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殺她豈不是髒了我的手?”蘇輕亦冷冷道,“再者,沈氏定會徹查,很容易查到我這時候回府,會經過這裏,到時候會有麻煩。”


  “奴婢明白了。”良辰道,“五小姐,快走吧。”


  主仆倆立即離開案發之地,被人看見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殺人,一定要親自動手嗎?報仇,一定要殺死仇人嗎?有時候,活著受罪比死了更能摧毀人的意誌,更具報仇的真諦。


  ……


  蘇輕亦覺得,與榮安侯爺的婚約,終究要處理。


  於是,次日早膳後,她前往靜心苑。


  蘇冰煙正跟蘇老夫人提起一早在府裏發現的命案,說昨兒夜裏應該有一個丫鬟在花苑的偏僻之地燒成焦炭,那焦炭屍體根本無法辨認,母親正在逐一排查。


  府裏發生命案,當家主母一般秉著家醜不外揚的原則,從不報官,私下處理。


  因此,沈氏絕不會報官,頂多排查一下,約略知道死的人是誰便不再追究。


  蘇老夫人聽了這命案,搖頭歎氣,“最近府裏真不太平,無端端的竟然發生命案。”


  “祖母說的是。您不在府裏的這兩三個蘇,府裏發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蘇冰煙甜美地笑著,“五妹,昨晚去上街逛了嗎?我在街上沒有看見你。”


  “四姐,我有話想跟祖母說,不知四姐可否回避一下?”蘇輕亦直接道。


  “好。”蘇冰煙知趣地笑,站起身,“祖母,晚些時候煙兒再來看您。”


  蘇老夫人沒說什麽,臉麵卻繃著。


  待蘇冰歌離去,蘇輕亦以溫和而堅定的語氣說道:“祖母,孫女與榮安侯爺的婚事,孫女懇請祖母取消。”


  蘇老夫人的麵上怒氣隱隱,冷聲道:“姻緣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說取消就取消?當小輩的豈能違逆長輩?”


  蘇輕亦早已料到她會有這番說辭,也不生氣,道:“祖母容稟。榮安侯爺已經對孫女表明,絕不會娶孫女。”


  趙嬤嬤道:“榮安侯爺親口答應這門親事的,怎會出爾反爾?”


  “孫女貌醜,榮安侯爺言明,絕不會娶孫女這個醜八怪。”蘇輕亦淡淡道。


  “長公主教出的好兒子,竟敢嫌棄我蘇家的女兒!”蘇老夫人陡然怒喝,怒氣直線上升。


  “祖母息怒。榮安侯爺出身優越,相貌堂堂,前程一片錦繡,對未來的侯爺妃自然有很高的期許。祖母選中他為孫女的未來夫婿,想必也是因為他這些優點,祖母疼愛孫女,為了孫女的終身幸福著想,這才訂下這門親事。而今,榮安侯爺因為孫女的容貌而拒娶,倘若孫女強行嫁過去,可以想象,榮安侯爺必定冷落孫女,令孫女獨守空閨,終日以淚洗麵。如此一來,孫女不僅無法與夫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而且可能一輩子的幸福就此毀了。祖母,這是您希望見到的嗎?”


  蘇輕亦侃侃而語,流暢如珠。


  趙嬤嬤深以為然地點頭,五小姐這番話,可不是以往的五小姐能說得出來的。而且,五小姐柔音清脆,語氣卻堅決鏗鏘,態度也堅定不移,與以往的氣質大為不同。


  蘇老夫人拍案喝道:“榮安侯爺竟敢拒娶!我蘇家的女兒豈是他說不娶就不娶的?”


  “像榮安侯爺這種以貌取人的男子,人品又怎樣呢?”蘇輕亦左臉粉紅色的胎記,不掩她飛揚的神采與沉穩的氣質,“孫女不願在背後說人是非,但此事關係到孫女的終身幸福,孫女不得不說。榮安侯爺不僅在府裏公然與三姐做出傷風敗俗之事,而且與大姐早有私情,兩情相悅,甚至私定終身。”


  “真有其事?”蘇老夫人怒道,她並非不信,因為早前蘇冰煙已經說過這些事。


  “若祖母不信,可以問問父親,或是府裏的下人。”蘇輕亦的語氣含了一絲悲憤,“祖母離京去寶山沒幾日,母親便為孫女操辦婚事,與大姐同日出嫁。孫女是庶出的女兒,與大姐同日出嫁是極大的喜事與榮耀,孫女覺得麵上有光。可是,抬到長公主府的卻是大姐。孫女不甘心,便去長公主府討要一個說法。沒想到,大姐不僅勸服孫女前往李家拜堂成親,將錯就錯,而且榮安侯爺在眾目睽睽之下宣稱,隻娶大姐,不娶孫女這個醜八怪,當眾羞辱孫女,令蘇家顏麵掃地。”


  “老夫人,想必五小姐受了不少委屈、羞辱。”趙嬤嬤憐憫地說道,“不過,五小姐,你不是喜歡榮安侯爺嗎?當初訂下這門親事的時候,五小姐可是滿心歡心的。”


  “當時我隻覺得榮安侯爺一表人才,並不知他品行如何。後來,他嫌棄我是醜八怪,當眾拒娶,徹底令我寒了心。”蘇輕亦道。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蘇老夫人繃著臉,“你先回去。你的婚事,我會記在心上。”


  “祖母,恕孫女鬥膽,孫女絕不會嫁給一個以貌取人、背著孫女與嫡長姐私定盟約的男子。”


  蘇輕亦語聲鏗鏘,如刀如鐵。


  說罷,她告退離去。


  趙嬤嬤瞅著主子若有所思的神色,道:“老夫人,五小姐說的也有道理。”


  蘇老夫人不語,神色惆悵。


  “老奴瞧著,五小姐還真變了個樣,若是以往,五小姐定然說不出這些話。”趙嬤嬤讚許地笑,“還有,五小姐不是有‘美容聖手’的美譽嗎?五小姐何時學過醫術、美容?老夫人,老奴還真想不通這一點。”


  “你去一趟長公主府,帶著我的請帖去。”蘇老夫人道,這件事也該了斷了。


  “是。”


  趙嬤嬤有點鬱悶,老夫人這是怎麽了?回京後變得這麽神秘,心裏在想什麽,都不跟她說。


  ……


  沈氏吩咐陳嬤嬤排查下人,查到是花香不見了,這才確定被燒焦的屍首應該是花香。


  陳嬤嬤向那些下人傳達,說花香有離魂症,半夜起身,走到花苑的隱蔽處,不知為何被燒成這樣。陳嬤嬤還說,誰再提及此事,便發賣打殺,絕不留情。


  如此,下人不敢公然談論。


  蘇冰歌躲在房裏,早膳、午膳都不吃,把所有丫鬟都趕出去。


  蘇冰舞端著膳食進去,見胞妹縮在床角,不由得蹙起柳眉,走過去問道:“二妹,你怎麽了?”


  蘇冰歌抱著雙腿,低著頭,目光呆滯,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


  “二妹……二妹……”蘇冰舞拍拍她,見她沒有反應,便大聲叫了一聲。


  “啊……”蘇冰歌驚叫一聲,身子劇烈地顫抖,目光聚攏了一點,眼裏分明有懼色,“姐……”


  “你怎麽了?怎麽嚇成這樣?”


  “沒……沒什麽……”


  蘇冰舞見她一副驚慌失措、飽受驚嚇的模樣,心裏起疑,“二妹,你知道花香怎麽死的?”


  蘇冰歌連忙擺手、搖頭,“我不知道……不知道……”


  想起花香被大火灼燒的那一幕,她就心裏發怵。


  想到蘇輕亦那副吞噬人的模樣,她沒來由地害怕。


  蘇冰舞斷定,花香之死,二妹一定知道一些。不過,為何娘沒來看看二妹?

  蘇冰歌的情況,早有下人向沈氏稟報過,不過沈氏沒有來看這個她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其實,她想來看看的,畢竟十幾年的母女情份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消失了。可是,她終究狠下心腸,決定不再管蘇冰歌。


  次日早間,沈氏看見趙嬤嬤來到前院,便客氣地問母親是否有什麽吩咐。


  趙嬤嬤和氣道:“夫人,明日老夫人在花廳宴請長公主和榮安侯爺,勞煩夫人費心準備明日的家宴。”


  沈氏心裏驚愕,老夫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長公主請來了!

  “母親宴請長公主和榮安侯爺,是否要協商衣兒與榮安侯爺的婚事?”


  “老奴也不知。”


  說罷,趙嬤嬤便走了。


  沈氏心裏憂急,連忙把這件事告訴寶貝女兒,“那小賤人會不會把那些事告訴你祖母了?”


  蘇冰舞思索半瞬,沉吟道:“倘若祖母知曉,為何不傳喚我們去問話?不過,即便是祖母知曉,那又如何?我們撇得一幹二淨,祖母又能如何?再者,長公主和榮安侯爺定然也不會說什麽,若是說了,那可是打他們自己的臉。”


  沈氏靜下心來想想,確實如此,怕什麽?那小賤人孤掌難鳴,說的是片麵之詞,即使老夫人知道那些事,也沒有證據問責。


  這麽一想,沈氏放下心來。


  “娘,二妹有點不對勁,要不要找府醫去瞧瞧二妹?”蘇冰舞道。


  “我先去吩咐陳嬤嬤,把明日宴請長公主的事吩咐下去,晚些時候再去看歌兒。”


  沈氏淡淡地說著,之後便起身出去。


  蘇冰舞莫名其妙,若是以往,娘一定立即去看二妹,今日娘是怎麽了?

  不過,蘇冰舞並沒有多想,思索著明日應該怎麽應付榮安侯爺的糾纏,怎麽應付各種突發的狀況,怎麽解釋之前那些事,等等。


  然而,她沒想到,事情跟她設想的劇情截然不同。


  ……


  次日,太傅府的下人忙得熱火朝天,準備宴請長公主和榮安侯爺的宴席。


  長公主的車駕在辰時正點抵達,蘇紹謙、沈氏率領一眾下人親自迎接,將長公主迎到大廳。下人奉上好茶和瓜果,二位當家陪貴客閑聊。


  其實,以長公主尊貴的皇族出身與備受女皇陛下恩寵的風光榮耀,她完全可以不必來赴宴的,理當由蘇家人去長公主府拜訪、協商婚事。不過,女皇陛下對已故的蘇太傅敬重有加,對蘇老夫人也是極為敬重的,因此,看在這層利害關係上,長公主便紆尊降貴來赴宴。


  對著蘇紹謙夫婦倆,長公主還是端著架子的,正眼不瞧他們。


  不多時,蘇老夫人來到,長公主起身親自相迎,笑容滿麵,“老夫人在寶山修行兩個蘇,看來收獲頗豐,氣色紅潤,精神矍鑠,是太傅府的一枝花呢。”


  “長公主還是這麽伶牙俐齒,老身給長公主請安。”蘇老夫人說著,便要福身行禮。


  “老夫人,這如何使得。”長公主連忙扶起她,笑道,“說起來,當年太傅也教過本宮幾個蘇呢,老夫人算是本宮的師母。”


  “不敢當,不敢當。”老夫人笑嗬嗬地把貴客請到座上。


  老夫人和長公主分別坐在兩個主座,蘇紹謙和沈氏隻能靠邊站了,而且被徹底忽視,根本插不上話,因為她們聊的都是當年的往事。


  至於今日的主角:婚事,自然是押後再提起。


  站在邊邊上的榮安侯爺,百無聊賴,便對長公主說,到外麵隨處走走。


  聽雪苑這邊,蘇冰舞坐在妝台前,抿著唇,想著如何打扮才好。


  另一個廂房,經過蘇冰煙的開導與勸解,蘇冰歌已經恢複正常,不再害怕。


  “那小賤人燒死你的侍婢花香,還把你嚇成這樣,你不想報仇嗎?還有,她是不知廉恥、擅使狐媚之術的狐妖,怎麽會放過鄭國公?我們應該趁今日這個良機,打壓一下她囂張的氣焰,讓她身敗名裂。”蘇冰煙極力地鼓動,“她身敗名裂,**之名傳揚出去,鄭國公定能聽聞,就不會被她迷惑,是不是?”


  “你說的似乎有道理。”蘇冰歌苦惱道,“我擔心……萬一事敗,那如何是好?”


  “不會的。這回我會幫你,保證能成!”蘇冰煙信誓旦旦地說道。


  “可是……”


  “別可是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不把握今日這機會,你會後悔的。”


  蘇冰煙好說歹說,蘇冰歌才答應。


  原本,蘇冰煙已經準備好一切,隻等著蘇冰歌點頭。然後,蘇冰煙匆匆出去。


  好戲即將上場,她怎能不好好準備呢?


  今日,她要蘇輕亦那小賤人身敗名裂!姐姐不能嫁給榮安侯爺,小賤人也休想嫁給他!

  流光別苑這邊,由於午時就要去前院,佳期正為主子梳妝打扮。


  “五小姐,這幾身衣衫,你想穿哪身?”


  佳期把三套質地最上乘、款式最美的衣衫都掛在衣架上,這樣一目了然,讓主子好好地挑選。


  今日,長公主和榮安侯爺來府,五小姐與榮安侯爺的婚約還沒取消,當然要打扮得美美的。在她眼裏,隻要不看五小姐左臉的粉紅色胎記,五小姐的容貌還是很清秀柔美的。


  “五小姐,這身吧,桃紅嬌豔,裙上繡著海棠呢。”佳期最喜歡這身新做的衫裙,不過五小姐貌似不太喜歡,隻穿過一回,而且隻穿了半日就脫下來了。


  “這三套都收起來吧,就床上那套。”蘇輕亦莞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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