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北影寒打起車簾,寒戾道:“公主落水受了寒氣,倘若耽誤了時辰舞了風寒,陛下怪罪下來,你們擔待得起嗎?”


  聽了這話,侍衛哪裏還敢阻止?

  馬車一路向疾行,直至瑤光殿才停下來。


  佳期看見三人都是一身濕漉漉的回來,嚇了一大跳,連忙吩咐宮人去燒熱水。


  此時,東海國皇帝正在花苑散步,聽了宮人稟報鳳凰公主在江夏王府出了事,立即匆匆地趕去瑤光殿。


  瑤光殿內,熱水已經備好,不過蘇輕亦並不急著沐浴更衣,而是先喝幾杯熱茶,等著父皇駕到。


  自然,北影寒和良辰也沒有更衣。


  東海國皇帝趕到,看見寶貝女兒坐在案前劇烈地顫抖,從頭到腳都是濕的,濕透了,小臉慘白得可怕。他大吃一驚,“衣兒,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弄成這樣?”他氣急敗壞地斥責宮人,“公主渾身濕透了,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去備熱水?”


  佳期戰戰兢兢道:“灶房的宮人手腳慢,想來熱水快好了。”


  “父皇……兒臣剛回來……宮人燒熱水也要時間……”


  蘇輕亦瑟瑟發抖,連聲音都發顫。


  她抱著小小的茶杯,潮濕的鬢發捏在臉頰,偶爾還有一滴水順著臉頰流下來,看著特別的可憐。


  東海國皇帝的心都揪痛了,又急又怒,厲聲道:“快去瞧瞧熱水備好了沒!”


  佳期連忙去了,良辰遵照公主的意思,連忙回房去把濕透了的衣裳換下來。


  很快,熱水備好了,佳期攙扶著蘇輕亦去沐浴。


  北影寒回鬆風堂更衣後匆匆回到瑤光殿,東海國皇帝怒氣未消,臉膛繃著,問道:“衣兒在王府究竟出了什麽事?”


  “臣也不是很清楚。江夏王說有事與臣商談,臣不得已離開公主。在回宮的途中,公主告訴臣,錦繡公主帶公主逛花苑。在湖畔,錦繡公主和公主坐在湖畔的柳樹上,那株老柳樹的樹幹橫於碧湖上,她們便坐在上麵。公主說,好像是錦繡公主不當心拉了公主一下,公主身子不穩,便落入湖裏。”


  北影寒沉沉道,這番話,是輕兒要他這麽說的。


  東海國皇帝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從這番話聽來,似乎是馨兒不當心把衣兒拉下湖,事實如何,隻有當事人知道。不過,他知道,馨兒那丫頭心高氣傲,以前就一直與悠兒明爭暗鬥、爭奇鬥豔,現在,她看見衣兒大出風頭,欺負衣兒再正常不過。


  想到此,他基本可以斷定,是馨兒的過錯才導致衣兒落水,弄得這麽狼狽。


  北影寒見他的臉膛沉鬱得很,怒火不散,想來相當的生氣。


  不知他會怎麽樣處置錦繡公主?

  東海國皇帝斥責道:“你不是一直留在公主身邊嗎?為何離開公主?”


  這次,北影寒也很自責,低著頭道:“此次臣的確疏忽了,臣有錯。往後任何人邀臣,臣都不會離開公主半步。”


  東海國皇帝若有所思,皇弟把北影寒請走,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


  不多時,蘇輕亦穿著厚厚的衣裳,係著披風出來,三千墨絲還滴著水,用布巾包著,一張素雅瑩白的小臉好似一枚未經雕琢的羊脂白玉,清新自然如清晨綻放的新荷,亭亭玉立,風姿楚楚。


  “快把頭發擦幹!”東海國皇帝緊張道,“萬一受寒了就不好了。”


  “是。”佳期讓公主坐下,麻利地擦著她的墨發。


  “父皇,兒臣沒事了,無需擔心。”蘇輕亦清俏地笑。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他雅白的臉龐布滿了擔憂與隱怒,“快跟父皇說說,你如何落水的?”


  “父皇,你不要責怪錦繡妹妹。”她著急地為錦繡公主開脫,情真義切,“那個碧湖是錦繡妹妹最喜歡去的地方,她喜歡坐在那株老柳樹上……她隻是不當心拽了兒臣一下……兒臣身子不穩,才會掉下去……”


  東海國皇帝的臉龐籠罩著一圈黑氣,怒氣分明,“馨兒竟然……朕真是白疼了她!”


  蘇輕亦繼續求情道:“父皇,錦繡妹妹不是有意的,是無心的。父皇,或許是錦繡妹妹見父皇這麽疼愛兒臣、寵愛兒臣,妒忌兒臣有這麽好、這麽威武、這麽英明的父皇。父皇,就原諒她這一回,好不好?”


  東海國皇帝歎氣道:“衣兒,你太善良了。父皇知道怎麽做,你好好歇著。”


  這時,宮女端來驅寒的紅糖薑茶,他催促她快點喝了,然後去床上歇著,捂一身汗出來。


  她坐在床上,神色依依,“爹爹,你會原諒錦繡妹妹嗎?”


  他寒沉著臉,“這些小事,你無需費心。快歇著吧。”


  蘇輕亦點點頭。


  東海國皇帝忽然轉過頭,冷酷地訓斥北影寒:“朕警告你,再有下次,朕連你一並處置!”


  “父皇,此事與他無關。”她弱弱道,“事後兒臣仔細想來,王叔把他叫去,說是有事協商,值得深入推敲。父皇,王叔與北影寒又沒有交情,能協商什麽呢?”


  “陛下,江夏王把臣叫去,無非閑聊而已,問一些北影國的風土人情。”北影寒淡漠道,心裏頗為自責。是他的疏忽,導致了輕兒落水。


  東海國皇帝沒說什麽,麵色鐵寒,再待一忽兒就走了。


  回到書房,他當即派人去傳召江夏王與錦繡公主,不過,進宮麵聖的隻有江夏王。


  江夏王知道是自己的女兒理虧在先,於是先替女兒認錯,“皇兄,此次鳳凰在王府落水,馨兒身為主人,照顧不周,致使鳳凰落水,是馨兒保護不力,臣弟更是愧疚不已。還請皇兄息怒。不知鳳凰的身子可有要緊?”


  “雖然朕沒有親眼目睹,不過朕不是瞎子!”東海國皇帝語聲裏的火氣很大,好似鐵麵無情,“錦繡做過什麽,朕心裏清楚!”


  “皇兄為何這麽說?馨兒究竟做了什麽,讓皇兄這樣誤會?”江夏王從未見過他對馨兒生這麽大的氣,不禁為自己的女兒打抱不平起來。


  “你的寶貝女兒究竟做過什麽,你自己去問她!”


  “難不成是馨兒害鳳凰的?”


  “你自己去問問!”


  “臣弟已經問過,馨兒誠心誠意邀鳳凰到王府遊玩,並無害人之心。”江夏王的語氣加重了幾分,容不得旁人誣陷自己的女兒。


  “看來你的雙目被馨兒蒙蔽得厲害!”東海國皇帝疾言厲色道。


  “說不定是皇兄被鳳凰蒙蔽了!”江夏王反唇相譏。


  兩個年紀不小的兄弟為了寶貝女兒,互相指責,多年來第一次爭執得如此厲害。


  東海國皇帝氣得不輕,胸脯起伏得厲害,雅白的臉龐怒氣隱隱,“若沒什麽事,這陣子錦繡就不要進宮了。”


  這句話相當於:無旨不得進宮。


  江夏王怎麽會不知其中深意?

  以前,皇兄喜歡馨兒,許她特權,隨時可以進宮。否則,即便是親王之女,也不能隨便進宮。


  而馨兒一向以此為榮耀,沾沾自喜,這下好了,被狠狠地打臉了。


  江夏王一肚子怒火,可是又發作不出來,這個虧,馨兒是吃定了。


  他回到府裏,去看望寶貝女兒。


  墨馨兒問皇伯伯可有生氣,他不想告訴她實情,安慰道:“你皇伯伯知道那是意外,沒有生氣,不過父王覺得,鳳凰畢竟在咱們府裏落水,這陣子你先不要進宮,也不要找她。”


  她不笨,一聽就知道話裏有深意。


  這麽說,皇伯伯不讓她進宮了?

  這瞬間,她原本就沒有血色的小臉蒼白如紙。


  “父王,我沒事,你去忙吧。”


  “那你好好歇著,晚些時候父王再來看你。”江夏王擔憂地看一眼女兒,這才離去。


  墨馨兒霍然下榻,拿起案上的茶壺就往地上使勁地擲去。


  力道之狠,頗為可怕。


  頓時,茶壺的碎片四處飛濺,茶水滿地都是。


  緊接著,案上的東西都被她扔了,一地狼藉,夏冬嚇得不敢進來。


  墨馨兒瞪著某一處,美眸迸射出狠毒冷酷的光芒:墨輕亦,本宮一定會將你五馬分屍!


  ……


  蘇輕亦給四皇子墨之淵拔了四次火罐,膿瘡越來與小,腿的紅腫也消下去了,他的食欲也好起來,氣色好了一點。見此,蕭貴妃又高興又欣慰,對她充滿了感激之情,恨不得把一顆心掏出來送給她。


  這次,蘇輕亦又去靈犀殿給他拔火罐,北影寒跟著。


  蕭貴妃見寶貝兒子日見好轉,捉著她的小手,雙目淚光盈盈,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公主,本宮真不知如何謝你……你救了淵兒,也是救了本宮,本宮必定任你差遣,絕無二話。”


  “娘娘言重了。”蘇輕亦莞爾一笑,“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能幫到四弟,我也很開心。”


  “往後你有什麽不方便做的事,跟本宮說,本宮定當助你一臂之力。”蕭貴妃信誓旦旦地說道。


  蘇輕亦溫柔地笑,不置可否。


  唔,說不定今後還真有用到她的一日。


  北影寒問起,是否已經查到何人給四皇子下藥。


  蕭貴妃的眼眸忽的冷凝起來,寒氣森森,“是那個阿婆廚子。”


  她的近身侍婢小環吩咐一個心腹在灶房時刻盯著,蹲守三日終於查到,那個廚子阿婆每做一道菜,總會拿起一隻小瓷瓶,撒一點粉末到菜肴裏,分量非常少。


  即便是私家秘製的調味粉,也不可能每樣菜都要放吧。


  因此,小環帶阿婆到蕭貴妃麵前問話。


  這個阿婆是灶房的一個宮人介紹的,說這個阿婆廚藝非常好,在京城十裏橋一帶做本地菜非常有名。蕭貴妃嚐了她的手藝,覺得還不錯,就讓她在灶房掌勺。沒想到,這個看似老實坦誠的阿婆會做出這樣的事。


  起初,阿婆什麽都不肯招,硬說那是她秘製的調味粉。不得已,蕭貴妃讓小環把那瓷瓶裏剩下的藥粉倒入她嘴裏,她畏懼了,這才道出實情。


  原來,有一個侍婢模樣的年輕姑娘找到她,把一瓶藥粉和一千兩給她,要她做一件事。後來,她才明白,那年輕姑娘安排她進宮為蕭貴妃下廚、下藥。


  雖然她不願意,擔心有報應,但做都做了,沒有回頭路,她想著那一千兩可以為兒子捐一個小官當當,就咬牙做下去。


  蕭貴妃逼問那年輕姑娘是什麽人,阿婆說不知那人的身份,每次相見,那姑娘都是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眸。


  “雖然阿婆說不出那年輕姑娘的身份,但本宮知道,是南貴妃身邊的秋霜。”蕭貴妃恨得咬牙切齒。


  “即使有阿婆的口供,也無濟於事,根本指證不了。”北影寒尋思道。


  “本宮明白,即使抓到人,也無法指證!”她的臉龐彌漫著駭人的戾氣,“有朝一日,本宮會一並償還那賤人!要她生不如死!”


  “娘娘,最重要的是四弟的病慢慢好起來。”蘇輕亦寬慰道。


  “本宮對你這個神醫不知如何感謝才好。”蕭貴妃無比真摯地說道,“公主是本宮和淵兒的恩人、貴人。”


  “娘娘快別這麽說。”蘇輕亦連忙拉住她,不讓她行“謝恩”禮,“我倒是有點擔心,南貴妃定會知道四弟的病情情有了好轉,會不會再派人暗中做手腳。”


  “應該不會。南貴妃不蠢,這次事敗,她不會冒險在短期之內再下毒手。”北影寒道。


  蕭貴妃鬆了一口氣,“我唯一的期盼就是淵兒的膿瘡盡快痊愈。”


  又說了幾句,她提起錦繡公主,說錦繡公主不能再隨意進宮了。


  蘇輕亦猜到其中緣故,卻明知故問:“為什麽?”


  蕭貴妃莞爾道:“公主,你不是在江夏王府出事了嗎?昨日陛下跟本宮說,這陣子不讓錦繡公主進宮。這言外之意便是,錦繡公主若要進宮,要先請旨。”


  北影寒道:“在北影國,親王、宗室之女也是不能隨意進宮。”


  蘇輕亦淡淡地莞爾,對於愛麵子的錦繡公主,這無異於是狠狠的打臉。


  懲罰雖然不重,不過東海國皇帝總算為她出了一口惡氣。


  回瑤光殿的路上,北影寒問:“輕兒,那日你不在江夏王府沐浴更衣,而是匆匆趕回宮,想必是要讓你父皇親眼瞧瞧你那可憐的模樣吧。”


  “不讓父皇親眼瞧瞧,如何讓他心痛?如何讓他懲處墨馨兒?”蘇輕亦含笑反問。


  “奴婢就知道,公主打的是這主意。”良辰笑道,“錦繡公主不能隨意進宮,公主耳根清靜不少。”


  蘇輕亦纖長的眼睫微微掀起,怎麽可能耳根清靜呢?不是還有一個錦鸞公主嗎?


  既然蕭貴妃這次不能揪出幕後主使,那麽就等著以後一並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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