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可是,那小賤人的辯稱也沒錯,大門的守衛根本沒有看見她出去。可是,她絕不能讓那小賤人逍遙法外!怎麽樣也要讓那小賤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外頭的小丫頭向蘇紹謙行禮,裏頭的母女三人聽見,連忙收拾了一番。
蘇紹謙進來,看見她們都形容憔悴,尤其是蘭兒,氣色很差,一朵嬌豔的花兒一夜之間變成萎落泥淖的殘花,令人扼腕歎息。他關心道:“蘭兒,你放心,爹爹會盡量治好你的腿傷。”
“謝謝爹爹。”忽然,蘇冰蘭委屈地落淚,梨花帶雨的模樣令他心頭一軟。
“蘭兒,別傷心,你還是我的女兒,沒什麽變化。”他安慰道。
“倘若爹爹真心疼愛蘭兒,還請爹爹為蘭兒討回公道。”她悲憤地飲泣,“爹爹,是五妹把我害成這樣的。”
“你沒跟蘭兒說嗎?”蘇紹謙看向王姨娘。
“爹爹,娘將昨夜的事都說了。”蘇冰蘭依依地看著他,柔弱無辜的受害者形象令人憐惜,“昨夜我的確出府了,是從小門出去的,當時小門那邊沒人,沒人知道我出去。之後,我在街上漫步,看見咱們府裏的馬車就走過去,沒想到……五妹將我抽倒,然後從我腿上碾過去……”
左腿的劇痛令她的腦子異常清醒,也讓昨夜那段慘痛的記憶特別清晰,更讓她的仇恨史無前例地高漲。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那小賤人死!
對蘇紹謙來說,自然是偏幫攬風苑這邊的。不過,別苑那丫頭也不是輕易動得了的。他尋思半晌,道:“爹爹明白你的意思,好吧,我派人去傳輕亦過來。”
蘇冰蘭有點欣慰,“謝謝爹爹。”
不多時,蘇輕亦帶著良辰進來,掃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三姐,左腿的傷還痛嗎?這傷可不容易好,隻怕要靜養數蘇,不過你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陪你說話解悶,你就不覺得悶了。”蘇輕亦善解人意地關心道。
“你把我害成這樣,還說風涼話?”蘇冰蘭疾言厲色地怒斥,“爹,你瞧瞧五妹……”
“三姐,我怎麽會說風涼話?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蘇輕亦無辜道。
“就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你架著馬車從我腿上碾過,你敢不承認?”蘇冰蘭吼道,怒火爆表,五官扭曲得更厲害了。
“三姐,你可有人證、物證?”蘇輕亦好整以暇地問,“沒有人證、物證,就是誹謗,我可以去衙門告你的。”
蘇冰蘭怒指她,“賤人!你傷了我,還想告我?還有王法嗎?”
蘇紹謙勸道:“蘭兒,你冷靜點。若你要指證她,就要提出有力的證據。”
蘇冰蘭忽然想起,眼裏騰起興奮之色,“那輛馬車就是最好的證據!”
蘇輕亦不在意地說道:“那大可去看看那輛馬車。不過,三姐你說我碾壓你的左腿,是車夫駕車,還是我駕車?”
蘇冰蘭怔住,目光閃了一下才道:“爹爹,先看看馬車吧。”
當即,蘇紹謙吩咐下人去看看那輛馬車。
不多時,王管家親自來稟,說那輛馬車沒什麽不妥,更沒血跡,而那個車夫已經找不到人了。
良辰狐疑地看自家小姐,不得不驚歎小姐行事縝密,事先把那輛馬車處理了。
蘇輕亦心裏冷笑,把血跡留著讓人來查,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
蘇冰蘭不相信這個結果,雙眸睜得大大的,厲色湧現,“爹爹,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她把馬車清洗了!爹,把她抓起來,送到鄉下莊子關起來!”
這樣歇斯底裏、吩咐他做事的女兒,蘇紹謙不喜歡,臉上布滿了不悅。
“蘭兒,我們無憑無據的,無法指證……”王姨娘連忙勸道。
“什麽無憑無據?我親眼所見,這腿傷就是鐵證!”蘇冰蘭寒厲地嘶吼,麵容猙獰可怕,“爹爹,是她!是她!”
“父親,三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情緒這麽激動,我可以理解。不過,三姐一麵之詞怎可相信?”蘇輕亦有理有據地說道,“我為什麽害三姐?對我有什麽好處?再者,昨夜那個送我回府的車夫不知所蹤,定有古怪,不如先找出來,可以問問他,是不是我指使他碾壓三姐的腿?三姐,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說著,她饒有意味地看著蘇冰蘭。
蘇冰蘭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倘若那個車夫回來,就會被逼說出不該說的話。再說,這小賤人膽敢讓那車夫回來,必定是做了完全的準備。
這一仗,蘇冰蘭徹徹底底輸了。
蘇紹謙被兩個女兒的爭執吵得頭疼,便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蘭兒,你好好歇著,明日我再來看你。”
雖然沒有證據,但蘇冰蘭言之鑿鑿,隻怕這件事跟蘇輕亦脫不了幹係。
然而,他也知道,再鬧下去,蘇輕亦不會輕易就範,定會把事情鬧大,那麽丟臉的就是他和蘇家。他可不想家醜外揚,備受嘲諷。
蘇冰蘭見他出去了,死死地瞪著蘇輕亦,聲嘶力竭得嗓子都啞了,“小賤人,我不會放過你!”
“三姐,你如何不放過我?”蘇輕亦淺笑吟吟,水眸輕轉,頗有得意之色,“你的左腿斷了,怎麽靜養也不會和以前一樣健步如飛。從今往後,你的人生就隻有這張床榻陪伴你。吃喝拉撒不僅要人伺候,你還要坐著輪椅才能出去曬曬太陽、聽聽鳥叫,若是上街,隻怕會有鄙夷、嫌棄的目光盯著你。最可憐的是,咱們京城優秀的男子這麽多,卻沒有一個看得上你,不會娶一個瘸腿的姑娘進門,就連販夫走卒都不會娶一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姑娘在家裏供著,隻能看,不能用。哎喲,三姐,這輩子你隻能在府裏當一個老姑娘了。”
良辰不由得讚歎自家小姐的心計與膽略,這番話足以令三小姐崩潰,足以逼死三小姐。
這是真正的殺人於無形!五小姐太厲害了!霸氣!
每一句話竄進蘇冰蘭的耳朵,她的心就下沉一分,就崩潰一分……她的左腿斷了?再也好不了了?她這輩子就這麽毀了嗎?不……
淚雨傾盆而下,她蒼白如紙的小臉瞬間撕裂了,雙手捂著頭,淒厲地尖叫:“啊……”
王姨娘抱著崩潰的女兒,哭道:“蘭兒,會好起來的……你爹會尋訪名醫為你醫治……你要相信娘……”
蘇冰煙憤怒地吼道:“你好狠毒的心!你為什麽把真相告訴姐姐?你安的什麽心?”
蘇輕亦又驚訝又無辜,做錯了事似的,飽含歉意,“哎呀,王姨娘,你沒有跟三姐說她的腿傷嗎?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分輕重,亂說話。”
聞言,蘇冰蘭嘶啞地問:“娘,是真的?”
王姨娘隻是哭,不敢回答。
“姐,爹爹一定會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名醫給你醫治的。”
蘇冰煙也陪著哭,姐姐實在太可憐了。
蘇輕亦誠懇道:“三姐,我也會盡綿薄之力尋訪名醫為你醫治。”
蘇冰煙怒吼道:“你滾!我們再也不想看見你!”
蘇輕亦不以為意,“王姨娘,好好照顧三姐。”
蘇冰蘭的淚水不再湧出,整個人呆呆的,一雙眸子空洞得可怕,就連眼珠都不會轉了。
王姨娘顫抖道:“蘭兒,你不要嚇娘……蘭兒,你想開些吧……娘和煙兒會一直陪著你,咱們母女三人相依為命……我們沒有失去什麽……”
蘇冰煙坐下來,抱住她們,雙眸閃著堅定的光,“姐,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
這日黃昏,攬風苑傳出三小姐銀簪劃脈一事。
由於丫鬟發現及時,隻流了一點血,人救下來了。
佳期一邊布菜一邊問:“五小姐,三小姐的腿傷真的好不了?”
良辰冷哼一聲:“腿骨都斷了,好得了嗎?”
佳期歎氣,頗有同情之感。
“佳期,你怎麽能同情他人?誰才是你的主子?如若三小姐的詭計得逞,就是五小姐遭殃。五小姐被傷害了,會有人同情嗎?”良辰訓斥道。
“無妨。佳期有同情心,是人之常情。”蘇輕亦淡淡道。
“五小姐,奴婢不是同情三小姐,隻是有點感慨罷了。”佳期緊張地辯解。
“我不怪你,我也有同情心。不過,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你們必須記住這句話!”
原本,蘇輕亦想著陪這一家子奇葩先玩玩,折磨夠了再說。隻不過,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且不說永遠沒有清靜的時候,而且,她們不會手軟,手段越來越毒辣,一個不當心她就被人害了。
被動,不如變主動。這個局,理應由她掌控!
這一夜,蘇府很平靜。
天亮後,府裏炸了鍋,人人都在說,三小姐撞牆自盡了。
攬風苑,蘇冰蘭的內寢,王姨娘早已哭暈過去,蘇冰煙呆呆地坐在床榻邊,看著躺著的親姐,好像親姐還活著,隻是睡著了。
蘇冰蘭的額頭撞出一個不小的傷口,鮮血四濺,流了不少,滿臉都是,像女鬼一樣可怕。這番景象,刺痛了蘇冰煙的眼。她沒想到,堅強的姐姐最終會走上這條路。
沈氏和蘇冰舞、蘇冰歌匆匆趕來,沈氏往床榻看了一眼便退出去,以當家主母特有的風範安排蘇冰蘭的後事。
“四妹,四妹……”
蘇冰舞輕拍蘇冰煙的肩頭,不敢看形容恐怖的蘇冰蘭。
北影國有一個傳言,倘若死者死的時候滿麵是血,便會化成厲鬼,陰魂不散,甚至會纏著害死死者的人,意為報仇。
蘇冰煙喃喃道:“是那小賤人害死姐姐的……是那小賤人……”
蘇冰舞和蘇冰歌拉起她,把她帶回寢房,“四妹,你先歇會兒。”
“大姐,是不是那小賤人害死姐姐的?”蘇冰煙呆若木雞,天真地問,好似要確定什麽。
“這……四妹,你不要胡思亂想。”蘇冰舞蹙眉道。
“四妹,這報仇之事,過陣子再說。我們先讓三妹入土為安。”蘇冰歌蠱惑道。
“四妹,那小賤人害死三妹,我們會幫你的。眼下你先好好歇著,養精蓄銳,日後再想辦法。”
蘇冰舞柔聲寬慰,其實她打的就是這主意,隻是沒想到和親妹子想到一塊兒了。
蘇冰歌倒了一杯溫茶喂蘇冰煙喝,蘇冰煙乖乖地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麽,迷茫的雙眼頓時清亮起來,恨意如鐵,目光如炬。
蘇冰舞貌似關心地問:“四妹,你怎麽了?”
蘇冰煙的雙眸被仇恨占據,如火如劍,“那小賤人,我絕不會放過她!”
蘇冰蘭撞牆自盡,蘇府辦起喪事,在沈氏的指揮下,下人做事的速度可謂神速。靈堂設在攬風苑的一間廂房,素白燈籠掛起,白幔迎風飛揚,平時溫馨明麗的攬風苑彌漫著肅殺的氣息。
午後,鳳淩天親自來接蘇輕亦,從側門前往流光別苑。
蘇輕亦猜到他會來,抱歉道:“我三姐今日過世,這兩日隻怕不能去看淩雪。”
方才他過來這一路,覺得府裏與往日很不同,料想是出了事,沒想到是三小姐過世了。他又看見蘇輕亦身穿一襲雪白素衫紗裙,發髻上簪著一朵白花,便道:“今日來得不巧。那後日我再來接你。”
“嗯,今日我就不留你了。”她莞爾道。
“好,告辭。”鳳淩天從容離去。
“五小姐,國公大人找你何事?”良辰好奇地問。
“醫治他妹妹。”蘇輕亦淡淡道。
這時,佳期匆匆趕回來,稟道:“五小姐,夫人請人來做法事,說是三小姐含著怨恨自盡,擔心她死不瞑目,陰魂不散,令府宅不安寧,因此做法事超度她的亡魂。明日一早出殯。”
蘇輕亦頷首,這場喪事並不隆重,但也算符合蘇冰蘭庶女的身份,並不虧待她。
良辰問道:“五小姐,今日要去拜祭三小姐嗎?”
佳期尋思道:“若不去,老爺和夫人會不會覺得五小姐心虛不敢去,或是對姐妹的死這般冷漠無情。”
蘇輕亦溫柔一笑,“你終於說對了一次。三姐是我的好姐姐,我怎麽也要去送她一程。”
這日黃昏,做法事的人都走了,她們才去攬風苑。
這會兒沒什麽人,殘陽如血為肅穆的靈堂潑上森豔的血色。
外麵是蘇冰蘭的侍婢清香守著,蘇冰煙坐在一張椅子上,因為哭得太厲害,雙目紅腫,目光呆滯,整個人好像沒了精氣神。王姨娘站在棺木前,望著棺木裏躺著的女兒,默默垂淚。
“蘭兒,你怎麽這麽傻?”王姨娘柔聲呢喃,“你的命為何這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