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爹,我不嫁!”蘇冰舞堅決道,小臉繃得緊緊的。
“你清譽已經毀了,哪裏還有你挑三揀四的餘地?這林耿與我略有交情,秉性純良,絕不會欺負你。再者,他頗有才幹,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你嫁給他,不吃虧。”他苦口婆心地規勸。
其實心裏也知道這個女兒心高氣傲,一般的高門子弟還不一定看得上,怎麽會看得上林耿?
隻是,她看上的北影寒,人家瞧不上她,更不會娶她。
她咬緊牙關,默不作聲。
蘇紹謙繼續勸道:“舞兒,那些高門世家不會接納一個清譽已毀的姑娘,宗室更是不可能。而一般的官宦之家,嫁給庶出的子弟,你肯屈就嗎?還不如爹爹說的這個林耿,雖然年紀大了點,但好歹你嫁過去後無需侍奉高堂、翁姑,全府上下又讓你掌管,有什麽不好?”
蘇冰舞沒有血色的小臉冷如冰雪,“爹爹,舞兒會慎重考慮。舞兒乏了,先告退了。”
他看著她離去,搖頭歎氣。
一顆璀璨的明珠,本以為會光芒萬丈,令世人矚目。沒想到會舞了狗屎,摳也摳不下來,人人嫌棄,光芒不再,而且落得個賤賣的下場,他也很肉疼。
……
蘇長慶不能離開學院太久,因此沈氏下葬後,他就回鬆山了。蘇長風的婚事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蘇老夫人掌控全局,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王管家去辦,趙嬤嬤從旁協助。
這日,榮華郡主把蘇輕亦請到鄭國公府,說是請她來看看身上的傷疤。
蘇輕亦察看了宇文淩雪身上、臉上的傷疤,笑道:“恢複得很好,再過半個蘇,這些新舊傷疤的痕跡就會消失不見了。”
“當真?”宇文淩雪驚喜不已,手摸著臉,“我臉上的這道傷疤也會徹底消失嗎?”
“當然,我這可是靈丹妙藥。”蘇輕亦笑眯眯道。
雖然宇文淩雪臉上的刀傷頗為嚴重,刀疤又長又深,但日蘇靈鏡出品的藥膏與美容產品可是超越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幾百年呢,自然能讓肌膚恢複如初。
宇文淩雪綻放出純真無邪的微笑,好似迎春花,釋放清新自然的美。
“對了,哥哥不回來吃午膳,你陪我吃好不好?”她懇求道。
“好好好。”蘇輕亦答應了。
文管家準備了豐盛的午膳,蘇輕亦故意與宇文淩雪爭著搶著,因此兩人都吃了不少。
忽然,有一人快步走進來,看見熟悉的音容笑貌,欣喜道:“衣兒,你來啦。”
蘇輕亦有點愕然,這是湊巧嗎?
“哥哥,你不是說不回來用膳嗎?”宇文淩雪調皮地眨眨眼。
“嗯,原本打算不回來的,不過事情辦得順利,就提前回來了。”鳳淩天明白她的示意,坐下來一起用膳,對蘇輕亦客氣道,“衣兒,膳食簡陋,還請不要見怪。”
“很豐盛,都是我喜歡的。”蘇輕亦無奈地瞟一眼宇文淩雪。
宇文淩雪俏皮地擠眼,分別給他們夾了一樣菜,“哥,多吃點,不然就被我們倆搶光了。”
鳳淩天含笑點頭,看身旁的蘇輕亦一眼,眼神溫柔似春風,微含春情意。
飯後,他們在花廳品茗歇息,宇文淩雪不小心把茶水灑在裙擺上,回房更衣。
花廳少了一人,安靜得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氣氛頓時沉下來。
“衣兒,近來你府裏事多,我便沒有打擾你。”鳳淩天解釋近來的“消失不見”,語聲溫潤中帶幾分情意,“姨母也交代我辦兩件事,因此我……”
“你無需解釋,其實你不必跟我解釋的。”蘇輕亦含笑提醒,“你忘了嗎?我們是好朋友。”
他的眸色瞬間暗了幾分,“對了,聽聞你大哥要在熱孝期間成親,同日迎娶沈家嫡女和李太醫家的嫡女,此事當真?”
她點點頭,“府裏正準備婚事,大哥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此時若不成親,就要三年後才能成親。”
其實,鳳淩天也動了這樣的心思,在熱孝期間成親,隻不過,她絕不會同意的。
這樣也好,沈家主母過世,給他一個三年的等待期限,他就安心等候吧。
宇文淩雪遲遲不來,蘇輕亦知道那丫頭的心思,道:“府裏還有事,我便告辭了。”
“我送送你。”鳳淩天倍感失落,卻又什麽都做不了。
“不用了,讓文管家送我便可。”她匆匆往外走,害怕那種兩人相對、無話可說的尷尬場麵。
他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衣兒。”
她無奈地止步,想掙開手,卻見他的眼底眉梢布滿了傷,一時之間,心有點軟。
鳳淩天從衣襟裏取出一枚玉佩,放在她手心,眸光略沉,“這枚玉佩並不是什麽價值不菲的寶物,你且收著。”
蘇輕亦心裏一驚,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就被她“巧言”拐走的冰色蘇牙形玉佩嗎?
“不行。我不能收。”她連忙把玉佩推回去,堅決不收。
“你放心,這不是什麽定情之物,隻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你收了也不代表接受了我,我明白的。”他著急地解釋,俊眸深深,“我隻是覺得,這枚玉佩與你有緣,那便贈予你。古語不是有雲,寶劍贈英雄,美玉贈美人嗎?”
“我又不是美人。”蘇輕亦笑道。
“在我心裏,無人可及得上你。”鳳淩天的眸色越來越深沉。
她有點小糾結,既不想傷害他,又不想給他希望、錯覺。
他輕鬆地笑起來,“衣兒,你這般拘謹,倒不像是把我當好朋友了。朋友之間也有互相贈禮的,不是嗎?”
或許是自己太緊張了。蘇輕亦收了玉佩,道:“你自己說的,朋友之間贈禮,不是定情信物。”
鳳淩天頷首,囑咐道:“回府的路上當心一些。”
她點點頭,離開了鄭國公府。
他跟在她身後,直至她坐上轎子不見了,他仍然望著大門外。
那冰色蘇牙形玉佩是娘交給他的,說是交給宇文家兒媳婦的信物。
今日,他把玉佩交給衣兒保管,希望這三年她能時刻記得他、念著他,慢慢喜歡上他。
……
蘇輕亦坐在轎子上,看著冰色蘇牙形玉佩,有點後悔收了這玉佩。
收下這玉佩,也不知是對是錯,咳。隻能怪她自己當時心軟,腦子一抽,就收下了。
還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以後再想辦法吧。
忽然,轎子停了,她聽見幾個人疾步奔走的腳步聲,應該是蘇府的轎夫迅速閃了。
有人尋仇?
她打起轎簾,看見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蘇長風。
蘇長風站在秋風裏,衣袂飄飛,腰間懸著一把寶劍,那張臉膛冷沉沉的,殺氣浮動。
那夜,他輸給她是因為沒有施展出精湛的劍術。他就不信,自幼師從劍術名家,打不贏那個丫頭,教訓不了她。
“大哥是來切磋武藝的,還是來尋仇的?”蘇輕亦往前走幾步,雲淡風輕地問。
“我來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蘇長風冷怒道。
其實,他心裏也不確定是來報仇殺人,還是來教訓她的,他心裏有仇恨,可是耿直的秉性告訴他,私下尋仇是無視法紀,更不是他這個陛下剛剛封賞的將軍該做的事。
然而,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教訓這個心狠手辣的丫頭!
這是一條行人稀少的偏僻小巷,蘇長風選擇在此,就是不想讓家人知道,更不想路人圍觀。
蘇輕亦莞爾冷笑,“大哥來自取其辱,我便不客氣了。”
這輕狂的口氣,令蘇長風十分不爽。
上次輸給她,隻不過是他一時大意,而且沒有使出平生所學,並非她的武功多麽高強。這個黃毛丫頭,他習武的時候,她還沒出世呢,竟敢口出狂言。
“大哥可要想好了,是殺我還是教訓我。不然,出招的時候有所猶豫,一著不慎,便會敗得很慘。”她繼續打擊他,攻心為上。
“今日我就代爹爹教訓你!”
蘇長風大怒,暴喝一聲,縱身飛來,寶劍已然出鞘,直直地刺向對方,帶著淩厲的殺氣。
蘇輕亦巋然不動,任由他刺殺,漆黑若夜的瞳眸一眨不眨。
劍尖直刺她的胸口,可她根本不閃不避。他大驚,她再不避開,就會受重傷。
她為何不閃避?
當即,他手腕微轉,劍尖稍微偏了點,先留她一條命再說。
然而,他都沒眨眼,人卻不見了,似一縷秋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呢?怎麽不見了?怎麽回事?
“我在這裏。”
蘇輕亦清脆地笑,笑盈盈的。
蘇長風轉過身,赫然看見她站在自己的身後,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她這是什麽武功?身形轉換得也太詭異了。
與敵對陣之時,最忌諱的便是分心分神。當即,他不敢再掉以輕心,收攏心神,使出一招“碧海生潮”刺去。
這招看似劍氣波濤洶湧,絕妙卻在猛烈的劍氣裏斜刺而出的劍尖,出其不意地致敵人於死地。
因此,他使盡招式的精妙所在,把她攏在劍氣裏,狠絕的殺招當胸襲去,誓要她的小命。
不過,仍如方才一樣,蘇輕亦在轉瞬之間又不見了,而且這次消失得更詭異,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真真可怕。
蘇輕亦心裏偷樂,玄公子贈予她的那本武功秘笈所記載的武功還真有趣。她剛剛修習了幾日,便學到了一層,今日對陣正好練練手。沒想到,還真成了。
蘇長風氣急敗壞,轉身看見她在身後,惱怒地縱身躍起,使出一招“樂極生悲”刺殺而去。
他就是要她樂極生悲!
這一招是他所學劍術裏最後、最厲害的一招。
銀白的劍氣縈繞成一個穹廬,籠罩著她,無數的劍花四處飛濺,迷亂人的眼,令人無法分辨刺殺的真正方位。蘇輕亦處在一片銀白裏,似一抹金亮的日光,穿梭跳躍,身輕如燕,靈敏如狐。
陡然,她手腕的雪綢飛出去,似一泓驚華,耀花了他的眼。
他提高了警惕,這雪綢看似柔軟飄逸,卻很有可能戰鬥值極大。
果不其然,輕靈的雪綢柔軟得近乎於無,他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也斬不斷。而且,雪綢在她手裏非常靈敏,殺傷力不可小覷,時而飛舞,時而直取人的咽喉,時而輕柔婉轉,時而狠戾如鐵。
蘇長風揮舞寶劍與雪綢過了二十多招,竟然處處落在下風,占不到任何便宜。
蘇輕亦清冷一笑,我隻是用了四成功力好嗎?
再陪他玩下去,她就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
當即,她手腕急轉,雪綢變成三條,一條擊向他的臉膛,一條擊向他的胸口,一條掃向他的下盤,同時出擊,威武霸氣。
蘇長風大驚失色,怎麽變成三條了?
他揮著寶劍,劈出劍氣,希望能砍斷雪綢,然而,無濟於事。
眼前一團雪白,白蒙蒙的看不清楚,他暗道不妙,當下,胸口劇痛,一股強勁的氣勁迫使他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陣腥甜湧上來,噴灑而出。
蘇長風知道,自己受了內傷。
輕亦這丫頭,武功當真不俗。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打不過她,敗得太慘了。
蘇輕亦走到他麵前,一雙清澈的水眸亮如日光,卻是寒冬的日光,冰涼瘮人,“我叫你一聲大哥,是因為方才你手下留情,不忍心殺我。這些年你在軍中效力,性情耿直,不像那些出身名門的紈絝子弟,整顆心都扭曲了。”
“你想說什麽?”蘇長風慢慢站起身,拭去嘴角的鮮血。
“我承認,咱們府裏內宅明爭暗鬥不斷,人死了幾個,不過我肯定地跟你說,我不想殺人,更不想冒犯他人。別人不來冒犯我、謀害我,我從來不會去招惹他人。不過,有人就是眼紅祖母為我準備的那些價值不菲的嫁妝,千方百計地謀害我,非要弄死我不可,莫非我就應該伸長脖子讓人砍嗎?”她的眉目盈滿了冷冽的芒色。
“那你也不該殺人!”他恨恨道,眉宇凜冽。
“我可沒有親手殺人。”蘇輕亦鄙夷地冷笑,“若非我不笨,隻怕我死了無數次。大哥,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內宅鬥爭的凶殘。今日是我幸運,還活著,他日我也不會任人宰割。倘若你的至親還不罷休,我肯定地跟你說,我不會手下留情。”
“我的至親也是你的親人!”
“她們當我是親人了嗎?”
她譏誚地笑起來,“後宮的鬥爭和內宅的鬥爭一樣,沒有親情,隻有鮮血。”
蘇長風沉默了。
蘇輕亦道:“以前你隻是蘇家的嫡長子,現在不同了,你是威風八麵的少年將軍,多少雙眼睛盯著你,滿朝文武盯著你,陛下也盯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