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金殿之上,周圍昏黃的燭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精致的臉上,長睫毛下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多總管輕輕推門進來,看見祁言失神的樣子不自覺皺起眉頭,他端著一盅熱粥進來,輕輕奉到祁言麵前。
“皇上,禦膳房新做了種粥,請您嚐嚐。”
祁言微微回眸,看著多總管盤子上清淡的粥,開口道:“去給歌兒送……”
話未完,聲已消。
祁言勾唇苦笑,若是還能給她吃些好吃的,該多好。
“多總管,你說是誰給她的膽子,讓她騙我!”
多總管心驚,連忙跪在地上屏息。
祁言拿起那盅熱粥,腦海中想起以往鳳歌吃粥時的情形。
她總喜歡拿著勺子先轉幾圈,然後放在嘴邊吹一會兒才入口。有時皺眉說太淡了,有時會吧嗒吧嗒嘴,問祁言喝不喝。
雖然回憶鳳歌的種種是幸福的,但一想起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鳳歌明明答應他,留在他身邊,卻在同一天晚上背棄了他,祁言就有些失控。
不知不覺手上力度加大了,“啪”一聲,盛粥的碗碎在祁言手裏,裏麵滾燙的熱粥將他纖長的手燙的彤紅,手心裏的碎渣子也劃破皮膚,引了血出來,隨著清粥落在石板地上。
旁邊的多總管連忙收拾,雖然心疼但又不能說什麽,隻好在心裏默默著急。
而祁言,任由多總管擦幹淨自己的手,淡淡道:“宮裏瓷器的質量越來越差了。”
多總管點頭稱是。
隨後,祁言自嘲一笑,“她在,肯定會如此抱怨。”
多總管手一顫,心裏不是滋味兒。
自從那日雨夜回來,鳳姑娘……皇上就將尚書房封了,任何人不準進,就連之前放在裏麵沒能及時拿出來的奏折,都一並塵封了起來。隨後祁言便住在了這大殿裏,接見大臣時和平常無異,但一旦獨自呆著,總會失神很久,自顧自的和多總管說一些傷心的話。
這時候,一陣疾風而過,大殿半掩的門被風吹開,飄搖了好久才定下來。多總管抬手擋著眼,待風過之後定睛,竟看見一個青衣男子手握著一柄寒光劍,指著祁言的胸膛。
那青衣男子冷冰冰的望著祁言,“我要帶小鳳兒走!”
祁言緩緩抬眸,看見來人是青鸞後,對多總管道:“你出去,不準任何人進來。”
多總管糾結片刻,應聲而下。
大殿的門被多總管關上,諾大的地方空蕩蕩的,隻剩下二人一站一坐,時不時能聽到蠟燭爆燈花的聲音。
青鸞又開口道:“我要帶小鳳兒走!”
祁言起身,不顧青鸞指著他的劍鋒,一步步走到清波劍前,雙指一挑將清波劍握在手裏。他轉身出劍,偏過青鸞的寒光劍,正對著他的咽喉。
二人各持一劍,互指對方要害。
“打贏我,讓你見她。”
話音剛落,青鸞的寒光劍便朝祁言刺去,隻覺光芒一閃,寒光劍擦著祁言藍袍而過,並未傷他分毫。
見此,青鸞將劍橫掃,卻和清波劍交鋒,隻是片刻,祁言便壓下他手中的劍鋒,手腕一繞化開攻擊。
二人前前後後過了數十招,互有驚險的時候,但所幸未曾受傷。
說時遲那時快,祁言竟然迎著青鸞劍鋒而上,到快要刺入身體的時候,他微微側身避開,手中的清波劍直指青鸞咽喉。
祁言道:“再來!”
又是一盞茶的時候,二人時常僵持不下,但總會被祁言用簡單明了的方式打破僵局,從而製服青鸞。
到後來,祁言有些不盡興,索性根本不躲開青鸞的進攻,雖然時不時會被寒光劍刺傷,但進攻的手段更為淩厲,讓青鸞頗有些招架不住。
又一次,祁言將劍比在青鸞的心口。
青鸞看著祁言一身藍袍被血染紅,皺眉問道:“你到底要如何?”
祁言收劍笑回:“疼的麻木了。”
青鸞難以置信的反問道:“你疼?你娶了別人,小鳳兒都原諒你和你回來,你還疼個屁!”
祁言將清波劍背在身後,望著青鸞道:“她騙了我。”
聞言,青鸞皺眉不解,“她沒有回來?”
祁言搖頭,“我帶你見她。”
任憑青鸞如何和鳳歌一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也猜不到鳳歌這樣看的開的人會自殺。
青鸞被祁言帶到一個冰窖,裏麵冰床上,鳳歌一身白衣平躺著,臉上表情平和安寧,隻是右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她閉著眼一言不發,就像平時睡著,青鸞覺得下一個瞬間,她會忍不住笑出來,然後調皮的對青鸞道:“騙到你們了吧?哈哈。”
可是,沒有。鳳歌躺在冰床上,沒有呼吸,沒有生存的痕跡。
青鸞啞著嗓子問道:“怎麽回事?”
祁言負手而立,離鳳歌的冰床有很遠的一段距離,遠到隻能看清她的身影,不知她是否還在呼吸。
“她離開了我,就這樣。”祁言開口,目光還是定在鳳歌的臉上,“我不會原諒她的。”
“不可能!小鳳兒不會自殺!她不會的!”青鸞猛地轉身,眼淚已經蓄在眼眶裏,眨眨眼就能落下來。他瞪大了雙眼道:“小鳳兒不是想不開的人,她不會自尋短見的!一定不會!”
聞言,祁言微微垂眸,“她這是在告訴我,我傷她,有多深。”
“你確實該死!”青鸞惡狠狠道,“我也對她不起!”
青鸞頓了頓,“若不是我信了你的鬼話,以為不讓她目睹就能保護她不受傷害,小鳳兒,何以至此?!是我,是我害了她!”
祁言閉眼,盡力將眼淚憋回去。
祁言知道自己娶許如清會傷害鳳歌,所以他找到了青鸞,讓他看著鳳歌,在他們二人真正成親的前一天,不要聽到任何風吹草動。
祁言想的是前一天掩人耳目,和許如清成親,隻要不出意外,雲光寺的鳳歌便不會知情,然後第二天,多總管就可以帶著人吹吹打打的到雲光寺接人。
可是,千算萬算,沒想到青鸞那裏出了差錯。
可能是青鸞覺得做這件事屬於欺騙鳳歌,所以他派了手下人去辦,以防哪天鳳歌知曉實情,自己也有個借口推脫。但事情就是那麽巧,青鸞的手下找到了左丞大人。
左丞和易風不和,但礙於他的滔天權勢,不得不虛與委蛇,故而,他私底下和青鸞風家來往也就不為過。
左丞大人一聽要抓鳳歌,心裏是千百個願意。於是他一邊聯係人手,一邊通知了自己在宮裏受委屈的女兒,陳貴人。
於是,在雲光寺中待嫁的鳳歌便稀裏糊塗的被左丞和陳貴人抓了起來。
因為是地牢,鳳歌難以判斷時間,隻是覺得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已經到了和祁言成親的那天。所以她想方設法的跑出來後,便立刻去找祁言。
好巧不巧,撞上了祁言娶許如清。
祁言想,鳳歌一定是恨極了他,否則不會在剛剛答應他留下來,當天晚上就喝了毒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