵玲瓏的嫡長女。
不過,瞧得出來,這件事是沈如意和蘇冰舞合謀的,一人唱黑臉,一人唱白臉,誣陷李清姿。
沈如意道:“這可不好說。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妹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蘇老夫人不語,冷目觀著。
趙嬤嬤道:“二少夫人,你可有解釋?”
此時,李清姿冷靜了些,解釋道:“祖母,昨日黃昏時分,我去花苑走走,楚楚身子不適,就沒有陪我,因此是我一個人。”
沈如意追問:“去花苑走走?那你可有人證?”
李清姿搖頭,“當時我走的地方比較偏僻,我沒看見什麽人,下人有沒有看見我,我不知。”
“沒人證,讓我們怎麽相信你呢?”沈如意陰冷地笑。
“祖母,不如在清姿嫂嫂的西廂搜搜。倘若沒搜到,便可還她清白。”蘇冰舞提議道。
“祖母,我沒去書房行竊,我願意讓人去搜我寢房。”李清姿一臉的正氣、堅決,隻要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搜房有什麽要緊的?
“趙嬤嬤,帶人去看看。”蘇老夫人下了命令。
趙嬤嬤領命去了,蘇輕亦卻覺得不妥。
雖然沈如意的腦子不夠聰明,但若要誣陷李清姿,必定會栽贓嫁禍。趙嬤嬤去搜李清姿的西廂,一定會搜到那幅書畫。怎麽辦?
眾人坐在大廳一邊用茶一邊等,沈如意極力掩飾興奮之色,不過還是不夠淡定,泄露了她陰謀得逞的好心情。蘇冰舞一臉的淡漠,瞧不出什麽情緒。
李清姿仍然跪著,堅信趙嬤嬤在自己的寢居搜不到丟失的書畫。
蘇輕亦的目光最終回到祖母的臉上,祖母細紋繁多的臉龐冷冷地繃著,高深莫測。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趙嬤嬤帶著人回來,奉上一幅書畫,道:“老夫人,奴婢在二少夫人的寢房搜到這幅書畫。”
李清姿麵色大變,驚震得小臉發白,怎麽會這樣?
沈如意得意非凡地笑,“我就說了,是妹妹偷了祖父的書畫。妹妹,趙嬤嬤從你的寢房搜到贓物,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太棒了!今日這一招太順利了!這回李清姿這賤人還不死定了!以後,這賤人在府裏將會寸步難行,備受議論、嘲笑與鄙視,再也無法跟她相提並論。
李清姿驚懼萬分,櫻桃小嘴微微地顫著,想說卻說不出半個字。
趙嬤嬤展開那幅書畫,蘇老夫人看了一眼,的確是夫君的畫作。
“清姿嫂嫂,你出身書香門第,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傳揚出去,不僅有損你和李家的聲譽,就連咱們蘇家的聲譽也會受到牽連。”蘇冰舞語重心長的說道。
“冰舞,可不就是這麽說嘛。太醫府畢竟是小門小戶,如何比得上咱們蘇家、沈家?這李家的家教更比不上咱們了,祖母,您可要好好管教妹妹,不然以後到別人府上行竊,這如何了得?平白的連累咱們蘇家的聲譽呀。哎,也不知長風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娶了一個竊賊進府?看來以後咱們這府裏要謹慎些了。”沈如意陰陽怪氣地說著,極盡羞辱之能事。
李清姿緊緊地咬著唇,清眸淚光瑩瑩。
想不到她一時疏忽,竟讓沈如意給害了。她飽受誣陷、羞辱不要緊,可是,把娘家連累了,這是做女兒的不孝。
沈如意忽然想起什麽,又道:“祖母,妹妹又不缺銀子,想來偷了祖父的書畫送回娘家,補貼娘家。這胳膊肘往外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說不準,再過一年半載的,咱們蘇家的家底要被搬空了。”
蘇輕亦的眉目落滿了冰雪,沈如意的嘴巴還挺厲害,句句尖刻,直戳要害,讓人無法反駁。
李清姿終於忍不住,淚珠簌簌而落,“我沒有行竊!祖母,是有人栽贓陷害……”
蘇冰舞為難道:“清姿嫂嫂,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這幅書畫是從你寢房搜出來的。這鐵證如山啊……祖母,現下如何是好?”
今日,她隻不過是附和幾聲。反正李清姿是否獲罪,是否被罰,對她並沒什麽影響。隻不過,李清姿與蘇輕亦交好,蘇輕亦會著急的吧。
蘇老夫人冷肅道:“既是鐵證如山,那便……”
“且慢!”
蘇輕亦忽然道。
沈如意小臉一冷,“五妹,你想為她開脫不成?”
這可不是好事,蘇輕亦這小賤人太厲害,說不定能扭轉乾坤。不過,這事鐵證如山,她就不信這小賤人能顛倒黑白,洗脫李清姿的行竊之罪。
“祖母,我想看看這幅書畫。”蘇輕亦不理會她,從容道。
“嗯。”蘇老夫人應允。
蘇輕亦走過去,從趙嬤嬤手裏接過書畫,低著頭仔細地聞著。
眾人狐疑不已,她這是做什麽?她這麽嗅,還能嗅出什麽證據來?
李清姿也懷疑,蘇輕亦究竟在做什麽?幫自己找證據嗎?可是,這麽聞來聞去就成嗎?
不過,李清姿很感激她出手幫自己,說到底,是自己太笨、太蠢了,被人陷害了還沒察覺,直至寢房被搜出罪證才知道壞事了。沈如意太狠毒了,處處針對自己,不放過自己。
“五小姐為何嗅了這麽久?”趙嬤嬤笑問。
“祖母,大嫂一貫用的是茉莉香,寢房也有茉莉香。”蘇輕亦的小臉洋溢著自信的神采,言辭中正溫婉,“而這幅書畫在大嫂的寢房待過,有茉莉香,不過還有另一種香。”
“你的鼻子比狗還靈嗎?這也能聞得出來?”沈如意不屑道。
“莫非你忘了我是‘美容聖手’?我這鼻子自然是比狗還靈,不然如何當得起‘美容聖手’這美譽?”蘇輕亦清冷道。
沈如意被嗆了這麽一句,反駁不了,隻好道:“那五妹說還有另一種香,是什麽香?”
蘇輕亦道:“祖母,這幅畫還沾舞了桂花香。”
聞言,沈如意的侍婢麥冬身子一顫,慌張地垂下頭。
蘇輕亦把書畫遞給趙嬤嬤,走到麥冬身前,好笑地問:“我說到桂花香,你慌什麽?”
“沒……沒什麽。”麥冬竭力鎮定。
“祖母,麥冬所用的正是桂花香。換言之,這兩日麥冬接觸過這幅書畫。”蘇輕亦一錘定音,不容反駁。
麥冬驚慌地擺手,“冤枉啊,奴婢沒有……奴婢怎麽可能接觸過這幅書畫?”
蘇輕亦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如刀刺進她的額頭,“若你沒接觸過這幅書畫,書畫怎麽可能沾舞到桂花香?是你偷了書畫,再把書畫悄悄地放在大嫂的寢房,是不是?”
“不是奴婢……奴婢怎麽敢做這種事?”麥冬驚懼地否認。
“你怎麽不敢?你膽大妄為!你做出栽贓嫁禍主子之事,府裏再也留你不得,要麽直接打殺,要麽發賣到窯子!你想要哪個下場?”蘇輕亦寒凜地盯著她,以強勢的神態逼迫她。
“五妹,你憑什麽斷定是麥冬偷的?”沈如意略有慌色,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
“麥冬,倘若真不是你偷的,莫非是你主子吩咐你偷的?”蘇輕亦厲聲怒問,“你們主仆二人栽贓嫁陷害大嫂是不是?”
“五妹,你血口噴人!我沒有吩咐麥冬偷什麽書畫。”沈如意連忙喝道,這小賤人竟然向麥冬下手逼問,太氣人了。
“趙嬤嬤,把這賤婢拉下去,立即打殺!”蘇輕亦盛氣淩人地喝道。
聽到“立即打殺”四個字,麥冬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懼得麵色慘白,哭道:“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奴婢去偷書畫,可是奴婢隻是奉命行事……是少夫人吩咐奴婢去偷的……奴婢縱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去偷啊……”
蘇輕亦冷笑,早就猜到她會吐出來。
生死麵前,沒有主仆,沒有獻身,隻有自己。再者,像沈如意這種頭腦不精細、驕縱凶悍的主子,怎麽可能籠絡人心?怎麽可能讓侍婢忠心耿耿、獻出性命?
沈如意麵色劇變,張狂地怒斥:“賤婢,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何時吩咐你去偷書畫?”
蘇冰舞冷目看著,早在蘇輕亦這小賤人說出那句“且慢”之時,她就知道,蘇輕亦應該會扭轉乾坤。再者,今日沈如意布的這局,實在太簡陋,令人不忍直視。
“少夫人,奴婢一向聽從你的吩咐啊,沒有你的吩咐,奴婢哪敢去偷書畫?”麥冬預感到死亡的逼近,可憐巴巴地哭道,“少夫人,奴婢伺候你這麽多年,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奴婢不想死啊……”
“賤婢!”沈如意惱恨光火地踹她一腳,爾後淒惶地麵對蘇老夫人跪下,“祖母,是這賤婢胡說八道汙蔑我。她做了錯事,擔不起後果,就硬說是我吩咐她這麽做的,祖母明察啊。”
“老夫人,奴婢若有半句虛言,就天打雷劈!”麥冬視死如歸地發誓,“奴婢與二少夫人無冤無仇,怎麽會栽贓陷害她?奴婢這麽做是聽命少夫人……”
“是你起了貪戀,偷書畫去變賣,被人發現,便把書畫藏在西廂,以此脫罪。賤婢,你竟敢誣陷我!我定饒不了你!”沈如意凶光畢露地嗬斥,好似隨時會上去再補踹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