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長吟紅塵絕 下
“蕭禦景。”馳晏突然停住笑，“我們是差不多的人，我知道你們的故事，其實你也了解我的心境。”
他拿過蕭禦景手上的酒，仰頭喝下：“我知道那幫衣冠獸心的人想要對人界做什麽。”
“可是我想要做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奪回我的愛人！我想要天界去死！”馳晏咬牙狠聲道，“可是我覺得我想是傻子！”
“你當年有神淚，你帶著她來了新的開始。”
“可是我呢？！”
“她灰飛煙滅了！我甚至看不到任何她存在過的痕跡！可我的心已經被她帶走了一大塊！活著的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殘忍，狠狠的痛……那種感覺你也了解！”馳晏抓住了蕭禦景的手腕，“那你又何苦再來找我？”
“你不知道怎麽辦。我知道。”蕭禦景淡淡地說。
馳晏不說話，抬頭愣神地看著他。
“嗬。”蕭禦景扯開了一罐酒，深悶了一口，“我想過報仇，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夠。我想過死，可是我怎能就這樣放棄子瀟留給我的命？神淚或許是我的轉機，可我也是抱著一起灰飛煙滅的心跳下輪回台。可是重生之後我開始覺得自己當時心理的可笑。”
“愛她，所以想要守護她完好，陪她生生世世。可是愛她並不表示就要廢了自己的一生去陪她。你若是好好活著了，那倒不如帶著她那份好好活下去。有些事情，或許是她活著的時候願意去做的，那不如待她去完成。”
“你想要隨她而去上演那種生死的悲劇，倒不如帶著她的那份活下去。畢竟這其中有些你再也無法挽回。而你再想想，凡人之中相愛的人生離死別的有多少？若是一個個都雙雙離開，一個追隨一個而去，冥界早就崩塌了。凡人都了解的東西，將軍應該明白。”
“倘若你是我，又或者木子瀟當時沒有留下神淚。你又會如何？”馳晏反問道。
“子瀟知道我的痛苦，她死了我難以獨活。我們的處境卻也有所不同，但你既沒有當時便隨她而去便是心裏有未了之事，所以你需要接受我們的邀請。”
馳晏不再說話。
蕭禦景打開馳晏手邊的那罐酒，將手中的酒與那罐輕輕一撞仰頭喝盡，便轉身拉了我離開。紅衣藍衣見我們平安便趕了上來聽候吩咐。
“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再來。”
蕭禦景便帶我回了客棧，一路上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仿佛我一瞬間便會消失一般。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百感閃過，剩下滿滿的苦澀。有太多時候我們逼不得已，想要成全愛的人隻是本能，但是太多時候對我們好的結局是一起承擔。上輩子我既錯過了，那麽這輩子我想試著抓緊他不要輕易放手。想著我便回握住蕭禦景，緊緊的。
到了我的房間門口，蕭禦景仍舊沒有鬆開的意思，我有點羞澀，指了指門示意。蕭禦景眨了眨眼，直接開口道：“一起。”
一起？一起睡嗎！這這這……
我的臉一下子發燙，想要掙開他的手卻又舍不得：“呃……他們……明天，會看到的！”
“沒事。我明天可以早點起來回去。”蕭禦景直直地看著我。目光裏是深深的請求。
“我……你這樣睡不好的。”我轉頭看向門。那目光讓我實在不想拒接他……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今晚都不能入睡。”見我還要說什麽，蕭禦景食指點在了我的唇上，搖搖頭，直接領了我進去。
可是你這樣，我今晚就不用睡了啊！
我們一人一床被子，拉著手靜靜躺著。或者說我僵直著身子，佯作鎮定，逼自己快快入睡……但怎麽辦得到！我想要翻身卻又堪堪忍住，怕打擾到禦景，整個人處於緊繃狀態。
“木子瀟。”蕭禦景突然輕聲叫我。
“嗯麽！”我幾乎是立即回答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瞬間紅了臉。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羞澀。”蕭禦景長歎了一聲，靠向了我所在的內側，將我的頭枕在他的手上，伸出另一隻手環住我，臉埋在我的發間，呼吸淺淺地噴在我的頭皮上。
我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腦子裏轟得亂了，但漸漸地有著一種別樣的安然讓我靜下了心，恍惚間意識變淡，似乎兩個人的心跳都已同步。再有感覺的時候，天已明朗，枕邊的人已經離開，整齊折上的被子裏還有暖暖的餘熱。
突然有一種失落感……
第二日，我們六人與馳晏相約在一間酒樓裏。
見麵的氣氛實在說不上好，眼神恍如實質一般在兩方流動。馳晏似是木然地看著我們，手指不斷地敲擊著桌沿。
“如各位所知，我們需要團結起來共抗此劫。如今魔獸橫世，隨之而來的會有各種災難，這樣人界的氣數便會很快被消耗，將天界的劫難轉接到人界。這樣一來人界必然麵對重生或是直接毀滅的威脅。”
“清尹有不少門派高手，可以幫助我們，可是終究是人界不能抗衡的事情。所以我們需要馳晏將軍去魔界找幫手，同時還需要淩宿道長聯係天界的援手。不知兩位對任務有什麽看法或是需求什麽的，請盡管提出來。”
“老朽可以盡快辦到。”淩宿道。
“有問題。”馳晏麵色不變。
“請講。”
“我不能一個人去。你和木子瀟，我必須帶走一個。”
“我去。”我和蕭禦景幾乎同時說道。
“不行。”我馬上道，“這邊的事是我所辦不到的。這裏不能沒有你。”
“禦景，讓我幫你。”我又道。
馳晏不說話，隻是看著蕭禦景，等他發話。蕭禦景深深看著我，半晌，道：“也好。但是……”我知道，他終究不放心我。
馳晏終於開口：“我必然會護她安全。更何況木子瀟身上有神淚，這一點是我們這一行需要的條件，它也能很好地保護她。你不必過於擔心。”
“……”蕭禦景並沒有立即答應。
“我也陪子瀟去。”突然一個明媚的身影進了我們所在的雅間。
我猛然一驚，抬頭看向來人。
幾個月沒見，他的臉剛毅了許多，麵容裏透露著淡淡的疲勞和惆悵。但是衣裳依舊是繁複得幾乎快令人透不過氣，媚眼一瞥看向我，身後跟著皺著眉的紅衣和藍衣。
“我跟你一起去！瀟瀟，多日不見，想死你了！”說著便輕移一步瞬間閃到了我的身邊，我趕忙往邊上一避，他的臉這才沒有直接貼上來。
我長籲了一口氣，嘿嘿一笑，伸手抵著他的頭：“小驚絕，姐姐也想死你了！快來，坐下給你吃好吃的。”
司空笑得燦爛，毫不客氣地直接擠在我的身側，目光這才轉向周圍的人。
我一直悄悄注視著蕭禦景，他見到司空略略訝異，很快便淺淺笑了似乎毫不在意司空的“無禮”舉動。而我也隻得傻傻地跟著訕笑，有點尷尬地看看一圈目光意味不同的人。
“馳晏將軍。”司空直接道，“在下有幸領教將軍功夫，至今仍覺獲益匪淺。”
馳晏扯了扯嘴角：“司空將軍，不才也一直對當日切磋記憶猶新，哪日得閑我們還要更好地比試一下。想必對我們二人的武學都能有很好地幫助。”
“好！就等將軍這句話！”司空朗聲道，抬手就給兩個杯子蓄滿了酒，浮空一敬，一口悶下。
兩個人內心都不是陰險狡詐之輩，這一敬酒讓我們這些看得人甚至覺得其中透著英雄惜英雄的意味。
我淡淡一笑，也給自己同他們滿上一杯：“這一路上，小女子便靠二位將軍幫忙了！”
馳晏揚唇不語，仰頭飲下。
司空驚絕哈哈笑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飲而盡：“巾幗不讓須眉！”
“將軍。”紅衣皺著眉上前，似乎想要提醒司空什麽。
紅衣和藍衣一進來便麵色奇怪，我不由在心下猜測原因。
司空驚絕並不理紅衣，轉而又抬手滿上酒，似乎貪杯地喝下。但是我卻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一直是握緊的，似乎在忍耐什麽。
是司空身體有什麽問題了嗎？還是有什麽難解的事？
我愈發猜不透。
就在這時，我看到門口一個綠色的身影闖了進來。
一旁的藍衣原本聽到聲音看情況就想要擋在門口，但是明顯看得出他並沒有盡力阻攔。於是那身影直接撞向我們，我恰好離得近，起身慌忙扶住來人。
看到那人抬起頭的時候我的心猛地一揪。
“表哥？！”
我扶他站穩，心裏滿滿的疑惑不知如何說來。久日未見子淇，他病有什麽改變，隻是不同於那些日子的消沉，整個人似乎有著什麽淡淡的力量籠罩，讓人覺得很有精神。同時我感覺到了子淇身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皮包骨頭，他似乎已經練了一身緊繃紮實的肌肉。我抬手扶脈。果然，他似乎有了一些武功的基地，而且似乎還不賴。
子淇喘著粗氣，並不先理我，像是閃著光芒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司空驚絕，大聲道：“將軍！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