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兩個家丁並不知錦盒裏裝的兩隻人偶是做什麽用的,拿起來問:“不知這是什麽。”


  “快丟下!”沈夫人倉惶地喝道。


  “啊?”他們嚇了一跳,驚得鬆了手,兩隻人偶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還有人失聲驚叫。


  沈夫人嚇得麵色慘白,結結巴巴道:“這是厭勝之物……別苑怎麽會有這凶厲的東西?”


  這時,陳嬤嬤等人出來回稟,說沒有找到明鸞金釵。接著,她順其自然地把目光移向地上,看見那兩隻人偶,也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驚怕道:“夫人,這是實施厭勝之術的桃木人偶!”


  榮蘭郡主唐若琳天真地問:“這兩隻人偶雕得挺好看的,為什麽你們都這麽害怕?”


  說著,她就要走上去撿人偶。


  沈夫人連忙拽住她,“郡主別過去!”


  沈氏麵色大變,轉頭責問蘇輕亦:“衣兒,你作何解釋?”


  蘇輕亦不動聲色,亦不做回答,一張小臉冷若秋水。


  陳嬤嬤哆嗦著去撿起兩個桃木人偶,隨意掃了一眼就驚駭地說道:“天啊,夫人,這是詛咒老夫人和你的桃木人偶!”


  頓時,抽氣聲此起彼伏。


  在場的都是精於內宅爭鬥的貴婦、閨秀,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蘇輕亦施行厭勝之術,詛咒蘇老夫人和蘇夫人。


  “衣兒,你祖母這般疼愛你,還為你尋良緣、備嫁妝,你為何詛咒你祖母?雖然我不是你親生的娘,但自問對得住你。這十五年來,你的吃穿用度,我何曾克扣過?我待你一向寬容,隻因你生母早死,我便可憐你親娘不在身邊,對你多有照拂。我全心全意待你,視你如己出,沒想到你竟然詛咒我死!”沈氏痛心疾首地控訴,一把鼻涕一把淚,“衣兒,我不知哪裏做錯了,你要這般咒我死……”


  “五小姐,這些年夫人待你是怎樣的,奴婢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陳嬤嬤悲憤道,“你可以不感激夫人對你的照顧與疼愛,但你不能咒夫人死呀。還有老夫人,你自小就得老夫人的疼愛,吃的穿的都是極好的,你及笄了,老夫人還為你尋了一門好親事,把先皇鳳賜的珍稀寶物都作為你的陪嫁嫁妝。而你竟然這麽沒良心,詛咒老夫人死,你的心腸為什麽這般歹毒?”


  “就是,這蘇輕亦竟然用厭勝之術詛咒蘇老夫人和蘇夫人,心如蛇蠍,太可怕了。”


  “這蘇家的明爭暗鬥真真可怕。”


  “你懂什麽?倘若蘇輕亦不是被欺負得狠了,怎麽會出這大招?”


  議論聲越來越大,沈氏聽見大多數都是責罵蘇輕亦的,心裏笑開了花兒。


  蘇輕亦小臉繃著,被火光舞紅的眉目寒氣森森,“這兩隻人偶不是我的,我沒有做過。”


  沈氏覺得有點古怪,平常良辰、佳期多麽囂張啊,遇到什麽事就嚷嚷,為主子辯解、出頭,今日卻一聲不吭。蘇輕亦這小賤人也隻辯解了這麽一句,有點古怪。


  不過,沈氏因為這件事得以順利進行而特別的激動,想到很快就能讓這小賤人永世不能翻身就興奮得想手舞足蹈一番。因此,她忽略了這些小小的疑慮。


  她整出一幅備受傷害的痛心模樣,悲憤交加地說道:“衣兒,你隻詛咒我也就罷了,可你連你祖母都詛咒,我不能再姑息。”


  這意思很明顯,她要把這件事交給老夫人和蘇紹謙處置。


  於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前院壽宴,尋找明鸞金釵這麽重要的事隨之忘了。


  陸令萱擠到蘇輕亦身旁,擔憂地問:“輕亦妹妹,這件事非同小可,究竟與你有沒有關係?”


  “走一步算一步。”


  蘇輕亦不好多說,冷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陸令萱還想再說,卻見沈氏道走到主桌,眼裏含著熱淚,悲愴地高聲喊道:“母親,老爺,媳婦心裏委屈啊。”


  “你又怎麽了?”


  蘇老夫人知道暴風雨來了,看向淡漠冷靜的蘇輕亦,心裏有譜了。


  滿朝文武聽見這話,立即來了興趣,蘇家又出大事了。這壽宴光有吃喝的,還有幾出精彩的大戲欣賞,還真來對了。


  沈氏哭得淒慘,聲音交織著悲痛與憤懣,“母親,倘若隻詛咒媳婦,媳婦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可是,衣兒還用厭勝之術詛咒母親。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啊。”


  “又怎麽了?什麽詛咒不詛咒的?”蘇紹謙不耐煩道,今日究竟要出多少事才讓人安靜一些?

  “老夫人,老爺,方才搜查別苑之時,從桃花樹下挖出這兩個桃木人偶。”陳嬤嬤把兩隻桃木人偶奉上往前一送,讓老夫人看一眼,“這兩個桃木人偶分別寫著老夫人和夫人的生辰八字。”


  眾人皆知,桃木人偶是厭勝之術的詛咒用物,倘若上麵寫著被詛咒者的生辰八字,那便是真有其事。


  蘇老夫人和蘇紹謙都掃了一眼桃木人偶,的確,上頭有字,是生辰八字。


  今日是老母親的六十大壽,本想好好地風光一回,多多拉攏朝中權貴,沒想到府裏淨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蘇紹謙氣得心肝兒疼,厲聲怒喝:“輕亦,你可認罪?你為何詛咒你母親和祖母?”


  “老爺,老夫人一向疼愛五小姐,此次從寶山回府就對五小姐有所冷淡,想來是五小姐不甘心,對老夫人有所誤解,心存怨恨,便用厭勝之術詛咒老夫人。”陳嬤嬤解釋道,“至於夫人,五小姐一向對夫人頗有微詞,與夫人是麵和心不和,認定夫人處處刁難、針對她,還認定夫人會破壞她與鄭國公的姻緣。其實,夫人是當家主母,怎會刁難、針對五小姐?夫人自然希望五小姐能嫁給如意郎君,姻緣美滿,可是,五小姐曲解了夫人的心意,這才詛咒夫人。”


  這番陳述,合情合理,有理有據,當真令人信服。


  沈氏的雙目淚光閃閃,無限委屈道:“老夫人,老爺,我待衣兒的心,日蘇可鑒。雖然我做不到親娘那般貼心,但也沒有對不住衣兒,衣兒竟然這般咒我死……我好傷心呐……”


  說罷,她嚎啕大哭起來,用絲帕拭淚。


  蘇老夫人睨著她這偽善的麵孔與行止,臉膛緊緊繃著,怒火正盛。


  外人看來,卻以為蘇老夫人是因為孫女的所作所為而動怒。


  蘇紹謙感覺快不能呼吸了,臉都被丟光了,這件事必將成為往後他被同僚嘲笑、挖苦的事。他的眼裏怒火熊熊,怒喝道:“來人,將這逆女押下去,關在暗房!明日一早再行處置!”


  北影寒盯著靜若深潭、似笑非笑的蘇輕亦,目光清冷而玩味。


  以他對她的了解,現在才是她反擊的開始。


  “我相信衣兒的為人,她不會做這樣的事。”


  說這話的是鄭國公。所有目光都轉向他,但見他站起身,正氣凜然地地維護蘇輕亦。


  那些閨秀無不羨慕妒忌恨,蘇輕亦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鄭國公還這般維護她,太氣人了!


  她究竟有什麽好,能讓鄭國公一心一意地待她?


  蘇紹謙忽然想起,蘇輕亦可是鄭國公看中的未婚妻,倘若這厭勝之術一旦定案,那麽她豈不是不能嫁給鄭國公了?或者,鄭國公還會娶她嗎?可是現在,鄭國公似乎挺維護她的。


  鄭國公對蘇輕亦的維護,多多少少讓蘇紹謙鬆了一口氣,鄭國公到底是耿直的。


  蘇輕亦倒是沒料到鳳淩天會說這樣的話力挺自己,心裏頗為感動,除開兒女私情,這樣的朋友可以稱之為死黨了。


  “蘇尚書,老夫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鳳淩天語聲清朗,借此向眾人宣告:蘇輕亦是他看中的未婚妻。


  原本,蘇紹謙責怪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讓鄭國公當眾表示他與輕亦的關係。這下好了,鄭國公自己說了,而且這種方式、這樣的說辭恰到好處。


  然而,蘇紹謙又想到,倘若這件事真是輕亦所為,那麽輕亦必定要受罰。那麽,鄭國公還會不會堅持迎娶輕亦這丫頭?倘若他反悔了,那麽豈不是失去了鄭國公這個東床快婿?

  想到這兒,蘇紹謙拿不定主意,太難辦了。


  蘇冰煙冷目旁觀,倘若沈氏能扳倒蘇輕亦這小賤人是最好的了。


  不過,以這小賤人的本事,要扳倒她,隻怕不容易。


  “母親,老爺,衣兒詛咒我,倒是不打緊,可是母親您年事已高,可禁不起折騰。這萬一惹出什麽事兒來,那可如何是好?”


  沈氏擔心事情有變故,連忙又說了一通,然後下令道:“還不把人帶下去?”


  四個婆子上前來拿人,蘇輕亦深邃的眸子跳躍著舞了昏黃色澤的寒芒,“陳嬤嬤,還請仔細看看桃木人偶,當真是祖母和母親的生辰八字?”


  陳嬤嬤下意識地看手裏的桃木人偶,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震驚得麵色大變。


  怎麽會這樣?


  鄭國公走過去,一把奪過兩個桃木人偶,當眾念出桃木人偶上寫著的生辰八字。


  “第一個的確是老夫人的生辰八字,另一個是五小姐的生辰八字。”趙嬤嬤道。


  “啊……怎麽會這樣?”


  沈氏看見陳嬤嬤變色大變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沒想到竟有如此的神轉折。


  北影寒嘲弄道:“鬧了半天,原來蘇夫人沒有被詛咒啊,被詛咒的是老夫人和蘇五小姐。莫非五小姐用厭勝之術詛咒自己?這可真是天下奇聞。”


  沈氏的臉慘白如紙,手臂微微的發抖。


  怎麽會這樣?陳嬤嬤明明說那丫頭親眼看著良辰和佳期把兩個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的,怎麽會變成那小賤人的生辰八字?


  “從挖出桃木人偶到現在,母親未曾仔細看過桃木人偶上寫了什麽,就篤定上麵有母親的生辰八字,莫非母親有未卜先知之能?”


  蘇輕亦語氣和婉,聲音卻冰冷如雪。


  眾貴賓皆知,這件事要發生逆轉了。


  她的唇角勾起一絲嘲諷,道:“陳嬤嬤帶人搜查別苑,正巧,舅母發現桃花樹下的土有古怪,正巧,挖出一隻錦盒,正巧,錦盒裏有兩個桃木人偶。這麽多的巧合,是不是太巧合了?好像母親早已知道桃花樹下埋了東西,是不是,母親?”


  “是嫂嫂發現的,不是我。”沈氏強裝鎮定,一定不能讓這小賤人翻身!她抬起胸脯,一身正氣地說道,“那個寫著母親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的確是在別苑發現的,你抵賴不了。”


  “這麽說,那個寫著我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也是我做的?我不要命了,這麽詛咒自己?”蘇輕亦似笑非笑地瞪著她。


  不知為什麽,沈氏覺得她森冷的笑意似一條陰毒的小蛇鑽進腳底,令人膽寒。


  蘇輕亦陡然變得疾言厲色,咄咄逼人道:“母親用厭勝之術詛咒祖母和我,然後吩咐人暗中把桃木人偶埋在別苑的桃花樹下,栽贓嫁禍,將詛咒長輩、大逆不道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母親,這招好高明啊,把祖母咒死,令我獲罪,真是一箭雙雕。”


  沈氏咬牙否認:“你血口噴人!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若不是母親,母親看都不看,如何知道桃木人偶上寫的是誰的生辰八字?”蘇輕亦冰冷地盯著她,淩厲而強勢。


  “我……”沈氏辯無可辯,驚出一身冷汗,“是陳嬤嬤說的,陳嬤嬤看了。”


  蘇輕亦不理她,轉身麵對蘇老夫人和蘇紹謙,“祖母,母親,我有人證。”


  這時,佳期扭著柳絮帶上前來。柳絮是別苑做粗活的粗使丫頭,洗衣清掃什麽的,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看見柳絮,沈氏的眼眸劃過一絲駭然,雖然竭力鎮定,但十指克製不住地顫抖。


  “柳絮,良辰看見你把兩個桃木人偶放在錦盒裏,然後把錦盒埋在桃花樹下,有沒有這回事?”蘇輕亦狠厲地問,不是那種凶巴巴的逼問,而是那種天生的淩厲霸道,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是。”柳絮跪著,低著頭。


  “你為什麽把兩個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是誰指使你這麽做?”


  “是夫人和陳嬤嬤吩咐奴婢做這些事……陳嬤嬤說,隻要把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詛咒的人三日之內必定會暴斃身亡……”柳絮聲音低弱,畏懼得不敢瞧沈氏一眼。


  “柳絮,你胡說八道!我哪有吩咐你做這些事?”陳嬤嬤氣憤地叫道。


  柳絮的身子劇烈一顫,嚇得麵色發白,“老夫人,老爺,奴婢隻是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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