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劫終究悲戚 下
轉頭，窗外陽光正好，我長長舒了口氣。夢中太過壓抑，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一湧而出。我坐到窗下，看著鏡子裏滿是悲戚的自己，沒由來得一陣心酸。
那個經常做的夢，那個宣誓著永遠的身影，是誰？我為什麽會夢見這些？
“子瀟？起身了嗎？”有人輕叩門扉，聲音清潤且帶著不經意的溫暖。仿佛有著撥開雲霧的力量，我的眉間忽而鬆動，嘴角不被察覺地勾了勾。
“起來了。你先去樓下等我吧。”我清咳一聲，抹去喉間的沙啞，對著鏡子開心一笑。
“好的。你慢慢來，我等你。”蕭禦景沉穩的腳步，漸漸消失在樓道中。
我洗漱完畢，整理好包袱下樓。看見蕭禦景正坐在堂中，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拈著筷子，細致地用餐。陽光傾瀉在他的身上，顯得原本優秀的他愈發地光芒萬丈，那種神祇般的風骨讓人由衷驚歎仰慕。
我坐到他的對麵，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著包子。原本不喜歡的肉包子，今天吃起來卻格外有味道，細細想著這種微妙地變化，我不由得眯了眼。
“你也喜歡吃包子嗎？”蕭禦景吃完，默默打量起我。
我想說不，話到嘴邊卻是：“嗯。”有些奇怪自己的失常，卻也沒多想什麽。原本我在非必要場合時風卷殘雲般的吃相此刻也因為被蕭禦景的動作打動，不自覺的學著他細嚼慢咽。我眨眨眼，反應過來自己一係列的莫名舉動，皺了皺眉。
小小的叛逆心理瞬間作祟。我狠狠地夾住包子，狼吞虎咽起來。
蕭禦景被嚇得一頓，咽下最後一口包子道：“怎麽了？一下子吃得這麽急？”
我三兩下吞下包子，西裏呼嚕地咽下一碗粥，用巾帕隨意地擦擦嘴才道：“怎麽？我本來就是這麽吃飯的。我們什麽關係？都是朋友了，我就不用做出斯斯文文的樣子了吧？”
蕭禦景啞然一笑，食指劃過我的臉頰：“是。是。我們之間不用裝腔作勢。”
我覺得自己戰勝了蕭禦景的影響，不由得歡快一笑，起身拍拍裙子：“那麽，我們就出發吧！蕭……禦景！”
蕭禦景含笑著無奈搖頭，跟我走出客棧。兩匹馬兒精神很好，看來今天可以趕兩座城池。我跨上馬背，一手握住韁繩，輕輕揮了一下皮鞭，迎著刺眼的陽光飛快地衝了出去。蕭禦景稍後揮鞭，馬兒低吼一聲，很快就追上了我。這一路，兩人你追我趕的，有些幼稚，卻舒暢輕快得很。
按照我們的路線和速度，再還有兩日便可到達北唐的邊界了。一路猛趕，雖說辛苦卻很是充實，因為感覺希望就在眼前，身上就有了源源不斷的動力。
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了最後的路程，我們來到了邊境。此地人員來往繁雜，就算是有斂息術，蕭禦景也不敢托大，換了一張清秀素淨好似文弱書生的臉。看到他居然弄成這個樣子，我偷樂了半天。
蕭禦景和我牽著馬走在邊城的街道上。目前這裏並沒有受到戰火的影響，人們依舊很是祥和地生活著。我不由得想起司空驚絕，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現在到了離他這麽近的地方也不能去見他。我不由得癟癟嘴，有點小小的失落。
蕭禦景找到一家規模稍大的客棧住下。我們將行李放好，就上街備置之後去往昆吾所需要的東西。昆吾那邊近來特別安分，而且他們的防護措施一定特別充分，所以對於究竟能不能順利過去，我還是很擔心的。
蕭禦景弄來了在昆吾用的假身份文牒，又買了一些昆吾那邊的衣服。至於口音什麽的相差倒是也不大，倒是禮儀方麵我需要好好請教蕭禦景一番。準備妥當後，我們返回客棧，路上遇見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街道上人流不斷，我們買的東西幾乎都在蕭禦景的手上。途中我還買了一個猴子模樣的精致糖人，拿在手裏不舍得吃，又直咽口水。倒是讓蕭禦景看得很是玩味。我蹬蹬腳，瞥了他一眼大邁一步走在前頭。
這時候從旁邊跑出一個小孩，直接撞上了我的手臂。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可愛的不得了的糖人從我手中飛了出去，畫了一個光滑的弧度，砸在了一個路人的臉上。
一刹那，我、小孩和路人都愣住了。我最先反應過來，忙忙遞上帕子，連連向那個路人道歉。那人臭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盯著我，開口就是惡心的髒話。小孩這時反應過來了，看了我一眼，撒開丫子就跑得不見影了。
我沒有辦法，自動忽略那人的臭罵，在那裏連連賠不是。
“你道歉就完了？嗯？老子我可是這語柳城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祝少！要不是今天我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坐馬車，怎麽會被你這種人弄得一臉髒？！不管怎麽樣，你趕緊給我賠來！”那人伸手就要抓我的衣襟。
我趕緊閃身，皺眉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又沒有把你怎麽，弄髒了臉擦擦就幹淨了！我已經認真道歉了，還要賠什麽？就算你的臉是玉做的，又不是摔了碰了！那糖人還覺得你的臉臭，髒了它的身子呢！”
周圍湊熱鬧的一陣哄笑。
那個祝少用帕子狠狠抹了抹臉，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眾人：“你們好的啊！看得熱鬧嗎？！莫非你們不知道我的手段？我祝家可不是吃素的！你、你們……都等著！”話一說完，周圍的人一哄而散。附近的攤主也開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看向這邊。
“哼！一群螻蟻！”那祝少白眼一瞥，又作凶狠狀，“你！給我舔鞋！我就放過你！”
“喲，我又不是你，不會舔呀。要不，你示範給我看看，我再學學？”我輕蔑地看著這個胡攪蠻纏的人。
他陰險一笑：“嗬，你這人長得不怎樣，一張嘴挺利索哈？既然如此，我就將你的嘴割掉如何？沒了嘴唇，是不是說話還這麽麻利呢……嗬，我真想試一試。”說著，他飛快地拿出一把匕首，一手就要來抓我。
我來不及躲閃，情急之下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包粉，往他臉上一送。他疼得嗚嗚大叫，隨後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我慌忙扯著蕭禦景逃跑。
好容易回到客棧，我哭喪著臉看著一臉凝重的蕭禦景：“怎麽會碰上那種人？東西有沒有掉啊？”蕭禦景搖搖頭，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我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那姓祝不是善茬。他有大靠山。”蕭禦景淡淡地說道，“祝家是武林中數得上號的家族，而且這位祝少應該就是那個。是祝家唯一的嫡係孫子，由於祝老對這個獨苗苗的寵愛，他估計在這一帶橫行多時了。而你……剛才撒了什麽粉？”
我還沒有從自己得罪了這麽個難惹的角色中反應過來，怔怔地檢查了一下懷裏的藥粉：“好像……是……三香……”
“唔，就是那個服下就會陷入迷怔癲狂的。嗬嗬……”蕭禦景的嘴角忽地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他居然想對你動手。真是活膩了呀。”
我狐疑地看著他：“呃……不是……很厲害的家族嗎……”
“又如何？不說我，你父君就足以將他們在武林毫無立足之地了。而且，這家出了這麽個後輩，還這麽寵他，早晚都會消失的……”蕭禦景冷冷地笑了笑，“而我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到你的。”
我被他突然爆發的冷然和霸氣鎮住，呆呆地看著他。他略有所覺，低頭眉眼彎彎地對我淺笑。一瞬間，讓我有了萬花綻放在眼前的驚豔。咳咳，罪過……我臉上一燙，默默低下頭，略有所思。
第二日，我們早早啟程，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兩隊武者圍住了我們。領頭的攤開畫紙對著我們細細打量，揮揮手示意眾人將我們拿下。
蕭禦景垂下眼睛，無視眾人靠近。我奇怪地看著他，也站著不動。
隻見那幾人漸漸逼近，刀劍就要架在脖子上時，內圈的人忽然痛呼著倒在了地上，接著一個呼吸間所有人都癱倒在了地上。領頭的更是直接斃命。
趁著眾人還未回神之際，蕭禦景拉我一起翻身上馬，扯著兩匹馬的韁繩，飛快地衝出了城門。
在錯綜的道上轉換了幾下，終於勒馬停下。
“好了，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我們歇一會兒，換上昆吾的衣服，再拐回要去的那條路上去。”蕭禦景扶我下馬，接過我手裏的包袱。
“你什麽時候放的暗器？”我回想起當時的場景，脫口問道。
“你沒看出來麽？”蕭禦景有些調笑地看著我，“我厲害的徒兒居然沒看出為師的動作？為師可是教過你這招的啊。”
我回想了一下，皺眉嘟著嘴驚道：“就是直接用內力將地上的細沙揉聚打散出去？唔，你哪裏是教我？再說，我可是一點內力都無。那次是我的藥讓你功力大增，你第二日就使出這招打昏了飛過我們家的一群麻雀……”嗨，那麻雀又沒惹你！記得我們家那時候好一段時間都沒鳥飛過了……想到這，我不由得苦了臉。
蕭禦景笑而不語，定定地看著我，眼中一閃而過莫名的光彩，令我莫名失了神。
“好吧，這人一笑就不得了的好看……唔，這點跟我一樣耶。”此時的我在心裏沒羞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