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蘇醒
一閃而過的念頭讓顧川銘後背一僵。
他不敢動作，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感覺世界好像停止扭曲，又出現在他的身邊。他能夠聽清身邊有人在竊竊私語的講話。
“誒？好像是醒了誒！”
“真的真的，眼睛張開了，還眨眼睛呢！”
“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都這樣了居然還能醒過來！”
醒？
顧川銘慢慢的消化著他聽到的消息，他們……這是在說晴然嗎？
他渾身僵硬，定住了身子，豎起耳朵聽著外界的聲音。
慢慢的，他感覺臉上有東西刷過，癢癢的。一下，又一下。
顧川銘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
他的眼前，是蘇晴然直視著他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典型的杏眼。眼珠圓圓的，黑眼仁很飽滿，聽別人說，黑眼仁越飽滿的人就越聰明。
她的睫毛很長很翹。
和顧川銘對視著，蘇晴然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再定定的看著他。
顧川銘猛地抬起頭。
他支起上身，從上到下的打量著蘇晴然，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緩緩伸手，捧住蘇晴然的臉，“晴然？”
蘇晴然感覺到自己對於身體的控製力完全回來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勾起嘴角，望著顧川銘，並不講話。
她覺得，在這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的時候，回答問題什麽的，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顧川銘卻因為她的反應揪緊了心髒，，“晴然，我是顧川銘。你能看到我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告訴我一下，你說句話……”
顧川銘慌亂的問著，臉上的汗珠越滲越多。蘇晴然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說話，顧川銘就會被她嚇死。
蘇晴然在心中大大的翻個白眼，還是從善如流的開口，“是我……”她本想再多說點什麽，可是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條。
她的聲音又粗又啞就像是嗓子完全倒了的樣子。
顧川銘卻根本沒有其他的心思管她的嗓音如何。
聽到蘇晴然肯定的回答，他驚喜的一把抱住她！
“醒了！真的是你！你真的醒了！你……”顧川銘開心的話都說不清楚，把蘇晴然緊緊的擁在懷裏。
蘇晴然這才得以越過他的肩膀看到屋子裏的情況。她本來的浪漫幻想被屋子裏這麽多的人打散的幹幹淨淨。她心中大囧，想要推開顧川銘，卻發現他完全不容置疑的抱住她，完全不會鬆開。
蘇秦最先發現了蘇晴然的窘狀。他悄悄的帶著屋子裏的人都退了出去。還細心的回身關上了門、
不知是不是蘇晴然的錯覺，她覺得關門的那一霎，好多人的眼中都有淚光閃過。
隻是，片刻過後，她知道，眼前的這一幕一定不是錯覺。
顧川銘伏在她的肩膀。眼淚一點一點的滲進她的衣服裏，最終逐漸演變成為嚎啕大哭。
蘇晴然還是第一次看到顧川銘這樣無助而激動的樣子。
她對他最清晰的記憶就是這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們經曆了很多的生死考驗，可是顧川銘卻一直都是很鎮定的樣子。
而在她的潛意識裏，她覺得顧川銘是一個天塌下來都不會皺眉頭的人。
難得看到他這樣無助且孩子氣的樣子。
蘇晴然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點心酸。
昏過去真的是有好處的。無知無覺，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旁邊無望等待的人經過了多少次的失望和希望，每天要承受多少煎熬。
蘇晴然回抱住顧川銘，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想要給他無聲的鼓勵。
顧川銘在這樣一下一下的安慰中重新獲得了理智。
他不止是覺得安慰和驚喜，他還有深深的後怕。
如果，如果當時李哲思和白爺爺真的按照他說的製定治療方案，如果乾明沒有請來路易斯告訴他兩個都保期待奇跡出現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沒有乾月那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可能這一生就將停留在這裏，他的這一生在最後，都不會和蘇晴然相伴攜手。
現在想想，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顧川銘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他在蘇晴然的肩膀上蹭來蹭去，想要蹭幹他臉上的淚。可是，他剛剛哭的實在太凶猛，蘇晴然的肩膀上早就一片潮濕。
顧川銘很快放棄了這種想法。
他快速放開蘇晴然，鑽進旁邊的浴室裏，匆匆丟下一句，“我去洗把臉”，就低著頭離開。
蘇晴然剛剛醒來，身上沒有多少力氣，現在隻能軟軟的靠在身後的床頭上。
她的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顧川銘隻是匆匆忙忙用涼水洗了下臉。臉上還掛著水珠，緩緩的往下滴。
他的眼眶還是紅紅的。蘇晴然眼尖的發現他哭過之後整張臉都比較紅。
蘇晴然低著頭偷偷的笑著。
她好像……又發現他一個小秘密呢！
顧川銘走到床邊，站定，微笑著看著她。
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在一遍遍的確定她真的是存在的。
顧川銘突然展眉一笑，笑容好像是春天冰霜融化的季節，暖道人心口窩裏。
顧川銘從旁邊的水壺中倒了一杯水，含在嘴裏一大口，欺身坐床上，強勢的攬過蘇晴然，對準她的唇就吻下去。
蘇晴然唔唔的出聲抗議，卻並沒有什麽用。顧川銘堅定的捧著她的臉，將滿滿一大口水全部渡到她的嘴裏。
深吻完成，顧川銘邪笑著抬頭，用鼻尖親昵的蹭蹭她的臉蛋，“你剛醒，多喝點水潤潤嗓子。”
蘇晴然羞得臉頰通紅，抬手打了他一下，“我都好久沒有刷牙了！你惡不惡心！”
她的聲音還是啞啞的，卻比之前的好了太多。
由此可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確實很缺水。
顧川銘抓起她的手，湊到唇邊吻了吻，“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蘇晴然徹底無言以對。
之前，顧川銘顧忌著她失憶，盡量克製自己的親昵表現，害怕嚇到她。除了實在控製不了的時候，他對她總是刻意的保持一個距離，讓她安心。
可是在這種距離感卻帶給蘇晴然隱隱的不適應。
現在，顧川銘還沒有完全從她蘇醒過來的狂喜裏抽離出來，動作就自然而然的隨心所欲了。
蘇晴然笑著呸了他一口，難耐的想要下床去洗漱。
這麽長時間在床上躺著，她覺得身上皺皺的，一點都不舒服。
顧川銘自然如影隨形，跟在蘇晴然的身後，就像是一截尾巴。蘇晴然的目光剛剛掃過牙具，他就殷勤的抬手把牙膏擠在牙刷上，遞到她的麵前。
蘇晴然有些哭笑不得，她伸手扯了扯顧川銘的臉頰，“我們之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相處的嗎？為什麽之前沒有感覺到啊！”
顧川銘心中感慨，幹脆把蘇晴然結分鍾，結實實的抱在懷裏，嗅著她身上的香味，“真好，我又能和你說話了。我很想你。”
蘇晴然羞澀的笑了笑。沒有講話。短短這幾分鍾，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撐破她能夠忍受的極限。
蘇晴然扯著顧川銘的衣角，“你先出去好不好，我想好好洗個澡。”
顧川銘笑著抱著她不鬆手，蹭在她肩膀上耍無賴，“我不要見不到你，一分鍾也不行，不然我們一起洗吧1”
蘇晴然輕輕打了他的胸膛一下，笑著罵道，“臭流氓！你快出去！我保證！一分鍾肯定能洗完。”
顧川銘才不會相信她，他湊過去咬了咬她的臉頰，“說謊！說謊是不對的，我要懲罰你！”
蘇晴然看著顧川銘身上綁的層層疊疊的紗布，還張牙舞爪的說要懲罰她。不由得被都笑，她不敢使勁推他，隻能著急的在原地跺腳，“快出去！我真的要洗澡了！”
蘇晴然才剛醒，顧川銘才舍不得真的惹她不痛快。他依言走出衛生間，還體貼的關上了門，“你快一點，我在外麵等你。”
他真的受不了蘇晴然在他麵前消失的時間過長。他現在隻想要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看著她在眼眶裏。不管她是笑也好，怒也好，隻要能夠看見她。他就覺得足夠了。
顧川銘真的是等在門外的。他就站在門口，看著衛生間裏的影子。
他看到蘇晴然把頭發散開，用冷水洗了洗臉。他還看到蘇晴然一個口子一個扣子的把病號服解開，掛到旁邊的衣架上。
衛生間裏暖黃的燈光襯得人的影子輪廓更加清楚也更加曖昧。
顧川銘深吸一口氣，趕緊背過身去。
今天當著蘇晴然的麵情緒崩潰就已經夠丟臉的了，他可不想一會兒再讓她看到他情緒失控的樣子。
男人都是這樣，尤其是顧川銘這樣的男人，他最想要在心愛的人麵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就算是他已經決定和對方生死與共，也隻想著蘇晴然的腦海裏無論何時都是他帥氣自如的樣子。
顧川銘走到床邊，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
蘇晴然剛剛醒，一會兒肯定會餓的。顧川銘要趕在她洗完澡之前，將她愛吃的東西都買來。
他們之間的甜蜜日子所剩不多。蘇晴然醒了，顧川銘知道，距離抉擇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不，現在不應該叫做抉擇。而應該叫做，放棄。
可是，他要怎麽開口呢？
他是孩子的爸爸，每當想到要舍棄掉孩子的時候，都會痛的不可自拔。
那蘇晴然，是孩子的媽媽啊！
讓她同意把孩子拿掉，這無異於剜她心頭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