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東海國皇帝的眼眸突然變得陰鷙,殺氣騰騰,“海公公。”
海公公會意,舉起手,示意站在高杆下的侍衛。
那侍衛得悉旨意,用剪子剪斷粗繩。
蘇輕亦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由自主地看向父皇——他容色沉沉,龍目溢滿了駭人的殺氣。
想來,即便是她替三皇子求情,隻怕父皇也不會改變主意。
哪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在房裏養男人多年,並且生下孽種?
那吊得高高的哭鬧不止的三皇子,從頂端急速下降。
漸漸逼近高杆的紫薰,見兒子行將落地,大吃一驚,猛地提氣,加速飛過去。
後麵的北影寒,指尖襲出一道雪光,飛向紫薰的後腦風府穴。而北影玄,也襲出一道金光,襲向紫薰的尾椎。
紫薰疾速飛去,然而,縱然他飛得再快,也根本來不及。
砰的一聲,沉悶的聲響。
三皇子重重地落地,一動不動。
從三丈高的高處墜落,而且是重重地落地,必定髒腑俱碎,四肢折傷,腦袋受傷,基本是死路一條。
鮮紅的血流溢開來,紫薰往低處抄去,那鮮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眸,好似萬箭穿心,劇烈的痛彌漫開來。
兒啊……
尾椎劇烈的痛起來,修煉的真氣一瀉千裏。
完了!
他們猜到他的修煉之眼在尾椎,太可恨了!
悲憤、痛恨攫住他的心,他血紅的雙眼仇恨地盯了東海國皇帝一眼,爾後轉身飛掠。
兒子,爹爹一定會為你報仇!
北影寒見他化成一道黑煙消失不見,本想去追,卻聽北影玄道:“此人輕功絕頂,我們追不上。”
東海國皇帝見他們回來,站起身道:“又讓他逃了?”
“王爺擊中他的修煉之眼,他的修為至少泄了一半,再難恢複。”北影寒眉間的殺氣依然凜冽。
“南氏死了,兒子死了,他的修為又泄了一半,想必他不會再滯留東海國。陛下放心。”北影玄麵上的戾氣漸漸消散。
“父皇,兒臣也覺得如此。他應該會找個隱蔽的地方閉關修煉好長一段時間。”蘇輕亦道。
“他閉關之後再回來找你們麻煩,那如何是好?”北影瀟擔心道。
“本座會廣派人手尋找他的蹤跡。”北影寒道。
“父皇,南氏的孽子已經死了。未免令臣民覺得父皇刻薄寡恩,不如兒臣吩咐宮人收拾他的屍首,抬到郊外葬了吧。”蘇輕亦心有不忍,那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東海國皇帝點點頭,爾後離去。
北影瀟望向高杆那邊,憐憫道:“那孩子才十二歲就這般慘死,真真可憐。”
北影玄也是唏噓,“那你就發發善心,把他帶到郊外葬了。”
北影瀟爽快道:“也好,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北影寒看向蘇輕亦,他們心有靈犀,眼下隻剩下墨悠兒一人了。
墨悠兒禁足擷芳殿,雙目已盲,該拿她怎麽辦呢?
她好歹是父皇的女兒,蘇輕亦拿不準父皇的心思,畢竟父皇寵愛她十幾年。
蘇輕亦對墨悠兒的恨意仍然相當強烈,仍然恨不得廢了墨悠兒,令她的餘生飽受煎熬與折磨。然而,蘇輕亦不得不顧及父皇的感受。
……
南越國太子、西絕國太子向東海國皇帝辭別後,便啟程離開金城。
北影玄與北影瀟本想多留數日,不過鳳氏的書函已經來了兩封,催他們速速回去。
不得已,他們啟程回國。
蘇輕亦送他們到城門,望著他們絕塵而去,心裏滿是傷感。
這一分別,不知何時再見。
之後,她打算去文淵閣看看,北影寒卻說,四蘇風暖,長空明媚晴朗,正是外出遊玩的好時節。
於是,他們策馬向郊外,在河邊的草地上席地而臥。
綠草茵茵,柔軟似小手輕拂。
躺在草地上,聽著河水的潺潺聲,暖風吹在身上,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蘇輕亦愜意地閉眼。有他躺在身旁,安心,放心,舒心。
一團陰影籠罩下來,她睜開墨玉般的水眸,眉目盈盈,“怎麽了?”
精悍的身軀傾覆而下,北影寒圈住她的嬌軀,深深地凝視她,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望進他的鳳眸,這雙眸子流輝瀲灩,深邃神秘,望也望不到底。
忽然,他吻下來,綿密熱烈地吮吻她芬芳的唇瓣。
蘇輕亦閉上雙目,全身心地投入這火辣辣的熱吻裏。
癡纏了許久,她嚶嚀一聲,不由自主地推開他,因為他發現,他的力道越來越重、越來越狠。
北影寒轉戰她柔嫩的雪頸,茹毛飲血似的啃噬,好似要吸幹她的血。
不僅如此,他帶著火苗的大掌往下摸去。
“你怎麽了?”
她用力地推開他,伸手撫平他蹙起如小山眉頭:他有心事。
他靜靜地看著她,鳳眸凝定不動,好似在沉思、在抉擇。片刻後,他才道:“輕兒,眼下東海國沒什麽事了,你願跟我走嗎?”
“去哪裏?”
“比如,去西絕國。”
“去西絕國做什麽?”蘇輕亦詫異,其實,她想留在東海國多陪陪父皇。
“其實,我是西絕國人。我很多年沒回去了,想回去看看我爹,給我爹上一炷香。”
北影寒坐起身,曲起雙腿,雙臂抱著雙腿,望向遠方的目光舞了些許憂傷。
她從未見過他憂傷的表情,有點震驚,“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回去多久?”
他淡淡道:“過幾日應該就會啟程。”
蘇輕亦“哦”了一聲,沉默了。
他認真地問:“輕兒,你願隨我去西絕國嗎?”
她坦誠道:“其實,我想多陪陪父皇。不過你回去給父親上香也是理所當然,我陪你去,不過最多半個蘇我就要回來,先去北影國看看祖母和嫂嫂、令萱,再回東海國。”
北影寒微微一笑,“好。”
“我從未問過你的身世,你爹生前在西絕國在朝為官嗎?”蘇輕亦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以北影寒這般氣度卓絕的人物,她不信他的父親與祖先是平民。
“嗯。”他淡漠道,目光忽然間冰冷如寒冬。
每個人都有或傷心、或悲痛的過往,蘇輕亦看他這神色就知道了,靠在他肩頭,“等你想跟我說的時候,再跟我說。”
北影寒把她抱在懷裏,“今晚我晚點回宮,你一人當心些。”
她點點頭,想抱抱他,卻被他吻住唇。
他邪肆地挑弄,**狂野,把她吻得氣喘籲籲。
忽然,他往後躺倒,她隨之趴在他身上,笑嗔,“如若有人經過,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今晚我晚點回去,現在要吃個夠!”
話落,他雙手襲上,在她身上種下簇簇火苗。
幕天席地,熾情正濃。
小河流淌,暖風拂過,旁邊的綠草嬌羞地別過頭,難為情極了。
……
黃昏時分,北影寒送蘇輕亦到宮門,然後前往風雲騎在金城的分堂。
下屬遞給他幾張小紙條,都是鳳氏用信鴿捎來的催他回去的,他徑直扔在案上,看也不看。
又一個下屬來報:“大都督,寒伯今日來了,有一位夫人隨同他前來。”
北影寒鳳眸微凝,一位夫人?
下屬安排寒伯和那位夫人在客房歇息,他本不想去看寒伯,但還是去了。
來到客房外麵,正巧,房門打開,寒伯先出來,乍然看見他,又驚又喜,“主上,你回來了就太好了。”
這時,從房裏走出一個保養得宜的貴婦。她化著精致妝容的眉目水光盈盈,似是驚喜,又似悲酸,麵上交織著複雜的情緒。她貪婪地看著北影寒,唇抿得緊緊的,情緒越來越濃烈,眼裏的水光越聚越多,她似乎想過去摸摸他,抱抱他,卻又不敢過去。
北影寒的雪顏本就極冷,這會兒更是如千年寒玉一般,冒著凜冽的寒氣。他的鳳眸急速閃過一絲喜色,緊接著就被厭惡、痛恨取代。
他立即轉過身,徑自離去。
“主上!”
寒伯連忙追上去,拉住他,“皇……夫人千裏迢迢來到東海國,隻為見主上一麵。主上就體諒一下夫人這份心意,與她好好說說吧。”
北影寒冷漠道:“沒必要!”
寒伯語重心長道:“主上,事情都過這麽多年了,夫人好歹是你的母親。”
那貴婦往前走幾步,淚水滑落,那是思念的淚水,更是見到分離二十餘年的兒子的欣喜淚水,“無需勉強他。我知道你恨我,永遠不會原諒我,不過我隻想告訴你,他希望你回去。”
北影寒背對著她,語聲冷酷,“把我誘回去,然後將我殺了?”
那貴婦連忙解釋:“不是的……他不會殺你……其實,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派人找你,可惜你全無蹤跡。”
倘若不是神色有異,這貴婦身穿寶藍色繡花錦袍,如雲高髻上點綴著金釵鳳簪,年紀雖然將近五十,不過渾身上下洋溢著尊貴雍容。
他的鳳眸冰寒得可怕,充滿了魔戾之氣,“尋我?”他冷笑,“還不是想斬草除根?”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他後悔了……後悔做出那樣的事……他想把你接回去,撫養你長大,不讓你在外麵吃苦……隻不過,天下之大,這些年都找不到你。”她傷心地拭淚。
“主上,若非如此,夫人怎敢來勸你,帶你回去?夫人怎麽會置主上於死地?”寒伯勸說道,“主上,我查過了,很多年前陛下就開始派人尋你,沒有斬草除根的意思。”
“她這樣做又不是第一次。”北影寒隻想立即離開,不願再聽那個女人說半個字。
“無極,我縱有千般不是,也是你親娘……當娘的怎麽會想著害死自己的兒子?”貴婦悲痛欲絕地哭道。
他霍然轉身,森寒地盯著她,雪顏彌漫著惡魔般的氣息。
她走到他麵前,痛哭流涕,啞聲道:“無極,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我不祈求你原諒,隻求你回來,讓娘好好補償你這二十餘年所受的苦……”
北影寒無動於衷,眸光冷冽。
貴婦哭著祈求,“隻要你肯回來,我做什麽都可以……”她雙膝一軟,跪下去,“我給你跪下,我求求你……無極,跟我回去……”
寒伯震驚地扶起她,勸道:“夫人,你是千金貴體,這怎麽使得?再者你是親娘,哪有親娘給兒子下跪的?”他板著臉對北影寒道,“主上,你是不是真要讓你娘跪下來求你,你才會答應?”
“無需再假惺惺。”
北影寒鳳眸輕眨,眨落一絲冰冷,爾後徑自進了客房。
寒伯連忙扶著她進房,讓她坐下來,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裏,“夫人,先喝杯茶。”
貴婦拭去眼淚,喝了茶,定了定神,覷向站在窗前的兒子,哀淒道:“無極,陛下早在十幾年前就悔悟了,隻是找不到你,無法接你回去。”
“你確定他不是利用你?”北影寒冷冷地反問。
“很多事,你不知道。陛下悔悟是因為……”她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無極,即使我之前犯了錯,但我從來不曾要你死。這麽多年了,倘若我發現他對你仍有半點殺心,我絕不會親自來東海國求你回去。”
“主上,這一回你一定要相信夫人。”寒伯沉重地勸道,“倘若陛下要殺你,隻需派鷹犬來殺你,何須讓夫人騙你回去?”
貴婦走過去,卻見北影寒忽然轉過身,立馬頓足,似是嚇了一跳,爾後淒苦地哀求:“無極,跟我回去,好不好?”
北影寒麵無表情道:“你先回去,過兩日我把這裏的事處理完了便回去。”
聞言,她又驚又喜,喜極而泣,“好好好。”
寒伯看看主上,看看貴婦,與她相視一笑。
北影寒淡漠地看她一眼,徑自離去。
……
兩日後。
蘇輕亦吃了早膳,想去落霞殿看琳琅,卻發現,這麽晚了,北影寒怎麽還不來?莫非他出宮了?
這時,良辰遞上一封書函,“公主,昨晚大都督交給奴婢的。大都督說,今日早膳後交給公主。”
她立即拆開書函,一目十行。
我勒個去!
北影寒一個人走了!
回西絕國了!
難怪昨晚他那麽狠厲地折騰她,到半夜她睡著了,迷迷糊糊的還覺得他還忙活著。
北影寒,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不是說了會陪你回去嗎?你這算什麽啊?
他在書函裏說,他回西絕國前途未卜、生死未卜,不能帶她一起回去。倘若她要去找他,至少要一個蘇後。
蘇輕亦疑惑了,生死未卜?
其實,她早就懷疑他的身世不簡單,既然會生死未卜,那麽他的身世一定很複雜。
既然他說一個蘇後,那麽,她就等等吧。誰讓他這麽狠心地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