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緣不知所蹤 下
蕭禦景無視我話中的不耐煩:“宰相大人還沒有好一點嗎?”
我皺了皺眉:“今天很奇怪,除了中午醒過一下,沒有再醒來過。”
蕭禦景的眸中也露出擔憂:“這不應該。昨天問過徐大夫,說是這兩天應當可以好轉的。”
我咬了咬唇,轉身向房中走去:“蕭大人今日到訪,有什麽事嗎?”雖然自父君出事後他也常常造訪,但今日朝中應該很忙才對,卻怎的也這麽早來。
“沒有事我就不能來看望大人嘛……”他小聲說了句,也跟上來,“不過,今天還真是有一些事情。”
我進屋坐下,正色看他。他見我這架勢呆了呆,隨後避開我的目光:“我查到仍留有一部分靖王餘孽。人數在五到十人。據情報,今日會有所動作。而且,據所查得的痕跡,他們的目標是宰相和皇上。”
我驚怒地盯住他:“父君?為什麽?他們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宰相是皇上的左右手。他們想要直接逼宮,或者徹底讓皇上實力大跌。當然,他們最想的就是兩者兼得。”他猶豫地看向我,“可惜來儀所留有的兵力不多。種種安排下來,隻能給大人這邊一小部分。所以……”
“沒有關係的,司空在走之前,又給父君留下幫手。我們可以保護好父君的。”
他似乎早已料到,勾起嘴角,扯出一個頗有魅力的弧度:“好的。今晚小心。”
“今晚?”我還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嗯,我已經將人帶來了,現在就在外園。”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的能力,木小姐。所以,拜托你了。”
“這麽信任我?”有點驚訝地,我疑惑地看看他:“……我會努力的。放心。”
他微微笑著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雲鍾!”蕭禦景剛走,我便立即傳喚道。一道黑影立即出現。
“你馬上趕緊將外園的兵力安排一下,守住內院。讓管家把所有仆人調到後方偏一點的的院子,不論如何,不準輕舉妄動。再調遣南月伊笑五十人,三十五人持兵器護院,十五人喬裝成仆人護住父君的房間。”我想了想,“你和殘夢留在房內幫我守住父君。青衣負責內院的防禦,子孝負責外園的調動。如果有沒有安排到位的,就麻煩你改正了。”
“對了,需不需要將父君挪到我的屋子?”我突然想到或許可以金蟬脫殼。
“這個……據情報,敵方也不會放過小姐的。”
“但是對我所用的兵力會比對父君的少不是麽?”我狡黠一笑,“然後這邊你派兩男兩女,分別扮作父君、你、殘夢和我。此番至少可以迷惑敵人一下,料想他們現在應該不會混在府中也無法查探到此間的變化。再令多人藏在暗處一並絞其主力。”
“小姐的安排極妙。雲鍾這就去辦。”話音剛落,黑影又一閃不見了。
我惴惴不安地在房中踱步。對方隻有那麽一點人,可是仍然出動。而且此次他們的準備時間如此短促。是能力太強不在乎?還是蠢得可以來找死?
不論如何,都必須做到萬無一失!我默默地守在父君的床頭,輕輕地握住父君的手。父君,就要月圓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可別狠心地讓我一個人賞月啊。
夜晚來的出奇地快。整個相府彌漫著一種緊繃的氣氛,黑夜更是帶來了無形的壓抑。
我坐在燈下看書,雲中殘夢守在我的床前。我試圖若無其事,可手指幾乎要把書頁刺透。眼角時不時瞥向窗外,時而瞧瞧直盯住紅燭的殘夢。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可絲毫沒有異動發生。
疲怠,作為沒有經驗的我,已經有絲絲不耐。可是轉眼看看殘夢仍維持著兩刻鍾前的姿勢,不由得心生佩服,也開始暗自與自己較勁。梁上的雲鍾更是沒有發出過一絲聲響。
嗖——忽而平地湧入一縷邪風,將蠟燭引得輕晃。殘夢眼疾手快,護住將被吹滅的燭火,微微抬頭頭用眼神示意雲鍾,轉頭又以手勢告訴我:“來了。”
我慢慢起身,似無所覺地放好書,緩步走向床榻。
噌!一道暗鏢突然打破粉飾的平靜。緊接著,一道道鏢聲響起。與此同時,外園傳來一聲驚呼:“著火了!著火了!”緊接著,聽見院中有了打鬥聲。
“別呼吸!”殘夢突然驚道。
我趕緊聽命,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時也給父君做了措施。
回頭看向殘夢,見她小心地點燃另一支新的紅燭,換下原來的那支。將熄滅的紅燭拿在手中,指了指上頭的一塊可疑的蠟塊看向慕雲鍾。梁上慕雲鍾立即皺了眉,手向懷中探了探,比了個沒有的手勢。見此,殘夢的臉色突然很差。
兩人立即點了身上幾處穴位。殘夢又取出兩顆藥丸,讓父君和我含住。
此刻不時有血濺到門窗的素帛上,觸目驚心。屋外不斷有人倒下的聲音。盡管有心理準備,我依舊感到一陣陣的不適。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屋外的形勢不是很樂觀。
就這麽幾個人,卻可以有如此水準。我不由得懷疑不是那個蠢靖王的手下。或許是靖王的盟友?……不過就算猜出又如何?現在如何有效保命才是重中之重。
漸漸地,兩個身影穩穩地在門上放大……
雲中殘夢,徐徐拔劍,目不轉睛地盯住門。我感到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雙眼死死地黏住門上的黑影。
砰!黑衣人忽然加速,劈門而入。刹那間,刀光劍影,眼花繚亂,以我的程度實在辨不清誰占上風誰占下風。我緊握著拳頭,自懷間抽出匕首,死死護住床上的父君,下定決心,倘若情況不對就幹脆殊死一搏。
糾纏打鬥的四道身影,不斷反射到眼睛中的刀光,令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握匕首的那隻手不由得顫抖著,所以的念頭都隻剩下,我一定要好好護住父君。
突然間,自光影間射出一條銀蛇,直逼我的麵門。下意識地就要閃開,電光火石間,反應到身後就是父君。於是,我立即出手,將匕首反手劈向那道銀光。
隻聽得一聲金屬摩擦的刺耳,一柄短劍轉變路線,深深地插入床柱內。我來不及緩一口氣,一個黑影忽然閃來,伸出一掌,目標緊鎖父君頭顱。
我心下暗罵其狠絕,匕首護在身前,直直倒向床頭方向。隻見那人眼神一暗,變掌為爪,向我頭頂襲來。
來不及躲避,隻感覺眼前一黑,我又被拎住肩膀狠狠抓起拋出。頭發被扯得生疼,後腦撞在地上,整個人幾乎要立刻暈死過去。可是如今形勢十萬火急,父君即將麵臨死亡的危險!
我忍住痛苦撿回匕首,集中精力默想咒語。說時遲那時快,恰恰趕在黑衣人手刃劈至父君身上之前,使出全力捅向那人,擋住他繼續的動作。我咬緊牙關苦苦支撐著,抬頭憤怒地盯住對方。那人很是震驚,好像無法猜透為什麽功力低下的我可以這麽快衝回來。但是這也隻是一瞬。
他很快回過神,衣裳無風自動,提刀橫劈過來。單見其氣勢就可知此次絕對動用了他的全部能力。我自知無力擋下這一刀,掙紮著轉過身,最後看父君一眼。閉眼,淚水洶湧而至。猛然起身擋在刀前。
父君,是你給了我生存於世的機會,我或許可以回報你了……
時間好似過了一個紀年般漫長。我快要轟炸開的腦袋開始慢慢意識到自己沒有死於刀下。
睜眼,看見黑衣人都已被殺,屋內除了雲中殘夢,竟然還站著另外一個人。來人手握折扇,就站在那個就要置我於死地的黑衣人身邊。握扇的手,指節白得很是嚇人。我的呼吸一時間終於混亂,順著那件月白長裳,我看見了一張此刻看起來太過溫暖的臉,以及對方透著太過複雜的神色的雙瞳。
我舒了一口氣,總算可以放心。昏迷前,我開心地朝著那人輕輕一笑,有些慨歎,更有些說不出的歡心:“蕭禦景呀……”你可來了。
為什麽是可來了?關於那個念頭,我在眼前一片黑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我也不解。 夢……一直在做夢。
腦海中無序地閃爍過去的片段,最後不停地經曆有人刺殺父君的那個夜晚。頭很疼很疼,知道是夢,卻不知道怎麽把自己拉出夢境,隻能任憑自己陷在這個無休止的怪圈中。疲憊,無力……不知過了多久,我忽而又可以聽見現實的聲音了。
知道大夫來過,感覺到殘夢和朱欒悉心的伺候。還有一雙我不大熟悉卻倍感親切的手幾乎一直緊握著我,有時會微微顫抖伴隨著滴滴涼意點在手腕上。那種備受珍惜的感覺讓我想起了母親……但這雙手的主人一定是個男性,年輕的男性……心裏有幾個猜測。是子淇回家了嗎?出事了都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波及。
直到又一次被那雙手緊緊握著的時候,似從門外輕輕傳來朱欒的聲音:“蕭大人,馬車備好了。”我可能想疑惑地皺皺眉頭,但是卻不被允許。
蕭禦景嗎……
後來,我的意識又變得脆弱不堪,漸漸又失去了感覺。這回或許應該說意識好像轉移到了一個幻境中。很真實,真實得讓我幾欲落淚。
我一個人走在什麽都沒有的灰色中,沒有除視覺外的感受,更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就在我打算一直一直這麽走下去的時候,景色倏忽變換。一個恰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我無意識地跟著一個模糊而又熟悉的藍色身影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