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婚

  這場婚禮辦得十分隆重,震動了整個京城。


  院中吹吹打打的聲音不斷傳入冷月耳際,女子輕輕闔上雙眸。眉宇間說不出的淡泊清冷,似是這場婚禮與她毫無幹係。


  喜服如血般的紅。


  就連閨房也收拾一新,滿處都是刺眼的紅。


  冷月厭惡透了這種感覺,看著仆人們忙上忙下跑來跑去。她便是好笑,嗬!夜君傲的戲,做得十分到位。


  任由清漣將她扶到梳妝台前。墨發散開,直瀉腰間。桃木穿過青絲,一下又一下。冷月不悲不喜,不哭不笑。青絲猶如烏木高高挽起,戴上華麗的鳳冠,斜插三支五鳳朝陽簪,發髻之上以赤金所做梅花為裝扮。鏡中冷月,眉眼如畫,略施粉黛。冰為肌,玉為骨,雪為膚。靜若處子。一根天蠶金線穿過雪月佩戴在頸間,頓讓珍珠瑪瑙失了顏色。


  冷月伸手欲拔掉金簪,這些個無用的東西壓得她脖子酸痛得要命。清漣淚眼汪汪的看著冷月:“小姐,再拔掉簪子發髻會不穩的。”


  無法,隻得作罷。喜娘取來喜帕,蓋頭落下。冷月的心也隨之墜落,似乎都可以聽得到心碎的聲音。


  “爹的傾繡,就要嫁為人妻了。繡兒,你是爹的驕傲。”


  夜府門前,夜君傲攜了裴氏對正出來的冷月說道。


  裴氏卻忽然哭出聲來,可憐的冷月。為什麽要如此的傻,她明明知道是有時間可以逃掉的。


  “爹,女兒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姐姐已經與劉氏少爺有了婚約,我這個做妹妹的,理應……?”


  冷月並未講話講完,點到為止。勾唇淺聲笑著。微風吹拂喜帕,女子饒有深意的看了夜君傲一眼。


  那身著大紅喜服的女子,唇畔盈盈含笑,身影窈窕,卻讓人覺得心中一片冰冷。


  夜府到逸王府,數十裏路途。竟全是錦繡鋪路,花海相伴。吹打聲震天,逸王爺的婚禮也絲毫不遜色於皇上的冊後大典!


  花香撲鼻,冷月凝視喜服上的華麗精致的花紋。輕輕的用手撫弄。婚禮再奢侈再隆重又怎樣?這並非她所想所願。


  靜靜坐在喜轎中,眼前一片如血的紅。著實讓眼睛不舒服,索性閉了眸子假寐。她不明白,逸王向來不願為家室所累,又怎會如此順從的接受了皇上的指婚。逸王爺是綿祈少女的夢中郎君,想做他王妃的女子排起隊來都可將綿祈繞上幾圈,皇上又如何選了夜府這小家碧玉?真真無趣,一切隨緣也便是了。


  喜轎搖晃得厲害,冷月險險撞到窗子上。發髻上的步搖亂作一起,這轎夫喝了酒怎的!外麵喜樂如同雷鳴,更是讓人心亂如麻。逸王府真的經濟窘困到如此地步?莫不是把禦膳房裏的廚子請了來!

  頭重重的磕到轎身上,這便是逸王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吧?無事,她還是受的住的。


  “落轎!”


  尖而細的聲音響起,轎簾大開。冷月被喜娘攙下了轎。眩暈感如同潮水,一波一波的襲來。冷月強打精神,背脊挺得筆直,倔強而驕傲的不肯露出半點兒窘態。


  腳下踩著上好錦繡,花香陣陣。冷月此時卻是無心嗅這花香,頭暈得要命。隱隱心疼伴著花香沁入骨髓。


  少年著一身紅色喜服。隔著喜帕他們無法看清對方。在清晨的陽光裏,冷月垂著頭隱約約看到了一個修長而挺拔的剪影。而司徒逸,狹長的鳳眸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看著眼前的伊人,慵懶的站在王府門前。恐怕他是第一個不去接新娘子的新郎吧,橫豎都是削尖腦袋擠進王府的女人。皮相再好也沒什麽用處,隻怕,這精致的皮相下,是皇上的又一場陰謀吧。


  不過這個女子。在那般搖晃下竟還未露出一點窘態。倒真是個奇女子!


  冷月被喜娘攙著,看到了司徒逸伸過來的手。潔白修長,指骨分明,讓人很是好奇這樣好看的手的主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然而,這雙漂亮的手卻給冷月莫名的安全感。這比女人還漂亮的手,卻是讓人感覺是狠的,絕的,像是能把一切都握在手中。


  冷月默默的把手遞過去,觸到了司徒逸如玉般冰冷的手。


  莫名的,一陣心疼。


  司徒逸,前世今生,我可曾見過你?

  跨了火盆,冷月按著禮節一次次的跪拜。膝蓋隱隱作痛,眩暈感還未散去,鳳冠壓得脖子酸痛。冷月心隻道,世人都想要如此風光隆重的大婚,卻又如何知道風光下麵如同遭受酷刑般的身不由己。


  “夫妻交拜!”


  垂下頭去,深深的拜了下去。


  繁複的禮節過後,冷月在喜娘的攙扶下坐在新房中等待她未曾謀麵的王爺相公。方才坐下,眩暈感頓時嚴重了許多。房間裏的熏香十分醉人,濃鬱的環繞在冷月身邊。她可是不喜歡這種味道,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皇室禮節多得駭人,比如,為人夫君者不挑開喜帕,新娘是絕不可自行將喜帕挑了開的。逸王爺沒有回來,冷月也隻好坐在床上頂著沉重的鳳冠安安靜靜的等。


  門外的阿諛聲愈發清晰了起來,想是逸王爺往新房這邊來了。


  司徒逸在眾人的簇擁中朝著新房的方向走著,燈火下,他更是俊美得像上天最完美的作品。烏黑如夜的頭發被金冠高高挽起,狹長的鳳眸似能勾人魂魄般。腳下的步子有些搖晃,顯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到了新房門口,眾人識趣的離去。他們怎敢擾了王爺美事?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冷月覺得有人坐到了她的身邊。與其說是坐到,倒不如說是撞到她身邊來的清楚些。


  “夜冷月?”司徒逸的聲音慵懶幹淨,漫不經心的抓住冷月修長白皙的手把玩起來。薄唇隔著喜帕貼到冷月耳邊,笑得極其邪肆:“代嫁等於欺君,本王很是好奇,你有幾個腦袋可以丟?”


  冷月一窒,她早就想到終有一天逸王爺會發現她並非夜傾繡。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世人都知道綿祈逸王爺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酒囊飯袋,卻是生的比女子還要美,美中又帶著些邪肆不羈,莫說女子,就是男子見了也沒有幾個不會為之傾倒。


  可偏偏是這個酒囊飯袋,用不帶一絲醉意的聲音揭穿了她的代嫁。


  他分明什麽都知道!


  “王妃。”不等冷月做出任何反應,司徒逸的聲音再次響起。隻不過這一次,連他的聲音都蒙上了濃濃醉意:“本王還有些公事尚未處理完,雖說今日是洞房花燭…”


  “還望王爺以公事為重。”


  冷月抽回被把玩的手,平靜的打斷司徒逸的話。


  司徒逸玩味的吹了吹尚未揭開的喜帕。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拂袖而去。


  邁出門的一刹那,他虛浮的腳步一下子穩了,狹長的鳳眸比夜空更加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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