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南貴妃說不出反駁的話,漆黑美麗的瞳孔劇烈地收縮。


  元寶哭著哀求,“公主,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救救奴婢……”


  林巫師意識到大禍臨頭,倘若宮裏的這些貴人相信元寶的說辭,那麽,他就是謊話連篇,就會腦袋搬家。


  “公主,眼下陛下還未蘇醒,草民可以施法救醒陛下。”他哀求的是蘇輕亦,“隻求公主饒草民一命。”


  “當真?”蘇輕亦心裏一喜。


  “千真萬確。草民不想死。”他涕淚漣漣,早知道會喪命,就不貪圖那五百兩了。


  “還不速速救醒陛下?”蕭貴妃惱怒地喝道。


  當即,林巫師盤腿坐在地上,開始施法。


  蘇輕亦目不轉睛地看他施展巫術,巫術還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他的掌心有一團藍色火焰,移來送去,拋來拋去,一會兒在他頭頂飛旋,一會兒繞著他身軀飄飛,一會兒懸浮在他麵前,頗為詭異。


  而在這當兒,蕭貴妃吩咐侍衛擒住元寶。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寢殿有宮女疾奔而出,驚喜地叫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眾人欣喜若狂,紛紛奔向寢殿。


  北影寒留在最後,吩咐侍衛嚴密看守元寶和林巫師。


  ……


  東海國皇帝蘇醒後,吃了兩碗小米粥,精神漸漸恢複。


  南貴妃心裏忐忑,數次向蕭貴妃使眼色,想與她談一筆交易。


  然而,蕭貴妃並不理會她,直接無視,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如實稟報。


  南貴妃想打斷她說下去,想即刻殺死她,想爭辯解釋,可是,鳳前囂張,隻會自取滅亡。


  聽了稟報,東海國皇帝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病重,蒼白的臉龐凝結著霜,寒氣刺骨。


  蘇輕亦擺出一副委屈無辜的表情,“父皇,兒臣並沒有被邪祟附身,隻是元寶那賤婢在興風作浪,謀害兒臣。也不知她為什麽這般謀害兒臣,兒臣自問沒有得罪她。”


  她知道,墨悠兒尋來一個巫術厲害的巫師,施展巫術讓父皇陷入昏迷,接著墨悠兒巧言讓南貴妃、蕭貴妃請來巫師做法。接著,巫師順理成章地指證她被邪祟附身,謀害父皇。如此一來,謀害陛下的罪名就扣在她的頭上,足以賜死。


  這招還挺高明,可見墨悠兒恨毒了她。


  “奴才做事,從來都是聽命於主子。陛下,這事再明白不過,定是錦鸞公主指使元寶謀害陛下、謀害鳳凰公主,置鳳凰公主於死地。”蕭貴妃已經看清整件事的隱情,更別說投桃報李、報答鳳凰公主,“雖然元寶沒有指證錦鸞公主,不過,臣妾愚見,元寶沒那個狗膽謀害陛下。”


  “陛下,悠兒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南貴妃急急地辯解,“悠兒自打出世那日,便得陛下寵愛,悠兒與陛下父女情深,有著十幾年的父女之情,對陛下又敬又愛,怎麽會指使宮人做出這樣的事?懇請陛下明察,不要冤枉悠兒。”


  墨悠兒跪在龍榻前,微低著頭,沒有為自己辯解。


  蘇輕亦站在一旁,也沒有出聲。


  東海國皇帝的臉龐微微繃著,臉色很難看,眼裏舞了一絲陰鬱。


  北影寒沉沉道:“那個巫師在外麵候著,陛下要親自審問嗎?”


  元寶跪在寢殿入口,大聲道:“陛下,此事全是奴婢一人所為,與公主無關。公主毫不知情。”


  蘇輕亦心裏冷笑,元寶還真是忠仆,寧死不供出主子!

  墨悠兒咬緊牙關,死死地攥著手,指尖刺入掌心,絲毫不覺得刺痛。


  “那賤婢即刻杖斃!”東海國皇帝寒聲道,目光冷沉。


  “公主,奴婢不能再伺候你了,你好生保重!”元寶哭喊著,語聲淒慘絕烈。


  之後,兩個侍衛將她拖出去。


  墨悠兒咬著唇,淚水與唇上的鮮血混在一起,血腥味那麽濃烈。


  蘇輕亦柔聲道:“父皇,這件事或許真的與錦鸞妹妹無關。之前兒臣傷了錦鸞妹妹的雙目,如今父皇又寵愛兒臣,苛責錦鸞妹妹,元寶看不過眼,心疼錦鸞妹妹,心裏生恨,這才對兒臣下手,也是有可能的。或許錦鸞妹妹真是無辜的,懇請父皇網開一麵,讓她在昭陽殿好好養傷。”


  這番話,盡顯長姐的寬厚、仁善與大度。


  南貴妃恨不得一掌拍死她,這些話明麵上是為悠兒說好話、求情,卻別有意味:不就是點明悠兒對那小賤人下手的原因嗎?


  “錦鸞公主失德,與姐妹不睦,著遷去護國寺自省,無詔不得回宮。”東海國皇帝沉聲道,“明兒就離宮吧。”


  “陛下三思啊……悠兒年紀還小,一人去護國寺,隻怕會……”南貴妃著急道。


  “朕已經是網開一麵,不要不知好歹!”他慍怒道。


  她知道再無轉圜的餘地,陛下嚴懲,絲毫不留情麵,但已經保全了悠兒的性命與公主身份。


  畢竟,悠兒謀害陛下,令陛下昏迷不醒,危及龍體,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


  不賜死,已經是網開一麵。


  而墨悠兒,心頭落滿了冰雪,手足發寒,雙膝猶如跪在冰淩、刀尖上,寒氣鑽入體內,百骸俱寒;痛意侵襲全身,令她幾乎撐不住。


  父皇果真不喜歡她、不寵愛她了,對蘇輕亦那賤人是極致的寵愛。


  蘇輕亦眉目清冷,這個懲罰隻能算是中庸,畢竟父皇與墨悠兒十幾年的父女之情不是假的。雖然墨悠兒做出這種狠毒之事,不過他到底心軟,隻是讓她遷到宮外。


  要想徹底鏟除墨悠兒與南貴妃,必須是她們做出令父皇深惡痛絕、難以承受的事,才有可能。


  “父皇,兒臣錯了……”忽然,墨悠兒淒慘地哭喊,聲淚俱下,“兒臣知錯了……兒臣的確收買巫師,讓巫師用巫術令父皇昏迷不醒,不過,父皇不會有事的,隻是暫時昏迷……兒臣犯了天大的錯,不該謀害父皇,不該對鳳凰姐姐心懷忌恨,不該千方百計地想除去她……”


  “父皇,兒臣的確恨鳳凰姐姐,因為她奪走父皇,奪走父皇對兒臣的寵愛,搶走兒臣所擁有的一切……自從她來了,父皇的眼裏就隻有她,就連兒臣毀目的仇也拋到腦後,兒臣怎麽會甘心?隻要她不在了,父皇就還是兒臣的,會回到原來的那樣……因此,兒臣鋌而走險,要她從宮裏消失!”


  這番心理剖白,情真意切,悲慘絕烈,令人動容。


  她蒙著雙目的紗布已經濕透了,下半張臉滿是淚水,她繼續道:“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自知沒有資格懇求父皇原諒,可是兒臣寧願死在宮裏也不去護國寺……倘若父皇堅持要兒臣去護國寺自省,那麽就賜兒臣一死吧……嗚嗚嗚……”


  南貴妃抹淚哭嚎道:“陛下,臣妾求你可憐可憐悠兒……她雙目失明,本就有輕生之念,要她去護國寺,無異於逼她去死呀……陛下,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嗎?悠兒好歹也是你的女兒……你疼她愛她十幾年,她敬你愛你十幾年,這父女之情難道是假的嗎?陛下,臣妾懇求你網開一麵,讓她在宮裏自省,或者褫奪公主封號也可,隻是別讓她去護國寺……”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東海國皇帝頗為動容,雙目潮濕,多少有幾分不舍。


  蘇輕亦與北影寒對視一眼,父皇極有可能心軟。


  “鳳凰姐姐,是悠兒錯了……悠兒發誓,再也不會忌恨你……悠兒敬你愛你,如同對父皇一樣……”墨悠兒向蘇輕亦含淚懇求,淒慘絕望可憐的樣兒令人十分同情,“悠兒不懇求你的原諒,但從今往後,悠兒會當一個好妹妹……鳳凰姐姐,悠兒求你,看在悠兒雙目失明的份上,讓悠兒在宮裏自省,好不好?”


  “鳳凰,本宮沒管教好悠兒,以至於她做出這麽可怕的錯事,是本宮的錯。”南貴妃懇求道,“求求你,這一次放悠兒一馬,給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好不好?”


  “貴妃娘娘快別這麽說。父皇,雖然錦鸞妹妹承認了這件事是她所為,不過她這麽做的主因還是兒臣。正因為兒臣的出現,才讓她的想法有了偏差,鑽牛角尖,變成現在這樣”


  蘇輕亦再不說幾句好話,求求情,反而落個不好的名聲,這長姐也不夠寬厚大度。


  東海國皇帝不勝其煩,順著台階下了,怒道:“也罷,悠兒,你遷去擷芳殿自省,無詔不得出擷芳殿半步!”


  墨悠兒匍匐在地,叩首謝恩。


  南貴妃也鬆了一口氣,還好,悠兒留在宮裏,她可以時時照看。


  當即,她帶著女兒告退離去。


  蕭貴妃溫柔道:“陛下龍體還虛著,不如歇會兒吧。”


  東海國皇帝點點頭,她伺候他躺下來,他的臉龐滿是歉意,“衣兒,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悠兒的雙目隻怕好不了了,遣她離宮,隻怕是逼她去死。朕讓她留在宮裏,隻是想留她一命。”


  蘇輕亦善解人意道:“父皇,兒臣明白,雖然錦鸞妹妹犯下大錯,不過事出有因,兒臣可以理解。倘若兒臣是她,想來也會一時想不開。再者,錦鸞妹妹到底是父皇的女兒,是皇家公主,怎麽能流落在外呢?父皇如此安排,再好不過。”


  東海國皇帝欣慰、慈祥地笑,“衣兒,你是個好孩子。”


  之後,所有人等都退出寢殿。


  眾人出了大殿,蘇輕亦莞爾笑道:“方才娘娘維護之情,輕亦甚是感激。”


  蕭貴妃笑道:“公主說的哪裏話?本宮隻不過是如實稟報。再者,你治好淵兒的毒瘡,是淵兒與本宮的大恩人,本宮還不知如何謝你呢。”


  “四弟是我弟弟,我怎麽能見死不救?應該的。娘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好好好,今後本宮與公主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榮辱與共。”蕭貴妃忽然凝眉,“錦鸞用巫術控製陛下,謀害陛下,實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輕則貶為庶人、逐出皇宮,重則賜死。而陛下隻是遣她去護國寺,最後又心軟將她留在宮裏,可見陛下對她的舔犢之情。”


  “是啊,父皇疼寵錦鸞十幾年,付出那麽多心血,怎麽可能短短幾日就煙消雲散?”


  蘇輕亦頗為感喟,心裏清楚,單單這一件事是不可能弄死墨悠兒的。要弄死墨悠兒,還需時間和時機。


  蕭貴妃提醒道:“錦鸞被禁足擷芳殿,南貴妃必定對你恨之入骨。她不是省油的燈,你當心一些。”


  蘇輕亦點頭,“謝娘娘提醒,我會小心的。”


  提起墨之淵的毒瘡,經過幾日的用藥治療和拔火罐,毒瘡已經消下去,紅腫也退了,再用幾日藥鞏固一下,就能痊愈。如今,他食欲大振,已經可以下床走動,氣色好了不少。


  身為人母的蕭貴妃,欣慰又欣喜,不再愁眉不展、寢食難安,非常的開懷。


  再說幾句,她們便散了,各自回寢殿。


  ……


  昭陽殿。


  墨悠兒被怒火燒得失去了理智,抓起案上的東西就使勁地扔出去,劈裏啪啦作響,一地狼藉。


  兩個宮女站在一旁,低垂著頭,嚇得瑟瑟發抖。以前公主動怒、發脾氣,都是元寶在跟前伺候,現在元寶不在了,她們就要近身伺候公主,首當其衝。公主的脾氣太可怕了,她們根本就不敢靠近,更別說伺候了。


  南貴妃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坐在主位,優雅緩慢地飲茶,看也不看女兒一眼。


  秋霜看著公主不管不顧地撒氣,心裏道:都這情形了,還發脾氣。


  “砸吧,使勁砸,反正這昭陽殿已經不是你住的寢殿。把整座殿室都拆了,本宮為你拊掌叫好。”南貴妃終於開口,聲音飽含譏諷,“你們兩個,把能砸的東西遞給公主,讓她狠狠地砸!”


  那兩個宮女錯愕不已,猶豫著是不是真的要把東西遞給公主。


  墨悠兒倒是住了手,頹然坐在凳子上,默默地流淚。


  擷芳殿位處皇宮西北,靠近落霞殿,位置偏僻,殿室三個蘇才會有宮人去打掃。禁足在擷芳殿,相當於被父皇遺棄,被紅塵遺忘。也不知父皇什麽時候才會想起她,撤銷禁足令,她如何受得了?

  她幾乎咬碎自己的牙齒,蘇輕亦這賤人,她一定會報仇!


  秋霜揮手,讓那兩個宮女退下。


  “秋霜,稍後你陪公主去擷芳殿。今後你近身伺候公主,無需回關雎殿。”南貴妃吩咐道。


  “是,娘娘。”秋霜心裏再不願意,也無法說不。


  娘娘要她近身伺候公主,不就是要她盯著公主,時刻提點、約束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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