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原本,景王沒有野心,因為皇太後的心思,加上最愛的女人被皇兄搶了,野心就慢慢膨脹。
在鳳無極七歲那年,景王起兵宮變,在宮裏大肆屠殺,親手殺了先皇。
“王爺七歲,看見父皇慘死,接著跑去找母後,卻親眼目睹母後撲入皇叔的懷抱。”寒香冷聲情並茂地說著,說到這裏,好似她就是當年的小無極,整個世界都塌了,悲痛得快死掉了,“你能體會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嗎?王爺還那麽小,就要承受這樣殘忍的真相,從那以後,王爺就沒有心了,也沒有母後。”
“他認定是蘭皇後與景王有私情,當景王的內應,害死他父皇?”蘇輕亦低啞地問。
她無法體會當年小無極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悲痛欲絕,怎樣的萬念俱灰,可是,她打從心底疼惜他,理解了他內心深處的痛楚與傷疤。
或許,他痛恨、厭憎女人,不讓女子近身三步之內,不是因為那個傳聞——他是鳳氏的男寵,而是因為,他憎恨母後,憎恨母後害死父皇。從那以後,他認定所有女人都是黑心的,都是壞人,他憎恨所有女人!
在此後的二十餘年,他時刻想起傷痛的夢魘,如何度過漫長的黑夜?如何度過仇恨的吞噬?
此時此刻,她很想把鳳無極抱在懷裏,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就隻是抱著他,給他一點溫暖與支持。
寒香冷冷冷地反問:“難道不是嗎?雖然皇後娘娘寬容仁善,但也改變不了當年對王爺做過的事,犯過的錯!”
“王爺如何逃出皇宮的?是你祖父出手相救?”
蘇輕亦心潮起伏,難以平靜,聲音卻是冷靜得很。
寒香冷點頭,“那時,我祖父是當朝左相,在宮裏有點人脈,潛進宮裏悄悄地帶走王爺。我爹爹知道祖父這樣做,無異於將寒家置於絕境,不過,我爹爹心甘情願跟隨祖父離開京城,帶著娘親離開了西絕國。”
而寒左相的次子,早就依附景王,自然不願跟隨。
景王以軍力控製了宮城與朝廷,宣稱先皇暴斃,留下遺詔,要他即皇帝位。雖然滿朝文武有諸多揣測,更有追根究底者,但皇太後現身力保,他順利登基為皇。不久,他更是不顧群臣反對,冊封蘭皇後為皇後。
而寒左相帶著鳳無極逃出西絕國後,來到北影國,將他藏在山野之間。在那躲躲藏藏、流離失所的日子裏,他們過得很辛苦,不幸的是,他們一個不留神,把鳳無極弄丟了,怎麽找也找不到。
原來,鳳無極被人販子抓了,運到日蘇城準備賣給大戶人家當仆從。
他聰明機靈,趁人販子不注意,奮力逃出來。
“你知道王爺在舉目無親的北影國京城是怎麽活下來的嗎?”說起這段悲傷、淒慘的往事,寒香冷的淚珠簌簌而落,“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背負深重的血海之仇,流浪在陌生的街頭,沒東西吃,沒棉衣鳳寒,每日饑寒交迫,差點兒就死掉了。”
“他怎麽活下來的?”蘇輕亦知道,這段日子是鳳無極最悲慘、最落魄、最可憐的時候,想到那樣淒涼的情景,她的心隱隱的痛。
“我長大後聽祖父說的,王爺與乞丐混在一起,每日去乞討,可是常常討不到東西吃。實在沒東西果脯,就吃樹皮、啃樹葉。”
寒香冷哭成了淚人,絮絮叨叨地說著。
因為餓了幾日幾夜,發餿發臭的豬食也要艱難地咽下去。
臘蘇裏寒風凜冽,夜裏凍得實在睡不著,他隻能把稻草堆在身上,或是睜著雙眼到天亮。
為了一個饅頭,他被賣饅頭的老板狂追四條大街,累得趴倒在地。
為了除夕夜能吃上幾個餃子,他應施舍者的要求,將屈辱吞下肚子,學狗叫,學狗爬,從大街這頭趴到那頭。
為了救出同伴,他被毒打半個時辰,傷痕累累,腿骨斷了。
蘇輕亦的雙目早已濕潤,卻強忍著不落淚。
那些不堪、屈辱的往事,必定烙印在鳳無極的記憶裏,是他的血肉,是他的人生,永世不忘。
因為不堪,因為屈辱,因為痛楚,他從來不說,更不會讓她知曉。
她很難將那個吃盡苦頭的七歲男孩與現在俊美無雙的鳳無極聯係起來,可是,這是真真切切的。
約莫過了兩年,因緣際會,鳳無極遇到一個隱士高人。這個高人見他骨骼清奇,是絕佳的練武奇才,就帶他回去。然而,他拜師學藝的幾年是另一段淒慘的日子。
雖然師父教他武藝,但也把他當作小白鼠試他研製的各種毒藥。當毒藥發作的時候,所受的煎熬、折磨比死還難受,可謂生不如死。經曆一次,好似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脫胎換骨。
再者,師父性情詭異,陰晴不定,一不高興就拿他撒氣。
那幾年,鳳無極身上的傷慘不忍睹。
過了幾年,他暗中學了師父的絕技驚鴻,趁師父不注意的時候,殺了師父,將他煉製的解藥都吃了,身子才慢慢好起來。
再後來,他回到北影國日蘇城,開始嶄露頭角。
現在,蘇輕亦可以理解鳳無極當年的所思所想。
美滿的家庭破碎,背負血海之仇,從萬千寵愛的太子淪落成命如螻蟻的乞丐,流離失所,饑寒交迫。接著,他被虐待了幾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得到自由。回到日蘇城的那一刻,相信他是滿腹辛酸、心已滄桑。
他滿懷仇恨,他急需強大自己,他要做最強的王者!
因此,他要找到一個穩如泰山的靠山,在北影國崛起,暗中組建自己的勢力。
而這個靠山,除了女皇鳳氏,還有誰更合適?
蘇輕亦慶幸的是,鳳氏沒有強迫他,他保全了剩下的唯一的尊嚴。
她隻不過是聽寒香冷回憶那段歲蘇,就為鳳無極悲痛難過,而寒香冷,作為當事人,體會更加強烈,的確更能明白鳳無極受過的苦。
“我兩歲那年,爹爹勞累過度,舞病去世,娘親悲痛欲絕,也跟著去了。因此,祖父一手將我帶大。王爺回到日蘇城,祖父找到了王爺。初見王爺那年,他十六歲,我七歲。”寒香冷溫柔淺笑,沉陷在美好的回憶裏,“祖父說,王爺病了,需要人照顧。我就去照顧王爺,為他擦臉,擦手,喂他喝藥,陪他三日三夜。”
“雖然王爺病著,瘦了一圈,但還是那麽俊美,美如神祗。那時,我就做了一個決定,待我長大,我要嫁給這個大哥哥。”她的微笑宛若佛前供奉的白蓮,純潔,純粹,純澈。
“後來,王爺病好了,拉著我的小手謝我。我趁他沒防備,親了他一口。接著,我就跑開了。”
寒香冷柔美地微笑,側顏那麽的美麗純潔。
蘇輕亦問道:“後來你經常見他?”
或者,鳳無極不排斥寒香冷,是因為那三日的貼身照顧。
寒香冷搖頭,“祖父說,王爺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王爺得女皇鳳氏賞識之後,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我才能見他一麵。可是,每年那兩日與他在一起,他總是溫柔地對我笑。”
蘇輕亦再次無語,她還真會做美夢。
“倘若他不喜歡我,心裏沒有我,為什麽總是那麽溫柔地對我笑?為什麽每次我一哭他就心軟?”寒香冷麵色一變,疾言厲色地質問,“這不是喜歡我,是什麽?”
“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訴你。”蘇輕亦清冷地眨眸,“你七歲那年照顧王爺三日三夜,王爺記著這份恩情。因此王爺當你是妹妹,待你溫柔。”
“不是!王爺怎麽可能待我是妹妹?”寒香冷聲嘶力竭地打斷她,因為激動,雪腮發紅,五官有些扭曲。
“若你不信,那便親自去問王爺。”
“我一定會親口問王爺的!”寒香冷的眸光忽然淩厲起來,好似要一劍刺入她的心口,“是我陪伴王爺走過那麽多年的辛酸困苦!是我陪伴王爺一步步地走到現在!隻有我才能明白、理解王爺的痛楚與需要!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根本幫不了王爺!隻有我才有資格陪伴在王爺身邊!”
蘇輕亦站起身,根本無視她的咄咄逼人,雲淡風輕道:“王爺的痛楚,我自會為他撫平。王爺的心結,我自會幫他解開。王爺的一切,已經跟你無關。王爺需要什麽,你又知道多少?說不定,你每一次出現在王爺麵前,都會讓他想起那些不堪、屈辱的過往。那麽,王爺就會痛苦一次。”
寒香冷泛著水光的眸子微睜,飽受打擊似的跌坐下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蘇輕亦好言相勸道:“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心,否則,痛苦的隻有你一人。”
說罷,她徑自離開。
寒香冷拭去眼淚,倔強地瞪著外麵:賤人,我一定會把王爺搶回來!
……
蘇輕亦和良辰出了茶樓,天色已經暗了。
華燈初上,燈影旖旎。
良辰覺著公主的眉心有點憂色,於是問道:“公主,那個寒姑娘說了什麽?”
蘇輕亦搖搖頭,“沒什麽,說了一些往事而已。”
街上人來人往,行人都趕著回家吃飯。
一頂華麗的轎子從對麵走來,步伐很快。風吹簾幕,淺黃色的簾幕掀起一角,依稀可見轎子裏坐著一個錦衣公子。
那麵容俊朗的錦衣公子驚奇地睜眸,頗為驚喜,好似看見一幕奇景。
“停轎!”
一道急促的聲音從轎子裏傳出來。
轎夫立馬止步,接著,錦衣公子匆忙下轎,往後麵追了幾步,揚聲道:“公主請留步。”
蘇輕亦止步,轉過頭,看見一個不怎麽想見到的男子:西絕國太子鳳無忌。
他頭戴赤金簪冠,穿著一襲寶藍色輕袍,俊朗華貴,不過眉梢那股陰鷙之氣令人無法忽視。
良辰福身行禮,鳳無忌驚喜地笑,“原來真是鳳凰公主,本宮還以為認錯人了。公主何時來到敝國,也不知會本宮一聲。”
“太子有禮了。”蘇輕亦淡漠道。
“公主可是住在驛館?”鳳無忌熱情道,自來熟似的,“明晚本宮在寒舍設宴,還請公主賞臉。”
“本宮暫住在秦王府。很抱歉,本宮未來幾日的行程都排滿了,多謝太子美意。”她疏離道,“本宮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公主尚未婚配,住在秦王府不太好吧,會被人說閑話的。”他滿麵微笑,眼梢卻凝出一絲陰沉,“哦,本宮這也是為公主的清譽著想。公主莫見怪。”
“流言蜚語什麽的,本宮沒聽見。即使聽見了,本宮也不會在意。”蘇輕亦略帶嘲諷地說道,“太子沒聽說國‘謠言止於智者’這句話嗎?”
鳳無忌笑了笑,正要說,卻見她福身一禮,徑自轉身離去。
他麵上的微笑頓時凝固成霜,這個賤人,竟敢對自己這般無禮!
又是秦王府!
早知道北影寒就是鳳無極,當初他就應該在北影國或是東海國殺死他!
鳳凰公主,哼!本宮非要得到你不可!看你如何逃出本宮的手掌心!
而在秦王府,鳳無極正不勝其煩。
永陽公主忽然來到,說是要和他共進晚膳。
今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身穿一襲金色夏衫紗裙,衣衫裙麵用紅絲線繡著大朵的芍藥,更添三分富麗華美。而她的百合髻上插著鳳凰金釵,淡掃蛾眉,端的嫵媚迷人,風華萬千。
“本王不喜陪人進膳,公主請吧。”鳳無極不客氣地拒絕。
“那我陪你呀。”永陽公主恬不知恥地說著,吩咐安管家傳膳。
安管家可不敢去傳膳,因為王爺的臉臭得很,除非他不想在王府混了,否則這種事他還是要聽王爺的吩咐。
她厲目瞪他,催促道:“安管家,還不去?”
他很為難,欲言又止。
鳳無極冷酷地下令:“絕情,送客!”
絕情公子正想逃呢,可不敢惹姑奶奶,可是,王爺的命令,他怎麽能不聽?
永陽公主瞧出他心腸太冷硬,再也控製不住脾氣,怒道:“鳳無極,你怎麽可以把我這個未來的秦王妃趕走?今日我一定要在這裏用膳!”
因為,她要跟他培養感情!
“本王的王妃,不是你!”鳳無極的聲音與眸光皆森寒無比。
“這由不得你。我已經麵見皇後娘娘,她已經答應我,請陛下為你我賜婚。”永陽公主嬌媚地笑,得意洋洋地看他,好似他已經是她囊中之物。
“是嗎?那賜婚的詔書何在?”他的鳳眸暗潮湧動。
“不出兩日,賜婚的詔書就會下來。”她含笑的眸光鎖住他,鎖住這個極品的男人,恨不得立即將他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