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落胎

  斜倚美人榻，淑妃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素手輕搖白玉團扇，美人榻上的女子猶如誤落凡間的神仙妃子。許久，女子坐直了身子，將團扇遞給在一旁侍候的宮女。輕啟朱唇，問道：“青瓏，什麽時辰了？”


  “娘娘，未時了。”青瓏見淑妃準備起身，伸手去扶。


  淑妃輕輕應了聲，回到內室，指尖劃過一件件華美的衣裙。最終落在了一件素白如雪的裙上：“本宮今日要它。”


  更衣，梳洗，銅鏡中美人如玉，烏發如瀑。


  “本宮美麽？”難得失神，淑妃輕聲問著。


  宮女跪了一地：“娘娘的美貌，世間幾人能及？”


  嗬，美麽？便是這般美貌的我，他的目光也不曾在我身上停駐，哪怕隻一眼。淑妃苦笑，那當初你又何苦要救我？望著鏡中的自己，陷入回憶中。


  那年，爹被誣陷貪汙賑災巨款。皇上震怒，一道聖旨誅九族。她家破人亡，爹娘拚了性命保她一命。可恨她隻有八歲，沒有能力為爹爹平反昭雪，連自己生命都堪憂。除夕夜，她昏死在雪地中。醒來隻見一慈愛的老婦，告訴她不必害怕。床邊一個小姑娘笑嗬嗬的喚著她姐姐，她本認為遇上了好人，隻想著好好伺候老婦。怎奈那老婦有個不成器的兒子，那日欠了賭債。失手殺了老婦，把她和小女孩賣到青樓。她眼睜睜的小女孩一頭撞死在井邊，她多想，也這麽去了。可是，大仇未報，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在青樓過了六年，受盡折磨的六年，受盡苦楚的六年。十五歲生辰那夜，老鴇竟要她接客，她心灰意冷的看著那些色迷迷的男人出價。今夜過後，她就，不再幹淨了啊。


  “三千金，這個女人，本王要了。”


  那個男子，踏著清風，俊美的麵龐讓人無法直視。像是個遊戲人間的富家子弟，慢慢地走來。


  她忽然就怔住了，那一眼，便已淪陷。


  那一晚他卻沒碰她，她誓死相隨。他隻留下一句，若你能有本事出了這青樓，便來王府找本王吧。


  她傾盡多年積蓄贖了身，到王府找他。王府相伴一年，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竟始終未曾動情。她暗歎自己命苦，年幼家破人亡流落青樓。以為老天垂憐讓她遇到他，可他卻，對她沒有絲毫男女之情。她自歎報仇遙遙無望，生無可戀，跳進寒井。所謂寒井，井中水常年如同寒冰，站在井邊都能感覺到寒氣，人跳下去，必死無疑。卻不想被他看到，親自跳下寒井救她出來。


  同年秀女進宮，她在書房門口聽到他正為送女子入宮憂心。她推門而入，看著他深不可測的鳳眸。定定的問他究竟喜不喜歡她？

  忠叔恐她聽到了要事，要殺她卻被他攔住。揮手便讓忠叔退下。


  她又問了一遍，而他卻不似往常的風流王爺。淡然而平靜的告訴她，從未喜歡。


  從未喜歡。四個字，於她而言，猶如滅頂。


  她哭罷多時，告訴他，她要作為新秀進宮。他平靜的搖頭，直到如今你也知道我並非善類，進宮一事，稍有不慎便要賠上性命。她笑道不在乎，殺手也好，死士也罷，隻要是你手下的人便好。心都死了，又何必在意別的。


  她求他為她更名改姓，給她一個家世。她穿著一襲粉藍色衣服和他告別，而他隻是告訴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此番進宮，便如馬入夾道，再無回頭之路。


  她挑起笑容，明豔動人。伏到他耳邊，生為君生，死為君死。


  頭也不回的坐上進宮的轎子，陪伴她進宮的，隻有一個眉清目秀，小家碧玉般的女子。那個女子名為青瓏，她一驚，他竟然讓青瓏伴她進宮。他，終究是待她不薄。


  閉上雙眸，那在王府的一年，想來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宮女揮揮手，輕聲道：“罷了，本宮也隻是隨口一問。”


  看著自己身上一襲素白，心下苦笑。那逸王妃究竟有何魔力，讓他甘願為那個女子舍了王位，讓皇上一見鍾情。而自己也要仿她模樣去討那皇帝的歡心。


  坐上軟轎，淑妃緩慢的撫上小腹，一點一點收緊手指。這個孩子，注定是孽，是孽，便由她親手除了去吧。


  “娘娘。”青瓏掀起轎簾，輕聲道：“到了。”


  勾起唇角，把方才的脆弱丟到九霄雲外。下了轎子，她便是最妖媚的淑妃娘娘。


  邁步走進內室，坐到皇帝床邊。她笑容狐媚，一雙杏眸蘊滿妖嬈的霧氣。緩緩俯下身，把頭靠在司徒煜胸口，滿頭青絲軟軟的覆蓋在司徒煜的身上，更添了幾分嬌柔嫵媚。纖手輕輕撫摸著司徒煜的臉，聲音酥軟：“皇上，還不肯睜眼看看臣妾是誰麽？”


  知道他醒著，索性坐起身來吻上他的唇。


  司徒煜睜開雙眼正要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卻見一抹白影若雪，白衣黑發。雙手不由得環住那女子，享受著她的美。


  冷月，夜冷月。朕等你等的苦啊，這一次，朕不會再錯過你了。


  扣在女子腰上的手又緊了幾分，翻身便將那白衣女子壓在身下。


  芙蓉帳內，幾度春宵。


  掌燈時分，淑妃坐起身來，滿身酸痛。算算時間，婉妃該來請安了，果不其然。隻聽得公公阻攔道：“娘娘，娘娘去不得啊。皇上在休息，不準人打擾啊。”


  青瓏端了一碗藥汁，擔憂的看著她：“娘娘，該喝安胎藥了。”


  淑妃方要接過，青瓏卻往後一躲：“娘娘，這藥有些苦。”


  淑妃怎的不知那是一碗墮胎藥，伸手奪過一仰頭便喝的一滴不剩，把碗遞給青瓏：“去給本宮拿些蜜餞來吧。”


  青瓏剛剛退下，婉妃便闖了進來，看了看淑妃的衣裳，譏諷道：“呦，妹妹這都懷了身孕了，還想著狐媚皇上呢？”


  “皇上垂憐，妹妹可不比姐姐有福。這麽多年竟沒有孩子叨擾，多清靜啊。”


  婉妃抬手便打了淑妃一耳光，淑妃見勢拉住婉妃。兩人一同栽倒在地上，而淑妃的頭卻正正的撞在龍榻前，鮮血順著額頭留下來。淑妃捂著肚子，哀聲哭道：“孩子，我的孩子。好痛。”


  司徒煜剛剛醒來就看到如此一幕，龍顏大怒。狠狠扇了婉妃一耳光，血水順著淑妃的腿流了下來。司徒煜大喝，奴才們手忙腳亂的端水請太醫。卻終究沒保住淑妃的胎，司徒煜怒極，奪了婉妃的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連著婉妃的母家也受了牽連，多年的驕橫跋扈已讓朝中大臣忍無可忍，此刻聯名上書懇請皇帝為國除害，婉妃一家，算是敗落了。


  聽到這個消息，淑妃蒼白著臉，淒涼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