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起先,佳期在一旁陪著,但是她嫌佳期是個話嘮,就趕佳期去睡覺了。


  燈燭越來越暗,蘇輕亦把燈火挑亮一點,繼續繡祥雲。


  若非前世經常熬夜奮戰、加班加點,她鐵定熬不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總算繡完最後一針,大功告成!她看著努力了三日三夜的成果,成就感油然而生,滿意地笑起來。雖然這條腰帶和樣板相比,那是沒法比,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但這是她人生第一個針線作品,誠意是無價的。


  她打了個長長的嗬欠,懶得站起身,因為眼睛已經睜不開,困死了,直接趴在案桌上睡著了。


  這個時辰,已經過了子時。


  一道黑影躍進房裏,鬼魅似的無聲無息,那襲深紫錦袍在昏黃的光影下泛著金紅的流彩。小隔間的佳期被他一指點了睡穴,接著,他拿起剛剛做好的腰帶,哭笑不得。


  她的針線功夫果然不敢恭維。


  北影寒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摩挲著銀線繡的祥雲,眉宇泛開暖意,漾著明媚的微笑。


  明媚似日光,照亮了整個寢房。


  她真的為他縫製一條腰帶,而且很用心的縫製,雖然縫製的並不怎麽樣。


  他的薄唇,輕輕地印在腰帶上。


  這三日一直在學縫製、針線,蘇輕亦累壞了,這會兒睡得很沉,根本醒不來。


  他抱起她,將她放在床榻上,然後脫了衣袍吹熄燈燭,躺在她身邊。


  她幾隻手指有不少針眼,看著慘不忍睹,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瓣,輕輕地吻,眉宇間溢滿了絲絲縷縷的憐惜。


  她寧靜的睡顏,似是蘇下清泉旁一朵幽幽盛開的睡蓮,閃著柔和的玉光,那小巧的挺鼻宛若白玉雕琢,那纖薄的小嘴仿似花瓣疊合而成,柔潤的色澤引人墮入深淵。


  北影寒靜靜地看著她,體內早已風起雲湧、熱浪滔天。


  她累成這樣,他是不是應該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猶豫半晌,他點了她的睡穴。


  ……雖然她沒有任何反應,但這已經足夠了。


  然後,他抱著她,閉上鳳眸,相擁而眠。


  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黎明前的最後一刻,北影寒起身穿衣,把她縫製的腰帶係在腰上,然後解了她的睡穴,離去。


  飛回府邸,他看見絕情公子練劍,便走過去,煞有介事地觀看。


  絕情公子收勢停下來,打趣道:“爺?要不睡個回籠覺?”


  北影寒似笑非笑,唇角微微地勾起,“剛起,睡不著。”


  絕情公子還從未見過爺這副騷包的模樣?

  “說什麽呢?”北影寒麵色一冷。


  “爺,這腰帶怎麽怪怪的?”絕情公子眼尖,看見他腰間的腰帶,繡工也太差了吧,“爺,這腰帶不知是哪個繡娘繡的,小的去查查。”


  “不必。是輕亦繡了送本座的。”北影寒的劍眉得瑟地揚了揚。


  “啊?”


  絕情公子終於明白爺為什麽這麽騷包地站在這裏了,原來是來炫耀的。


  不過,這繡工實在無法恭維。


  他屈身盯著深紫腰帶,很認真地研究著,“蘇姑娘的繡工也太差勁了吧,這都繡的什麽啊,是雲還是花花草草呢?或者是……”


  北影寒並不生氣,反而越發得瑟,心裏美滋滋的,“去去去,不懂就別瞎說,丟人。”


  說著,他轉身回房。


  絕情公子搖頭失笑,愛情的魔力太可怕了,像爺這種萬年不化的冰山,都學會臭美了,可見太陽從西邊出來是遲早的事。


  ……


  蘇輕亦蘇醒時,感覺有點像做夢,怎麽爬到床上的,根本不記得了。


  讓她崩潰的是,昨晚做好的那條腰帶不見了!

  佳期、良辰聽見她的叫聲,匆匆進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有沒有動案上的東西?”蘇輕亦著急地問。


  “奴婢收拾了一下,不過所有東西都在案上,沒有收起來。”佳期見主子這麽緊張,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呢,原來是找東西,“五小姐,你丟了什麽東西嗎?”


  “我昨晚做了一條……腰帶,用銀線繡祥雲的深紫腰帶,你們看見了嗎?”


  “奴婢收拾的時候,沒看見什麽腰帶。”佳期如實道。


  “五小姐,昨夜你做了一條腰帶?”


  良辰不可思議地問,五小姐又沒有紫色衣衫,為什麽做紫色的腰帶?

  蘇輕亦幾乎暴走,命令她們在房裏四處找找,就連外麵的大廳和院子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什麽深紫色的腰帶。


  完了完了!全白費了!

  可是,明明做好的腰帶,怎麽會平白無故地不見了呢?長翅膀飛了不成?或者,她隻是在夢裏繡好腰帶?這更不可能了,她的確是做好了才睡著的。


  床上有沒有?

  她把床榻翻了兩遍,還是沒有腰帶的影子。


  “咦,五小姐,這裏怎麽有一顆夜明珠?”


  佳期從床角拿起一顆夜明珠,舉起來。


  蘇輕亦拿過夜明珠,這不就是北影寒帶在身邊的那顆夜明珠嗎?


  這個瞬間,她恍然大悟:昨夜,北影寒來過,那條腰帶,一定是他帶走了!


  “這夜明珠是我從庫房拿出來把玩的,沒想到滾到床邊了。”


  蘇輕亦解釋了一下,讓她們先出去。她緊緊地握著夜明珠,北影寒,我一定會要回金蘇神針!你給我等著!


  這日,吃午膳時,佳期提起今日城裏發生的特大命案:禮部尚書姚家大人一家百餘口昨夜在府裏被殺,屍體到處都是,血水橫流,非常可怖。


  “五小姐,奴婢也聽說了,據說是街上的一隻狗聞到血腥味,闖入姚家,這才發現姚府滿門被殺。”北影國好多年未曾發生過這麽重大、這麽殘忍的命案,膽大如良辰,也心有餘悸。


  “據說是半夜被殺的。不過姚府位處鬧市,東西都有鄰居,為何滿門被殺都沒人察覺異樣?這不是很奇怪嗎?”佳期尋思道。


  “很簡單,三更半夜之時,大多數人都睡了。再者,凶徒殺人,倘若出手極快,一招解決一個,甚至解決多人,無需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殺光全府的人。”良辰解釋道。


  “太可怕了。”佳期渾身哆嗦。


  禮部尚書姚大人是蘇紹謙的直屬上司,姚家滿門被殺,原因未明,同屬禮部的蘇家,自然深感不安,擔心成為凶徒的下一個目標。


  蘇輕亦琢磨著,以自己的武功修為,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殺光百餘人,確是綽綽有餘。


  姚家命案,轟動日蘇城,百姓奔走相告,談論者眾,傳出的被滅門版本越來越多、越來越離奇,弄得人心惶惶。


  次日,蘇輕亦吃過早膳,正要去靜心苑向祖母請安,卻看見四個官差進來,其中兩人是捕快。


  良辰問道:“你們有什麽事?”


  一個捕快道:“我們是奉了京兆尹張大人的命,來請蘇五小姐去衙門。”


  佳期擔憂地問:“我家小姐又沒做犯法的事,為什麽要去衙門?”


  “蘇五小姐與禮部尚書姚家命案有關,還請五小姐跟我們回衙門。”捕快聲如洪鍾地說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不因為她是禮部侍郎的女兒而有所客氣。


  “我家小姐是深閨小姐,怎麽會與姚家命案有關?”良辰氣憤道。


  “有沒有關,要大人審案後才知。蘇五小姐,請。”捕快強硬道。


  “五小姐,不要去。”佳期拉著主子的手,滿麵擔憂。


  蘇輕亦掙脫手,安慰她們道:“沒事。我去一趟京兆府,很快就回來。”


  良辰也是擔心得要死,“五小姐,良辰陪你去。”


  這幾日,五小姐一直在府裏,怎麽可能跟姚家命案有關?太可笑了。


  “衙門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嗎?”捕快喝道。


  “放心吧,你們在府裏等我回來。”


  說罷,蘇輕亦往外走,滿肚子腹誹: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佳期和良辰眼睜睜看著主子被捕快帶走,而且牽涉的是姚家命案,她們擔心主子會吃虧,一合計,便前往靜心苑向老夫人稟報。


  良辰懇求道:“老夫人,救救五小姐吧。”


  蘇老夫人聽了她們的稟報,不動聲色,麵上的細紋深了一點,“你們兩個去京兆府外打探消息,若有進展,回來稟報。”


  良辰、佳期麵上一喜,趕緊領命去了。


  轟動日蘇城的姚家命案今日升堂審理,這消失很快在大街小巷不脛而走,不少百姓圍在公堂外等候聽審,看看是什麽人竟然這般凶殘,殺了姚家百餘人。


  有人道:“這殺人凶徒一定跟姚家有深仇大恨,保不準姚大人得罪了什麽人。”


  有人道:“一夜之間殺光百餘人,誰有這麽大本事?除非是江湖上的人。”


  又有人道:“不見得是江湖上的人,姚大人為官多年,多多少少總有得罪過人。”


  有人惋惜道:“姚大人為官清廉,姚家有此遭遇,那殺人凶徒太可恨了。”


  為官的百姓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道:“張大人今日開審,難道抓到殺人疑犯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對殺人疑犯抱有非一般的興趣,描述殺人疑犯一定是一個凶神惡煞、有三頭六臂的怪物,可是他們又禁不住害怕,擔心殺人疑犯忽然發狂,大開殺戒。


  這時,衙役用木棍敲地,大喊“威武”,圍觀的百姓不再議論。


  接著,京兆尹張大人從後麵出來,開始審案。


  一番開堂的儀式後,他拍驚堂木:“帶嫌犯上堂。”


  百姓們散開,讓開一條通道,睜大眼睛看嫌犯究竟是怎樣的凶殘暴戾。


  然而,讓人跌破眼鏡的是,嫌犯竟然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且這女子的左臉有粉紅色胎記。


  百姓們麵麵相覷,有沒有弄錯?

  在兩個捕快的押送下,蘇輕亦踏進公堂,淡淡地行了個禮,容色寡淡。


  有人認出殺人嫌犯是蘇家五小姐,頓時掀起一陣熱烈的討論:沒想到殺人嫌犯是蘇家醜顏小姐,太出乎意料了。可是,她和姚家有什麽深仇大恨?

  “肅靜!”張大人威嚴道,用力地拍驚堂木。


  熱烈議論的圍觀百姓這才安靜下來。


  張大人覺得與蘇家五小姐還挺有緣分的,第一次是陳家小姐狀告她,第二次是蘇府出了命案,這次是她變成了殺人嫌犯。這蘇家五小姐,也算流年不利,否則就不會惹上這麽多次官司。


  不過,這次姚家命案,百餘人被殺,案情特別重大,又因為涉及朝廷高官,驚動了陛下,刑部下了死命令,要他盡快破案。否則,有好果子等著他吃。


  之前的三家公子在街上被殺的命案,他還沒破案,現在又出了更重大、更要命的命案,他一個頭三個大,夜夜睡不著,深深地覺得自己也是流年不利。


  “蘇姑娘,案發當夜,也就是前夜,你在何處?”


  這次,張大人端起一城父母官的威勢,嚴厲地審訊,希望盡快有結果。


  蘇輕亦淡定地回道:“案發當夜,民女在家裏睡覺。”


  “有人證嗎?”


  “民女的侍婢良辰可以作證。”


  “你是何時睡覺的?你的侍婢整夜不睡為你守夜嗎?”


  “民女睡了,良辰也就睡了。”


  “換言之,子時左右,你侍婢良辰在睡覺,你根本沒有人證。”張大人嚴肅道。


  “敢問大人,睡覺如何有人證?若有人證,不是近身侍婢,就是配偶。”蘇輕亦譏諷道,“大人就寢之時,大人的夫人睡著了,還有其他人證能證明你在家裏睡覺嗎?”


  張大人啞口無言,好像她說的還挺有道理。


  可是,被一個年輕女子搶白得無言以對,他這個父母官也夠窩囊的。


  因此,他又拍驚堂木,道:“若你半夜出去,你侍婢定然不會知曉。”


  蘇輕亦琢磨著,他把自己當成嫌疑犯,不是有人證,便是有物證。


  果不其然,張大人拿出一樣東西問她:“你可認得這樣東西?”


  那是一支梅花金簪,看那形製,和她那支梅花金簪很像。


  捕頭把那支梅花金簪遞給她,她仔細地看了又看,心裏大大的疑惑,“大人,這支梅花金簪確實是民女的,不過,已經遺失了三四日。”


  “這支梅花金簪是在姚府找到的。換言之,案發當夜,你去過姚府。”張大人冷厲地喝問,“蘇輕亦,還不速速從實招來!為何殺光姚家百餘口人?”


  “民女沒有殺過人,更沒去過姚府。”蘇輕亦冷靜得出奇,“敢問大人,民女不認識姚家人,更與姚家人無冤無仇,民女有什麽殺人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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