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若金縷歌 下
“不！……”我激動地坐起身。呃，等等……坐起身？
有些頭疼地揉揉腦袋，我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頭上的冪黎已經不見，周圍是一片樹林。目光掃了掃，並沒有看見另外三人。
我站起身，發現這裏似乎有些不同。不同於我看見的其他樹林，在這裏眼光可以傾透至每一寸土地，而明明樹蔭密得似乎不能容許一絲陽光穿過。
我挑著看似比較寬闊的的地方走。一路上居然沒有見到一個生物，普通森林中最常見的鳥鳴根本聽不見。如此得寂靜而又美麗，就像是一幅安靜的畫。
我扯了一根大拇指粗細的木棒作為防身武器，將暗器毒藥等等安置到可以輕易拿取的地方。一步一頓地向前走去。不知過了多久，明明走了很長的路，明明過了很長的時間，日頭卻一點也不下沉。明媚的溢滿周圍，似乎想要將人穿透。
輕輕的，好像有流水流動的聲音，我驚喜地循聲而去。看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正歡快地流淌著。
我蹲下身就要喝一捧，卻有些遲疑。這林子太過古怪，這水究竟能不能喝呢？
“你在做什麽？”一個動聽的女聲猛然打斷了思路。嚇得我將手中的水抖落回了溪流中。
我回頭看她，怔愣著緩緩起身。
天藍色的頭發微蜷，仿若瀑布般隨意披散著，眼睛似鑽石般閃耀，淡色的眸子似曾相識，這樣的眼眸讓我想起了……花澗月。
她，穿著薄薄的紗裙，潔白如玉的肌膚若影若現。眼睛像星辰般閃耀，仿佛在告訴眾人，它們主人內心的純潔美好。她沒有穿鞋子，腳上套著一串鈴鐺狀的花朵，走起路來聽得到鈴鐺般的清脆撞動。
“你從哪裏來？”她輕躍到我跟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我從沒見過穿的像你這樣的人……唔，你是從裏頭來的嗎？那個高高的圍牆裏頭？”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沒有回應，反問道：“你是誰？”
她沒有介意我不回答她的問題，蜜色的嘟唇輕快地拉伸，延做一個悠揚的弧度：“我叫水靈玉，你可以叫我水水，或者小水。我喜歡你，你好漂亮，你是水水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比我的姐姐還要好看。”
我有些尷尬地笑笑，對這樣的褒獎不知如何回答：“謝謝你。”
水靈玉沒有在意，繼續開心地說道：“那個……我可以叫你一聲姐姐嗎？”
水靈玉又眨了眨眼睛，很是期盼地看著我，眸中卻也似有層揮不去的憂傷：“姐姐把我扔在這裏很久了，她囑咐我絕對不能靠近圍牆。不過，我也不喜歡圍牆那裏……我很聽姐姐的話。好希望她早點回來。水水想她，很想很想……”她坐下來，盤腿靜靜低頭看著水麵。
她的眼中漸漸浮起薄霧，原本就水靈的雙眸更加可人。
我不忍心撫她的好意，拉住她白嫩嫩的手，柔聲道：“我叫木子瀟，你就叫我子瀟姐姐，或者……瀟瀟姐姐？隨便你。你高興就好。”
水靈玉很是興奮，撲進我的懷裏，激動地抱住我：“好姐姐！我就叫你姐姐，誰讓我的姐姐拋下我那麽久……嗚，我要氣氣她！姐姐，好開心，我又有一個姐姐咯！”
這樣發著小孩子的脾氣……感覺到懷裏鬧別扭的小人有絲絲顫抖，我的心似乎都化成了一灘水。誰能夠拒絕這樣的女孩子呢？
我緊緊摟著她：“對。你有姐姐。姐姐會陪著你……”永遠。不，不可能。
我不覺有點苦澀，轉而輕輕拉開她，半跪下來為她揩去臉上的淚水：“那，告訴姐姐，為什麽你姐姐不讓你靠近圍牆呢？”
見我認真地問她問題，水靈玉很快收回了眼淚，略略思索：“是這樣的——我們這裏本來都是一片片的大森林。但是兩年前，突然有很多長得很醜很醜的大怪獸把很多人吃掉了，姐姐和我逃到這邊的林子。姐姐說這裏因為靠近人類的區域，所以這裏並沒有毀掉。再然後……又有一些人建立了很大的城市，圍起了很高的圍牆。再然後……姐姐有一天跟我說，圍牆裏頭有事情需要她去辦，讓我乖乖留在林子裏，不能走過這條小溪。”
大怪獸？我有了些眉目，卻依舊不好判斷這邊的情況，又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水靈玉笑得很燦爛：“我的鼻子能夠識別各種味道。我聞到香味，聞到很好聞的香味，從沒見識過這個味道。所以就過來看看，就看到姐姐了！”
我摸摸她的頭發，笑問道：“那你有沒有問到別的味道呢？姐姐和姐姐的朋友們走散了。小水可不可以幫姐姐找找？”
水靈玉很是開心，驕傲地拍拍胸脯：“水水的鼻子最厲害了。更何況這外頭從來就隻有我一個人，我很快就可以幫姐姐找到他們的！”
“就隻有你一個人？”我皺了皺眉頭。
“嗯！”水靈玉忽閃忽閃大眼睛，閉上眼睛認真搜尋。我有滿腹疑問，卻也不好打斷了。
隻見水靈玉身上湧起淡藍色的氣流，看上去並非武林術法，倒像是傳聞中的秘術。她很是投入地緊鎖了眉。我在一旁屏息等待。
不久她驚喜地睜開眼睛：“姐姐，他們往這邊走過來了。有三個人……之中有一個是月哥哥！是月哥哥耶！”她拉住我的手猛烈搖動。月？……
“你認識花澗月？”
“姐姐跟哥哥認識？”我們異口同聲問了出來。
我笑了笑，揉了揉她柔軟的長發：“小水先說”
“姐姐，你怎麽認識月哥哥的？水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但是月哥哥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麽好聞。”水靈玉眨巴著眼睛，看起來愉快得很。
“姐姐跟他是朋友，嗯，朋友。小的時候在一起玩過。”嗬嗬，不堪回首的小時候……
“唔，水水很小的時候見過月哥哥。月哥哥對水水很好，很疼水水。水水經常被月哥哥抱著到處玩呢！”被花澗月抱著到處玩？小水也不過十三歲左右吧？我見到花澗月的時候，他才多大呐？小水這麽早就記事了嗎？
我有些不可置信。
三人終於過來。
“瀟瀟，你……小水水？”花澗月首先出現。淡色的眸子難得地顯露出驚異，轉而便是欣喜。他匆匆走上前，一把抱起水靈玉：“小水水，你沒有事……沒有事就好！沒有事就好……”
蕭禦景含笑看著，走到我身邊，眯著眼睛看向我：“怎麽樣，有受傷嗎？”
“我……沒事。沒事。”我看見蕭禦景就想起了幻境中那個生離死別的場景，心有些狠狠地抽痛。蕭禦景，我想問你……不，現在不是時候……先把正事辦好。
我默默移開目光，有些許牽強地淺淺一笑：“你們怎麽出的幻境？”
蕭禦景頓了頓：“我們剛進去就到了這片森林。”
“什麽？！”我瞪大了眼睛，“你們什麽都沒有遇到嗎？”
蕭禦景有些惡劣地眨著眼睛：“也不會，不過就是在沙漠裏打了幾隻大怪獸。譬如一隻頭有你整個人這麽大的千年蟒蛇，一隻眼睛有你的上半身這麽大的萬年蜥蜴……等等，之類的，沒什麽好提的，都太弱了。”
明明是很九死一生好不好。我的心一下跳得很快：“有哪裏受傷嗎？你沒事吧？嗯？快告訴我啊！呃，我……”
蕭禦景用手環住我的肩膀，定定地看著我道：“倒是你怎麽了？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
我……“我們趕緊想辦法吧。不要拖延了。任務要緊。”我慌亂地避開他炙熱的目光。
從何說起？又說什麽呢？我自己都是一片迷茫……
半晌，蕭禦景鬆開我，聲音沒有意思起伏：“好。”
水靈玉和花澗月是類似於表親的關係。兩個人很是親熱……以為花澗月不是個常開口笑的人，但是水靈玉不論做什麽都能勾起花花的傾城笑容。
這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嗎？咳咳，應該我想太遠了。
花澗月和水靈玉聊了很久，才抱著水靈玉過來，臉上又恢複了清冷：“水水告訴了我大概的情況。我想，應該是清尹深處的邪魔被放出，正派才如此不堪的。”
“邪魔？就是你們在幻境裏遇見的那種怪獸嗎？”我開口問道。
花澗月皺了皺眉：“不算。它們隻是低等的魔物，真正的，是那些被賦予智慧的妖物。”
“所以，事不宜遲，我們必須要做的第一步是什麽？”可憐的夜孤涯已經被冷落太久，這回耐不住地發話問道。
“我們必須進城。但我估計，城中已是魔道的天下，貿然進去絕對不行。所以，我們今晚先探探究竟，回來商量過對策，明日再做行動。不要輕舉妄動。”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頓頓地道：“但是……真的會天黑嗎？”
水靈玉接口道：“會的！天很快會黑了。一下子的事。”她眨眨眼睛燦爛地笑看向花澗月。
花澗月寵溺地笑笑，補充道：“這裏和外麵不一樣，天色不會變化，卻也有黑夜白天之分的。我們先去找些木柴吧。我和水水一組，你們隨意。嗯，天黑之前在這裏會合。”
說才說完，花澗月就轉身抱著水靈玉有說有笑地走遠了。又抱著？
“花花他……”我不禁啞然，“手臂不累嗎？”
“嗯……或許樂在其中呐？！”蕭禦景調笑道。原來不止我想“歪”了對麽？
夜孤涯沒有說話，是第一個轉身向相反方向的樹林裏走去。蕭禦景和我對視一眼，兩人會心地笑笑，忙忙跟上。
似乎……我和蕭禦景之間有什麽東西已經變了。我有些害怕去撕下這層薄紗，又有些期待薄紗背後的世界。
“隨緣吧。”我自嘲自己總是想逃避，扯了扯嘴角，在心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