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長舞綠羅裳 下
“木子瀟。”那人停住腳步，身影很好地掩蓋在霧中，似乎是一個男子，但聲音清潤透亮，一瞬間也不好辨別。
“你是誰？”我的手按在了袖中的刀上。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跟我來。”說著一陣沙沙的聲音漫開，那人開始向別處移動。我遲疑了一下，將一瓶藥塞入蕭禦景手中，便立即跟上那人。
在霧中行走隻感覺周圍都是一樣的場景，根本分辨不出走到了哪裏。
“你要帶我去哪裏？”約摸走了挺久，我皺眉問道。他身形一頓，並沒有停留，依舊帶著我走著。
“你是誰？！”我不知道那人的意圖，更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心裏很是不著地。
“到了。”他忽然開口道，身影一下子消匿，“天雲鑒就在水潭底。”
他竟是帶我直接來找天雲鑒的？！我實在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喊了幾聲又沒有人回應，臉不由得一僵，搖搖頭絕定先下水看看。
才走到潭邊便覺得不對勁，這潭水不是一般的寒冷，離著一丈便覺得恍如僅著薄衣在寒山之頂呆著。我不由得汗顏，思量了一下，嚐試著用靈氣將心脈牢牢護住，並在身體表麵也上上一層保護。
真是冷成什麽了……
我緩緩下水讓身體適應冰冷的溫度，冰冷的刺感讓我萌生了退意。那人的話真的可信嗎？可是那人若是要對我不利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這……唉。我歎了一口氣，還是潛入了水中。小和尚教我的術法在此時派上了很大的用場，輕鬆地潛下了十幾米，而後略有些不適便放緩了下潛的速度。
潭底發著幽幽的藍光，看起來底部果然是有些什麽。
正蹬著的腿忽然被絲線纏繞住了，我趕忙回頭，卻見絲絲縷縷晶藍色的絲線不知從何處延伸過來，死死附在我的小腿上。我掙紮著想要用手將絲線拉離，卻將手也纏了進去。情急之下我摸到了腰間的短刀，趕忙抽刀割向絲線。
那細線觸碰到我的短刀恍如人吃痛了一般，顫了一下急急縮了回去。我心下疑惑，卻也不敢停留，略略加快速度向更深處潛去。
“姐姐？”一個聲音忽然直接傳進我的腦海裏。
這是水水的聲音？！
我停下，想要知道人在哪裏，卻什麽也看不到。
“姐姐！”水水帶著淡淡驚喜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次，我看見有一簇淡藍的絲線向我緩緩伸過來，似乎在招呼我向它靠去。我遲疑著。終於還是伸出了一隻手。那細線倏地湊上來，緊緊攀住我的手，牽著我直接向底下而去。
片刻，一個發著瑩瑩藍光的洞口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絲線鬆開我，縮了進去。我趕忙跟著進了洞口。一層浮動的結界將洞口封住，使得內部不會進水。但是這洞內比外麵的潭水還要冷上幾倍，洞內滿是整塊整塊的冰，被藍光照得透亮，看不見原本石壁在多深的冰下。
“水水？”我試探著開口。
並沒有回應。我又喊了幾聲，洞內卻隻有空蕩的回音。我定下心，想要用用靈力感受生命氣息，卻依舊什麽也沒有發現。
這便奇怪極了……
我隻好向裏走，幸而一路上並沒有岔路，走到底之後隻有一座冰棺。棺蓋被打開了一半，藍色的絲線就像是海中海葵似得生物，所有的絲線隨意地散在空間中，帶著輕微的浮動。
這是什麽？那天雲鑒又在哪裏？還有那神秘的人，神秘的聲音又是什麽回事？
如今這藍色絲線般的東西擋在這裏我也沒有辦法了解真相。所以隻有探入深處才可能了解之中神奇。
想到這裏我便施展鬼步，挑準了時機幾步上前將一大簇絲線直接割斷。這個匕首是小和尚給我定做的，隻要借對力就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瞬間絲線的藍色光芒放大許多，細線似是受到極大的創傷一般，狂亂地扭動起來。
“木子瀟。”那個清遠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回我聽清楚了，聲音是從冰棺深處傳來的。
細線少了許多，雖然扭的太厲害，但已經不太能阻礙我。於是立即上前將剩下的一部分從底部割去。棺下剩餘的細線眨眼間收回了地下，光線略暗。
我靠近冰棺，發現棺下竟有一排石階。並不確定有沒有機關，也不懂怎麽排除機關，隻好靠著邊小心地一步步挪下去，幸而並沒有碰上什麽衰事。
“木子瀟。”我正疑惑下去之後的路應該往哪兒走，便聽見那聲音似是召喚一般，再次響起。
滿滿的藍色細線幾乎布滿了整個地下，巨大的冰柱零星地分布在其中。聲音便是從其中一個細線稀疏的地方傳來的。於是我便小心地拿著匕首往那條路上走。說也是奇怪，那條路毫無岔路，一直到底，麵前的便是一個冰製的高台。
我循階而上，麵前半人高的台子上赫然是一卷古樸的書卷，散發著淺淺的金色，靜靜地卷著，仿佛沉睡的智者。
“木子瀟。”聲音忽而又響起。
並不是那卷書發出的！而是在我的身後傳來的！
那聲音仿若在我的耳邊輕語。我感覺從背部酥酥麻麻地騰起一道異樣的涼氣。
該怎麽辦？！
我躊躇著。心驚膽戰。不敢轉身，卻不得不。
我微眯著眼將身子轉過去。那個在林中看見的身影正直直地站在我的身後。
白色羽衣？懷中還有一個身著藍衣十幾歲的孩子？
花澗月？！
“是你們！”我瞪大了眼睛，同時長籲了一口氣。嚇死寶寶了！
“嗬。”花澗月扯了扯嘴角，“膽子這麽小？”
我想要破口大罵，眼角卻瞥到花澗月懷裏的水水。水水蒼白得麵無人色，身子軟軟地靠在花澗月的懷裏，水靈的眼睛死死地閉著。據我淺薄的醫術一瞬間便看出，水水時日無多，已經是瀕死之人！
“水水這是怎麽了？！”我焦急地問道。
“我是來找雲絲的。”花澗月淡淡道。
“雲絲？”那是什麽鬼？
“這滿室的藍色絲線都是雲絲。由你們所要找的天雲鑒所含氣運所養成。水水為了救我受了重傷，隻有這雲絲可以救他。”花澗月垂下了眼眸。
“你們……”
“這說來話長。”花澗月直接打斷我，“我是在你們之前一步來的這裏。我知道你們的計劃，但是我想求你，向別帶走天雲鑒。這雲絲沒了天雲鑒便一刻都活不成，而水水需要在這裏呆上五天，每日副食雲絲並在雲絲中睡上六個時辰才能獲救……”
“瀟瀟。我並沒有求過你什麽……”花澗月直直地看向我，本就帶著威壓的眼睛此刻卻深深將所有都化成了懇求。
既已至此，我又能說什麽？
“我明白的。畢竟我能進這裏，也是靠的你的指引。水水也是我的妹妹，我定不會見死不救。你放心，我會拖住外麵的人。過幾天再回來這裏。”
“謝謝。”花澗月的喉中似帶著哽咽。
“不必的。”我歎了一口氣，“那我便上去了。”
卻在這時，外麵傳來細碎的人聲。由於這空間實在空曠，聲音尤其清晰。
“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是靈狐的聲音！
“應當就在這裏了。”風儀緩緩道。
“可是……”靈狐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靈狐仙子，若是這樣我們便無法向他交代了。”
怎麽是他們？！剩下的人呢？
我想上去看看究竟，卻被花澗月一把拉住了手。
“別急。蕭禦景不會有事，而他們，我們還是先看著，別妄自出手。”花澗月輕聲道。
“好。我們需不需要將天雲鑒轉移位置？”
“萬萬不可。天雲鑒所處的位置是經過測量的，運道在那。”
“可是那兩人卻也是需要防範的啊。”
“我來布個陣便行。”花澗月挑了挑眉，並沒有把那二人放在眼裏，“我們在天雲鑒這側呆著便行。隻是這幾日，倒是要委屈你了。這裏並沒有什麽食物，雲絲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呃……”我皺起了眉。食者，命也……
“沒事，我叫你辟穀之法。也算是帶你嚐嚐修仙的滋味。”花澗月的臉上浮現一絲狡黠。
嗬，這時候倒是有心情調侃我。
我扶著水水靠在高台上。花澗月移步瞬間化作飛羽衝下高台，便隻見白色的飛羽飄忽來去，在藍色的雲絲映襯下，這場景有種莫言的美感。
“好了。”我正看得有滋味。花澗月倏忽已站在了我的身側。
好了？啥都沒有看出來呃……咳咳，果然是門外漢，隻能傻傻看看，癡癡笑笑。
花澗月示意我坐下來，隨著他念誦心法，說是辟穀之用。我沉下心，反複念著，心中感到一陣陣的輕鬆和淡淡的愉悅。果然奇妙。
睜眼醒來的時候似乎已是第二日。花澗月正抱著水水，小心翼翼地將處理過的雲絲從水水的口中送進去。
滿眼的心疼和憐惜。
我不願做聲，靜靜看著他認真地幫水水喂了雲絲，又梳理了頭發，整理好衣裳，才抱著她走向雲絲叢中。
這個驚才卓絕的一代人物，像是對著一個價值好比天地的至寶，悉心護理，滿眼的愛意恍如要溢出來。令人看著莫名的心疼。
花澗月和水水……旁人看來有些不能理解的情感。
我不知道水水是怎樣的態度。但是此生此世決不能有什麽能將他們對彼此的愛戀破壞。
……想到這點，我不由得輕輕翹了嘴角。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