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番茄牛尾
崖香浮石垂目跟在後頭，見狀隻恨不得立即上前給自家主子捯飭捯飭。
“說得好，可見書沒白看，大字沒白寫，”太後隻當沒瞧見她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去看那大食盒：“哀家似是聞到香味兒了，安嬪這是做了什麽好東西？”
說到自己今兒一下午的勞動成果，王思棠頓時驕傲的挺起了小胸脯：“雲嬤嬤，快，趕緊擺上，菜得趁熱乎了吃才好。”
竟是使喚上太後的貼身嬤嬤了，崖香和浮石嚇得雙腿發軟，撲通就跪下去了。
“好勒，奴婢這就給擺上。”雲嬤嬤捂嘴忍笑，動作麻利的很，接過大食盒迅速就給擺好了，頓時暖閣裏香味撲鼻。
“喲，瞧著真不錯，哀家這五髒廟都不由自主唱起空城計了；”太後坐在膳桌前衝王思棠招手：“來，坐下，給哀家講講這都是些什麽菜。”
王思棠又忍不住尷尬的撓了撓頭，百合髻頓時搖搖欲墜：“那個，嬪妾忘了給太後娘娘行禮了。”
說著，規規矩矩福禮道：“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福壽綿長。”
“嗯，可見紅嬤嬤沒有躲懶，你這禮行得倒比之前標準了許多。”
太後滿意點頭，狀似著急問：“安嬪娘娘，可是能吃了？”
這一下倒是徹底把王思棠的小緊張給問沒了，她嗯嗯點頭：“能啦，嬪妾伺候您。”
太後擺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凳子：“坐下。”
於是，王思棠就坐下了。
“太後，都是清淡口的，想著有些晚了，不宜大魚大肉，”王思棠指了指熱氣騰騰的陶鍋子：“清燉仔鴿湯，這道菜不稀奇，但飯前先喝上小半碗，暖暖肚子是極好的，太後，嬪妾給您盛上？”
“好，盛上，”太後卻指著另一道菜問道“這是什麽？瞧著怪有意思的。”
“這個是口袋豆腐，嬪妾自個兒琢磨的，應是從什麽書裏看到過，也記不清了；太後，您瞧這一個個的，像不像是口袋？”
“像，像極了，”王思棠有意表現，太後也捧場：“更像是福袋，這菜名兒該改成福袋豆腐。”
王思棠當即脆生生謝恩：“謝太後娘娘賜名，以後這道菜就叫福袋豆腐了。”
太後哈哈一笑：“你個鬼精靈，是不是早就指著哀家有這一出了？”
“冤枉啊，一切都是巧合，這叫緣分。”王思棠可憐巴巴瞧太後：“太後，趕緊嚐一口？”
入口細細品嚐，太後神色舒緩，不住點頭：“鮮嫩軟綿，味道極好。”
“您喜歡就好，這道菜最是營養豐富了，還老少皆宜呢。”
太後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肚子一眼。
王思棠簡直不敢深想，急忙介紹下一道菜：“番茄牛尾，這道菜宜菜宜湯、酸甜可口、暖身暖心，也不太會發胖，最適合這個季節吃了；尤其配上這五彩米南瓜飯，暖融融、爛乎乎，既是湯又是菜，澆在米飯上，吃得飽飽的，酸酸甜甜又香香，嬪妾一頓能吃好幾碗呢。”
“噗！”
太後忍不住噴笑，轉頭對雲嬤嬤道：“瞧見沒，你們啊都得學學安嬪，別再一個個的吃飯數米粒兒了，能吃是福。”
“小碗，小碗，太後娘娘，嬪妾的飯量還是沒那麽誇張的。”王思棠急忙挽尊，又引得眾人好一陣發笑。
“隻是……”王思棠猶豫了下，有些怯怯道：“宮裏一般都是用牛腩，嬪妾這次大膽用了牛尾，還請太後娘娘莫要怪罪。”
“哦？說說看？。”
太後挑眉，動作跟皇帝自然是十足十的相像，王思棠不自覺的就乖乖招了：“嬪妾覺得，牛尾的滋味是牛肉不能比的，牛尾與番茄同煨，也比牛肉更加適合；葷素搭配，去腥增鮮，細燉慢煨之下，風味十足，滋味鮮美，具有補氣養血強筋骨之功效，乃秋冬進補之佳肴。”
“至於皇室之人不吃牛尾……嬪妾覺得太後娘娘錯失美味了。”
王思棠雖自覺說得很有道理，卻不敢保證別人認同她的觀點，說到最後不免有些悻悻：“嬪妾，嬪妾還覺得都是一頭牛身上的，做什麽把高低貴賤分那麽清楚。”
太後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顫，表情不變，但眼底隱隱帶上了一絲讚賞，卻是問道：“你可知皇室之人為何不吃牛尾？”
“知道，”王思棠點頭：“紅嬤嬤說過，說吃頭不吃尾，尾巴不吉利，也不幹淨。”
太後頷首，神色間似有追憶：“據說早前趙家先祖打江山的時候正鬧饑荒，別說是牛尾了，便是老鼠尾巴那都是不放過的；可是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突然有了牛尾象征著落後於人的意思，與鳳頭雞尾的意思雷同，皇室的宴桌上就再沒有見過牛尾了。”
“唉，就為了這個啊，”王思棠滿臉的不讚同：“嬪妾還以為是因為不能隨意宰殺耕牛，才估計弄出來唬人的，原不想就為了一個寓意，唉，牛尾巴多冤枉啊。”
“哦？你還知道不能宰殺耕牛？”太後微微眯眼，盯著王思棠。
王思棠縮了縮脖子：“知道啊，耕牛可是很重要的，隻是嬪妾瞧著禦膳房有牛肉，便想著宮裏定是有專門喂養肉牛來吃的，便不客氣啦，一切跟著皇上走嘛。”
“你倒是聰明！”太後啞然，心裏對安嬪的評價卻是提高了不少，這姑娘瞧著是個單純的，腦子卻靈活得很，這一套說辭下來，油光水滑的，竟是找不出大錯來。
“太後娘娘莫要怪罪嬪妾嘴饞才好，嬪妾沒啥追求，就好這一口了。”王思棠又撓頭，覺得為口吃的自己也是夠拚的了：“民以食為天嘛，太後一定一定不要怪罪嬪妾。”
“噗，”太後無奈好笑：“哀家不乖你，真要怪也該怪皇上，誰叫皇上偏偏也好這一口呢。”
“嗯？皇上也喜歡吃這個？”
瞬間，王思棠耳朵都豎起來了，指著那道番茄牛尾，興奮得小臉紅撲撲雙眼亮晶晶。
太後淡定頷首：“你二人倒是口味相似得很。”
嗷嗷，王思棠莫名興奮，好歹還記得這裏慈安宮，忙按捺住心裏的小雀躍繼續為太後介紹其他幾道菜：“這個是雞汁脆筍，這個是香煎鸚哥魚，西芹百合炒腰果，芙蓉蒸紅鱘，最後一道呢是皇上那裏的禦廚給做好送來的，龍井蝦仁。”
太後一聽還有皇上送的一道菜，伸著脖子瞧了瞧：“怪了，皇帝這回送來的菜竟如此平常？”
“平常麽？嬪妾覺得很香啊。”王思棠老早就想嚐一個了：“嬪妾那裏做出來的就沒有這個香味。”
“那是因為皇帝那裏的茶好，”太後看著這傻姑娘，心裏對皇帝嫌棄得很：“這道菜擱宮裏都吃膩味了，”太敷衍了。
王思棠：“……”原來如此哦，嗬嗬。
“皇上賞的自然都是好的。”王思棠假惺惺道，不吃白不吃，飛快夾了一個蝦仁送進嘴裏，茶香四溢，蝦仁鮮嫩彈滑，好吃極了。
就說嘛，皇帝和太後吃膩味了，可她不膩味呀；於是，太後就眼睜睜瞧著小姑娘將那道皇帝給的，她非常看不上眼的菜給吃光光了。
太後有點明白了，皇帝這分明是打著給她送菜的理由投喂小姑娘呢，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喲！
“太後，您快吃呀，這些菜路上就耽擱些時辰了，再放就不好吃了。”王思棠真為太後的胃口著急，總共才吃幾口，就一副很飽了的樣子，難道皇家的人胃口特別小？想想中午皇帝也總共沒吃幾口，他那麽大的塊頭，不會是虛不受補吧！!
虛不受補皇帝：“阿嚏！”
這一次給太後請安，安嬪娘娘如願以償又將自己伺候得肚兒圓的回到了秋水居，滿足的洗白白上床床，睡得個天昏地暗。
殊不知自她走出慈安宮，後宮裏再次掀起浪潮，不知有多少人幾乎咬碎一口銀牙：這該死的安嬪，到底還要出風頭到什麽時候？
翌日一早，王思棠迷迷糊糊就被婉榮姑姑叫起了床，好一番折騰後，給打扮得溜光水滑的就要出門了，也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她竟然被景華宮那位特意召喚去請安了。
“她又不是皇後，讓我去請哪門子的安？”王思棠對紅嬤嬤抱怨，被打擾了清晨好夢，她可是很生氣的，勢必要給景妃娘娘穿個小鞋才行，紅嬤嬤可是太後的人，哼哼。
紅嬤嬤好笑：“話是這麽說，但景妃娘娘位份高，她要召你去請安也是可行的，安嬪娘娘若是不想去，大可以找個理由推了便是。”
“那還是去吧，”王思棠深沉的歎了一大口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景妃娘娘大抵是想找嬪妾把憋在心裏的氣發出來，到時候嬪妾忍著些就是了。”
她這麽一說，秋水居眾人更擔心了，崖香壓低聲音悄悄問道：“主子，可要著人知會鄭公公一聲？”
“悄悄的去，不要讓人知曉了，多給些壓手銀子。”王思棠略一沉吟，覺得今兒應該不至於鬧到需要皇上救場。