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思卿長相守 上
“什麽？你是說真的？”我實在不敢相信。首先這些在我的印象裏隻是存在於話本中的，若是帶到現實裏實在讓我難以很快接受；其次神仙在凡人眼中應該都是高尚光輝的，可是法涵卻說出了這樣的事實……
我不覺得他的憤怒是假的，但是，接受這個事實對我們而言，還很是困難。果然，我環視四周，大家都是一臉迷茫的樣子。
蕭禦景道：“法涵師父，我們相信你，剩下的事情等我們出了這裏再議不遲。”
小和尚點點頭，望著那一片屍體微微發愣，末了道：“這個大陣講究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我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性命無憂，但是我們所有人走下來的時候，除了上頭的那扇門，其餘的都已經關閉。我說的對嗎？”小和尚看向了花澗月的三個手下。
三人默然點頭。其餘的人都不說話，看起來很是忐忑和擔憂。
“所以我們隻有一條路可走。請大家完全地信任我。隻有這樣，我才可以讓大家生還的希望增大。”小和尚嚴肅地看向眾人，見眾人都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他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
黎明之前的黑暗，是真正的漫無邊際的絕望。
“大家跟緊，注意前麵的人的步伐。蕭兄，看清楚我的步子，分毫都不能差。”小和尚沉著聲，抓著棍子的手指關節白得嚇人。
“好的。大家都不能鬆懈，按照前麵的人的腳步走。水水尤其注意一下，有時候步子要邁得很大。”蕭禦景的聲音倒是平靜很多，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跟著蕭禦景慢慢走著，小心地仿照他的步子走著。
恍若過了百年，我們卻還隻是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
說不著急是絕對不可能的……
“大家耐心點，現下要想活命就必須注意！”花澗月適時地提醒道。一下子拉回了就要走神的幾人。
屍體並沒有想象中的腐臭味道，但是揮散不去的血腥味也實在嗆鼻。甚至待了那麽久，鼻子還是適應不了那種味道，幾欲作嘔。而那些可怖的麵孔一不小心就會出現在你的臉旁，殘破的肢體甚至是殘破的頭顱，就算隻是專注於腳下，仍然會被仰麵的殘破屍體所嚇到。
這樣的經曆，此生不願有第二次。
我顫抖著邁出最後一步，跟著蕭禦景走到了祭壇上，再不用束手束腳地行動，我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一身的汗，手心也被指甲劃傷了。
“蕭禦景。”我想說我好害怕。卻不料，還沒有聽我要說什麽，蕭禦景關切地回過身，拉住我的手，另一隻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耳邊忽然傳來溫熱的氣息：“子瀟，剛才的都已經過去，別怕，有我。”
說完，他移開手。我眼前的是一個放大的人臉。劍眉星目，漆黑的眸子柔得滴水，俊挺的鼻子幾乎都要和我相碰。
臉上不由得一熱，下意識地就要躲開：“蕭禦景，我……呃，你……那什麽。不要我太近。我我我……咳咳。”
我閃身背對他，手卻忘記離開那個溫暖的源體，整個人反被禁錮在了蕭禦景的懷裏。天呐，這是什麽情況……我窘迫之餘注意到了一雙雙行注目禮的眸子。地怎麽還沒裂開呢？！
蕭禦景似乎輕笑了幾聲，把低著頭的我轉了個身，拉著我向祭壇中央走去。
哎！手！手還沒有鬆開，嗯，我……腦袋裏一片的糊，整個人處於一片未知的白。好吧，就跟著他走。
嗯，這種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的感覺還不錯。唔？……
小和尚在祭壇上轉轉悠悠了好幾圈，回過頭疑惑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毀掉祭壇，這樣才能破陣，但是我沒有看出來究竟要毀掉哪個部分才算成功……”
我正四處打量祭壇的構造，卻發覺蕭禦景正盯著那個中心的寶座。
銀白卻發黑的王座透著古樸的氣息，繁複的花紋從椅背蔓延至整個寶座，漸漸地延伸至祭壇的各個角落。
“坐上去。”蕭禦景麵對著寶座對我說道。
“嗯？”我沒有反應過來。
“子瀟，坐上去，我可不會害你。還不相信我？”蕭禦景握緊了我的手，目光沉靜溫柔。
“好。”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
……什麽時候我竟然這麽信任蕭禦景了……我有些奇怪自己的改變，腳步不停，走到了寶座前，盯了半晌，緩緩坐下。
意識飄散前，我看見了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還有蕭禦景暖暖的安撫的目光了。
天界。
我的意識中清清楚楚地告知我這是我的前世，我能夠清清楚楚地目睹著一切的場景，甚至，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種絕望和無奈，窒息的痛。
漸漸地，放空了心思，完全地融入了眼前正幕幕上演的場景中……
“木子瀟，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傲慢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來人一身華麗的衣飾，頭上繁複的釵飾還有一個大大的步搖。我真為她累得慌。
我沒有回頭，漠然遠眺一望無際的雲朵：“難道沒有長輩教你，見到仙君必須叩首行見麵大禮，並且不能再仙君開口之前發話嗎？”
“放肆！我可是天帝的女兒！我是父王最寵愛的華桑公主！你怎麽敢這麽和我說話？”那女子氣歪了鼻子，蹬著腳，急的頭上的金步搖都纏在了一起。
我冷笑一聲：“白白擾了我的靜修。”
我回過頭，拂袖，那女子瞬間不再動彈，張著嘴幹瞪眼：“天帝真是不幸，公主這麽‘溫婉可人’，難以撐起天界威武的場麵呢……真是可惜可惜，連小小的定身術都解不開。”
我輕踏一步，邁上一朵祥雲，緩緩升空，向著一個方向飄去。但是也可以注意到，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將近鐵青。
不一會兒，我頭一暈，竟要直直跌下雲去。
幸而一個人影忽然飄至，及時地托住了我……這回我清晰地看見，此人就是蕭禦景，隻不過這人的額間有一道銀白色的密紋。
“子瀟。”我驚訝於這語氣竟同這一世的蕭禦景一模一樣，他有些好笑地繼續說道：“你真是，何必跟那種人過不去。在那裏等著我便是，何苦駕這你最怕的祥雲。”
我氣結地皺了鼻子：“那女人好煩！自那時我們仗著先祖的名頭，聯合了一群仙人強烈要求推翻關於情緣抹殺的天條，這女人就不會一天到晚對你拋媚眼，又有想方設法害我……”
“要不是那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我找到先祖就是為了讓我們的關係名正言順。”蕭禦景溫柔地摟住我。
“可是，我後悔死了！自從廢除了那些變態的條令，那麽多女人就可以天天圍著你轉了！還總是給我臉色看，真是……”
蕭禦景的臉漸漸冷了下來，聲音更沉：“你想讓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嗎？”
我被他的氣勢壓得不由得低下了頭，小聲道：“沒有……不是的……”
“想要有所得就要做好麵對後麵一切的準備。”蕭禦景歎了一聲，聲音恢複那種軟軟的寵溺，“我不會愛上別人，更不會步前人因愛而死的後塵。我不會被她們幹擾。我隻會永遠守護你，你要學會相信我。她們怎敢怎麽樣，我不會給她們好果子吃。”
我聽得臉越來越紅，半晌才發出一聲：“好……”
蕭禦景看著不敢抬頭的我，滿眼的寵溺，輕輕環住我的肩膀，不讓我產生臨空的暈眩感。
這個人，可以許我永遠……我突然覺得。
“咦，你看，這次的宴會鄞袂君上又和那木子瀟來了……”
“你說鄞袂君上怎麽會喜歡她呀！她才幾百歲都不到的年紀……”
“如果換做是你被鄞袂君上守護了幾萬年，又從化形那天起就被君上帶在身邊，君上肯定也會喜歡你的。嘿嘿，這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真是……不就是運氣好點。”
我坐在矮桌前默默喝著酒，看著遠處跟幾位老仙交談的蕭禦景，聽著不遠處似乎就是在說給我聽的碎語，不被察覺地扯出一抹冷笑。
的確，天下最具靈性的幾種植物在先祖的培育下，最終煉就融合成了我。而蕭禦景，因為是先祖唯一的弟子，可以說是從小看著我長大，我的培育在後階段就是他全權負責的。而他之所以會喜歡上我……其實我也不大明白。
先祖總說我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仙子，但是我在被蕭禦景帶出鳳篁山前就沒見過他們之外的人。對於外貌我實在不敏感，但我明白，迄今為止先祖是我見過最和藹的神仙，蕭禦景是我見過最讓我喜歡的神仙。
而她們……哼，蕭禦景才不喜歡這種一天到晚隻會在背後嫉妒的人。
我很自信蕭禦景不會喜歡這些庸俗的人，但是我也很怕蕭禦景會離開我，畢竟肯定還有更好的人……我除了天生就有了仙君的法力，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麽長處，不知道蕭禦景喜歡我哪裏，會不會厭倦我……畢竟我隻活了一百一十年，而他卻已經十幾萬歲了。我的年齡連他的零頭都不到，而先祖又告訴過我神仙甚至是可以長生不老的……如果他不要我了，我怎麽辦？
我這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想象沒有蕭禦景的日子……
“子瀟，在想什麽，做什麽苦著臉？”蕭禦景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我這才回神，想要開口問他，卻又咽了回去：“沒有。”
“別多想。我們走吧。”蕭禦景寵溺地摸摸我的頭，牽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你不是早想著去人間玩嗎？我們今天就去。”
我的眼睛亮得放光，驚訝地看著他，方才所想的立即拋諸腦後：“真的嗎？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